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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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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许微之被悬在纸醉金迷宴会厅的高处,银色的细线穿过他的指尖腕侧,将他手臂向上托吊而起.他身上未着寸缕,只有一层薄纱浅浅盖住他的身躯。
被悬挂在可容纳成百甚至上千人参加聚会的厅内,无数人抬头能看到金笼中正在沉睡的人。
他的双眼紧闭,面颊苍白如蝴蝶吻过。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中握着两支带有柔嫩绿茎的玫瑰,手被银色绸缎圈圈束住,最终在两腕的手心成结。
如果有人记得,昨天他手中捧的花叫黑色曼陀罗。
随着药剂的失效,许微之慢慢恢复清醒,他知道这是一场缓慢残酷的折磨。
金笼上被缀满灯光与铃铛,当钢琴曲不再,这便是唯一的奏乐。
“......”许微之睁开眼,满是血丝的眼里正缓缓望向下方的屏幕。
屏幕里也是他,全景、近景、手部脸部腰部甚至腿步的细节在这些屏幕里一览无余。他听不到声响,只能借由视线揣测围向屏幕的人。
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玫瑰尖刺划破他手心的皮肤。他的睫毛在颤动,如同掉落人间将被戕害的精灵。
他孤立无援,被迫地接受观赏与表演。
而早在一周之前,他还能清白地裹着皮囊偷生。
“呃......”笼子被放下,落到让人不必仰视可以观看的高度。
通道被缓缓打开,他得以落地,踩上柔软的地毯。
男人是他曾经的主人,现在的仇敌。
那人居高临下毫不怜惜地一掌将他甩倒在地,他掐住许微之的脖颈,残忍地看他无处喘息。
他问,“你在等谁来救你,别忘了是他亲手将你交给我的。”
许微之无法说话,那被涨红的脸失去美感,如同一张被揉皱的白纸,在人掌心无处逃匿。但房珅喜欢看他这样,特别是在现在。
背叛、挑衅与伺机而动,引发了房珅极大的不满与怒火,他伸出脚踩在许微之脸上,下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咳......咳咳。”许微之捂住腹部,喉咙里在剧烈干咳。他身上的薄纱几乎可以视作不见,肩头还文着泣血的玫瑰。
“好好待着,等你的死期。”房珅扯了一张抽纸,随意擦拭他嘴角的血污,作罢还冲许微之一笑。“去吧,接待你价值千金的“顾客”。”
“呵......”许微之无法站稳,他的双手仍然被悬与头顶。
他并拢手肘撑在地毯,费力地支起自己毫无力气的身体。他的脚步虚浮,但没有人上前扶他,他一个人赤脚走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清理完毕再去见下一位主顾。
许微之有时能隔着玻璃望向遥远无尽的江水,有时只能被塞在漆黑阴冷的黑屋里。
而不管是哪种处境里,都不会有人来救他。
......
夜晚的临城被一条江水分隔为二,从高楼俯瞰碧波荡漾的江水,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座城市的繁密角落,一处会所向来往宾客打开大门。
那是一处宏伟的建筑,它坐落在明灯闪耀江水之畔中。十楼以下是酒店,再往上走就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高层宴会厅与专用套房。
会所老板似乎并不在意纸醉金迷四个字所含的贬义,他大胆而又挥财,连正门口的牌匾都是用金字制成。
几个月前,宴会厅外。
元松奉他哥的命,在门口接待。他乐得自在,不去与人虚与委蛇。
“你叫什么?我没见过你。”元松拦在门口,不让没有邀请券的那位男人进去。
那人看着他,沉默。
元松打量着眼前的人,“我们这里只进熟人,你没有邀请券,很抱歉,你不能进去。”
男人不仅脸白西装也白,元松看着他吃瘪的样子,邀他站在旁侧。
“稍等。”他站直了看向元松,“等我打个电话。”
元松点头示意,“好。”
晚上11点,许微之终于摸进了大门。
如元松所想,他没有光明正大进入宴会的邀请券,也没有圈内人士的邀约。
此路不通小路通,换个身份潜进去就行了。过程和方式在结果面前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侍应生的衣服尺寸有些小,紧绷绷地让许微之感觉不太舒应。他平常更喜欢穿宽松些的衣物,若非场合要求,先前那身白西装他也不会穿来。
许微之低看头,维诺又顺从地服待客人。他极好的视力正将参与晚宴推杯换盏有头有脸的人物印入脑中。
商娱总是不分家,在这场聚会里,娱乐圈的鲜肉小花自是不缺,只是很意外地,圈内名气高声誉好的某位大佬也是座上宾。
而那人,正是他来此处的目的。
许微之对唱歌跳舞类的社交活动向来没有兴趣,但这场晚宴的来宾各个都是俊男美女。
今夜的纸醉金迷,也真是赏心悦目了。
悠扬的小调奏起,灯光黯淡下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一时渐弱,身着修身西装的男士邀请纱裙优雅的女士共舞一曲。
许微之将手上的托盘放到备餐桌,他走近一位侍应生,拍了两下他肩膀。待应生点点头,接替了许微之的差事。
低头从袖口里捞出表,指针合角指向11点50分。
还有些早。
许微之把腕表藏进袖口,边解夹克上紧致的纽扣边往小门走,他盘算着待会的活动。
是去喝酒,还是去找个人玩玩。
很不幸地,在他行将踏出厅口的那一秒,他被四五人捂住口鼻制服在这座华丽的宴会厅内,布上的迷药熏得他找不着北,下一刻他沉沉晕了过去。
华丽雕花的大门被人轻轻关上,隔着对讲机,队长等着下一步指令。
“脱了他衣服,换回他之前身上那套白西装再带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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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混进来了。”元松看着他哥正在发呆,接着略带好心说“你都知道他是谁了,还不快给人放了?”
“放了,当然。”元徐吟轻笑着说,“老朋友,当然要请上来叙叙旧的。”
“啊......?他不是秦泽朋友吗?”元松没等来回答,门外便有人敲门。
元徐吟偏头看着他没有丝毫眼力见的弟弟,他问“还不走吗?”
“走…马上走还不成吗,不打扰您叙旧。”
“废话怎么那么多。”元徐吟整了整衣衫催促元松。
许微之清醒之后早就睁开眼睛,看看那些黑衣人把他五花大绑了。对此,他心里非常不屑。
对于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件事,他毫无办法。毕竟他只是代人受命,闲来找死。
“麻烦你能不能捆松点,我手疼。”许微之对着那些人笑,有些艰难转动着自己被紧缚的手。
麻绳有些粗,那人捆他没注意轻重,他手腕本就白细,些许的勒痕红印看上去都怪吓人。
没理会他的哼哼,粗糙无情的大手只把绳结拉得更紧了。
一路上,许微之想了很多种开解的借口,他不知道将要去见谁,可能会吃点苦,但他相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元徐吟拉开门,挥手示意他们先走。许微之终于扬起低了一路的头颅,抬头看到的就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许微之的脑子和心全炸开了。
当时年少,许微之追求过元徐吟。
在同性恋合法的20年后,人们对待同性恋已经像呼吸空气那般平常。
整个七班,没人不知道许微之喜欢元徐吟。能把暗恋升级为明恋并轰动整个班乃至年级,许同学真的很努力。
写情书太肉麻,发私信太直接。许微之在某天放学后堵在元徐吟回家的主路上。很多年前的许同学不识大体,元徐吟不理也不看他甚至回家都刻意结伴。
他拒绝只用了一句话“现在该好好读书,抱歉。”
许微之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击,在公交站牌下狠狠吻了元徐吟一分钟。
他知道,脸面这种东西他可以不要,元徐吟不行。
许微之舔着元徐吟被咬破的唇片刻后才松开。他朝元徐吟笑,是得逞后的炫耀。
这时候元徐吟的朋友隔壁班霸陈旋实在看不下去许微之的捉弄,上前给了他一拳。
体育生手劲真大,吃铁长的么?
许微之笑笑,赖皮狗似地看着,“有本事再来一拳,来啊。”
陈旋的确不解气,眼前这东西膈应人不是一两天,元徐吟由着他蹬鼻子上脸,可他陈旋脾气暴,不受这委屈气。
一拳将抡下去,许微之闭着眼。他左边脸肿得明显却还在逞强。他听到陈旋蓄力的气息和周围看好戏的叽叽喳喳。
他在内心默数等待。
“三......二......”
“陈旋,算了。”
“不行!这小子老这么搔扰你,打两下算是便宜了他。”
“一......”许微之数到一便睁开了眼睛,他偏过头去看他,可元徐吟只低着头,沉声道“算了。”
见状,另外两个同行的同学也来劝陈旋得饶人处且饶人。许微之撇撇嘴,拨开陈旋旋在他头上的魔爪就走了。
第二天这事就传遍了学校。有人说是许微之被女生伤了心,痛定思痛后决定钓元徐吟这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也有人传许微之、陈旋为了某个妹子争风吃醋,在校外大打出手。人多口杂,事情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听说他们是炮友诶,下了床就是陌生人的那种。”
“这都是些什么…”元徐吟听着相熟的校园广播站站长半开玩笑转述“谣言”。
站长是个长头发大眼睛带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她边笑边说“书记,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你俩啊福祸相依,缘分不可说......”
她神神叨叨的样子,让元徐吟哭笑不得。他笑着打断那些无厘头的话。“好啦,你别瞎扯了,还给人算起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