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河畔》壬云

5、第五章 上学的烦恼

　　林云山继续享受着他的暑假时光，只不过对他来说小学最后的这个暑假与以往的假期有些不同。准确的说，他每天的时光可以分成两个不同的阶段，这两个阶段对林云山来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白天，他和丁喜柱还有其他的伙伴们一起去游泳、抓鱼、逮蝈蝈......，无忧无虑，玩的不亦乐乎。晚上，他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炕上翻看小说《倚天屠龙记》又会勾起他的一些小心思。前两天他还把自己想像成张无忌，这两天他又感觉自己好像宋青书，为什么他就没有奇遇能让他变成武林高手呢？从这时候开始，林云山开始暗示自己，也许三年后他就是东风中学几年来唯一能考上省重点高中的那个学生。
　　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时期就是这样，充满了幻想和希望，同时又有些忧虑。
　　王老师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头天下班前林国生跟厂里请了半天假。周三早晨吃过早饭后，他就骑着自行车奔着云山的学校去了。来到东风小学锁好了车子后，穿过操场，径直来到教室后面的一排平房里中间的一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林国生站在门口看见云山的班主任王老师正伏在桌子上写东西，就敲了敲门，说了声：“王老师，你好。”
　　“云山爸爸来啦，快请进，请坐。”看见林国生如约到来，王老师放下手中的笔，热情的跟林国生打着招呼。
　　林国生在门口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后就问：“王老师，听山子跟我说您找我有事，啥事啊？是不是山子在学校又惹祸了，要是给您添麻烦了，我给您道个歉，回去好好说说他。”
　　“不，不。不是林云山惹祸了，这孩子虽然有点儿调皮，上了六年级以后就稳重多了，男孩子淘气一点儿能理解，班里比他淘的学生有的是。今天请您过来一趟是有点儿别的事。”王老师急忙解释说。
　　“哦，王老师，那是啥事啊？”林国生问。
　　“云山爸爸，是这样，林云山再开学就上初中了，我想问问您，他是不是上隔壁的东风中学啊？”王老师问。
　　“是啊，教育局给丁家崴子画的服务半径就是东风中学。”林国生回答说。
　　此时，林国生似乎知道了王老师找他来的目的。因为这件事他自己也想了快一年了。
　　“云山爸爸，这么跟您说吧，云山这孩子很聪明，也比较用功，这也是你教子有方。我在这教了十来年书了，这么好的苗子真不多见，前两个月我看见他在帮隔壁初一的学生写数学作业，我看了一下还都对，一问他才知道，初一的数学课程都是他自学的。说句不该说的，要是真去了东风中学太可惜了，那的教学质量可能您也知道......。”
　　林国生听了这些话，身体微微前倾，点了一下头，带着感激又显得有些无奈的语气说：“王老师，我太谢谢您了，这么想着我们家山子。说实话，我早就听说过东风中学教学质量不好，学生考试成绩差。给山子换个中学我都想了快一年了，可俺们家除了工人，就是农民，也没有一个半个当官的亲戚朋友，脱不上关系。”
　　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均衡以及社会对教育资源认同的问题，不要说在二十年前，就是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存在。而结果就是必然有一部分学生因为这个问题的存在失去一些机会，甚至是自己的前途！不幸的是，此时的林云山就是其中的一员。
　　“这样，今天请您来啊，就是有这么个事儿，我有一个同学在市里小学教书，他丈夫是十二中的老师。前两天我给她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这事儿，我现在把她单位的电话给你，你看看能不能让她丈夫给你介绍认识一下十二中的校长啥的，去跟校长说一下云山的事，兴许有希望呢。”
　　“王老师，这样太好了，太感谢您了！”林国生激动的站了起来。
　　“云山爸爸别客气，云山以后有出息我也高兴。毕竟是我教过的学生。”王老师说着撕下一张稿纸在上面写上了她同学家里的电话。
　　林国生从王老师那接过电话号，又聊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去工厂上班了。跟大多数父亲一样，他也望子成龙，自己这辈子没机会实现的愿望，希望能在下一代人身上实现。同时他也有严重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从他当兵开始一直到参加工作以后，这么多年，他看见过不少人业务水平一般，但就因为学历高点儿从而被上面领导提拔重用，而那些真正的业务骨干却因为没有多少文化而失去竞争的机会。对于这些人来说，仿佛在他们身上有这样的魔咒：既然你活儿干得好，那你就应该去干活儿。并且有人会对他们说，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魔咒落在儿子身上。必须把儿子转到好学校去。林国生对自己说。
　　林国生下班后一进院子林云山就问他：“爸，王老师找你有啥事？”
　　“没啥大事，就是说不能让你假期放羊，上中学以后还得督促你好好学习。”林国生回答说。
　　“行了，你俩赶紧洗手吃饭吧，今天儿子和柱子抓了不少鱼，他姥儿都熬好了，等着咱们吃饭呢。”丁秀英在一边催促说。虽然林国生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丁秀英从他的表情上隐约能感觉到王老师找他丈夫说的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只是不想让云山知道而已。趁着林国生洗手的时候，她凑过去小声问：“他爸，王老师找你到底啥事啊？”
　　“是咱家山子上学的事。”林国生回答。
　　“山子上学咋了？”
　　“别问了，吃完饭再说。”
　　晚饭吃的是林云山跟丁喜柱白天从太子河里抓的小鱼熬成的鱼酱，但是林国生却没品尝出滋味来。晚饭过后，云山依旧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看小说，丁春甫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丁秀英帮云山的姥姥儿在院子里串着晒干的豆角。
　　“王老师找你到底啥事啊？还打哑迷！”丁秀英催问自己的丈夫。
　　林国生拽了一把凳子坐下，又拉过他老丈人的烟匣子来，卷了一支旱烟抽了两口，说：“今天王老师说咱们家山子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要是去上东风中学就太可惜了。”
　　“东风中学咋地了？前后堡不有的是在那上学的吗？”丁秀英问道。
　　“你啥都不懂，你不知道东风中学教学质量差啊，你看看在那毕业的有几个出息的？王老师说咱们家山子本来学习挺好，怕到了东风中学，老师教不好，学生们再不好好学，时间长了就被带坏了。”
　　“那咋办啊？”云山的姥姥儿问。
　　“我也正愁呢，不知道该咋办。”林国生无奈的说。
　　“我看啊，他班老师说的不一定对。关键还在孩子，孩子要是肯用功在哪上学都一祥。”丁秀英说到。
　　“你可上一边儿呆着去吧，说话不着人爱听。”林国生说。
　　“......”
　　“我看老师说得对，得想法子让山子去别的学校上学。”丁春甫刚才一直在旁边抽烟没说话，突然插口说。丁春甫一旦发言，在这个家里，就等于给这个问题定了性。他继续说：“我也听人说过好几次东风学校不咋地，咱家山子要是不争气也就拉倒了，现在老师都说山子是好苗子，不把他弄到好学校去，真把孩子耽误了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那咋弄啊？咱又不认识人，也托不上啥关系。我听说不在服务半径的学生转个学老难了。”丁秀英说。
　　“难也得转啊。今天王老师给了我一个她同学的电话，说是她丈夫在市里十二中教课。我寻思礼拜六拿点东西去见见人家，看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行了更好，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林国生说
　　“准备拿点儿啥去啊？”丁秀英问。
　　“明天你给我拿三百块钱，我去市里买两瓶酒，再拿点儿山货，爸，你去老河洞采的蘑菇啥的还有吗？”
　　“还有呢，都在下屋搁着呢。你挑好蘑菇，好榛子啥的多拿点。赶明儿，我也去后堡一趟，听说二杨子他外甥在区政府上班，干啥不知道，我去问问他有没有啥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到了厂子我就打电话。”林国生坚定的说。
　　简短的家庭会议统一了全家的思想，明确了给林云山转学的目标，但是要实现这个目标似乎谁都没有把握。
　　林云山的长辈们是明智的，他们知道如果让云山上了东风中学，以后如果想要考上好高中，除了要有聪明的头脑之外，还要有不受外部环境影响的定力。他们了解自己的孩子，也许云山足够聪明，但是要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受外界影响，实在是太难了。毕竟，从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事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