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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娜拉的放逐 ...

  •   第三十一章 娜拉的放逐

      夏洛特·蒙多尔发现事情不对劲时,是在夏洛特·罗拉与巨人族王子婚礼前的五天。

      傍晚他想要找埃斯特发现对方不在,只觉得大约是完成了当日的任务后去做自己的私事了,毕竟埃斯特工作效率一向很高,是个令人放心的下属,因而他也没执着于找到她,有什么事待到第二天再问她便是了。

      只是深夜他独自一人校对托特兰近日的安防布置时,骤然发现了不对。

      “西南角的兵力这里为什么有一片缺失?”夏洛特·蒙多尔色厉内荏道。
      下属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哆哆嗦嗦:“蒙……蒙多尔大人,早晨埃斯特阁下说是……是您吩咐将这里的兵力调到蛋糕岛上宾客住处附近进行巡逻的。”

      “我什么时候……”夏洛特·蒙多尔下意识反驳,随后立刻意识到什么,冲去桌案前将埃斯特接手的那些工作报告都翻箱倒柜找了出来,他匆匆翻阅过所有涉及安保的部分。

      在经过了初期对她能力的考察后,他早已对这位部下的能力有了一百个放心,交给她的任务再也不会死死抠着每一个细节检查。而如今……所有安排在整体上看似完备,但实际上整个托特兰的西南角漏得跟个筛子一样。

      夏洛特·蒙多尔哪怕是个傻子,此刻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一个多月期间所有兢兢业业的工作,竟然都是为了悄无声息地在他眼皮底下给自己留下逃跑的路线,而他竟然真的至今毫无觉察……可恶!那个女人!

      手下的纸张被紧箍的手指捏得皱巴巴的,夏洛特·蒙多尔此刻被骤然升高的血压气得咬牙切齿,情绪上说是恼羞成怒,又似乎是被极度触怒。
      留在托特兰有什么不好!做他夏洛特·蒙多尔的部下又有什么不好!那个女人竟然如此欺骗他!

      努力压下心中膨胀到几乎要炸开的怒火,夏洛特·蒙多尔没时间一一查看她所做的每部分工作,只是想到几天前她特意去见夏洛特·罗拉,于是多了分谨慎地拿起电话虫,拨给这位新娘身边的安保人员。
      “罗拉那里一切正常吗?”
      “啊,蒙多尔大人,是的,罗拉小姐她晚餐后就……等一下,你说什么?!”

      电话那端一片嘈杂,摔门声混杂着听不清在说什么的人声。
      “喂!什么情况!你那边怎么了?”夏洛特·蒙多尔气急败坏道。

      “蒙…….蒙多尔大人!”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所城堡里长大的夏洛特·蒙多尔对此再熟悉不过,是谁在砖石地面上奔跑。
      对方上气不接下气道:“罗拉小姐不见了!”

      ……

      夏洛特·罗拉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日埃斯特得知她的婚事后说了很多话,布琳尖叫着驳斥那是胡言乱语,被妈妈听到肯定会被抓起来,而她那一瞬间也是同样的反应。
      但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对大逆不道言论的震惊,而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竟隐隐觉得埃斯特说的都是对的,于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完整的认知与价值体系突然被自己打破。

      可是……如果大家一直以来认为的,作为妈妈的子女就应该为家族联姻做贡献是错的,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夏洛特·罗拉对于什么才是对的和自己应该怎么做全然空白。

      对于未知的恐惧。

      于是下意识地,她选择回避这一切想法,将它们全都埋藏在脑海深处刻意不去想。没事的,不去想就好了,那些可怕的话她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

      婚礼的事宜就这样顺利地进行下去,夏洛特·罗拉沉默顺从地遵循着所有安排,试婚纱,试妆,了解新郎的情况。有这么多兄长和姐姐帮自己妥善安排一切,有那么多夏洛特的下属会在命令下有条不紊地完成所有工作,她只要乖乖做好自己的新娘就好了。
      那天之后她也见过几次埃斯特,有时是在蒙多尔哥哥身边出现,有时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忙碌,但对方却再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那些想法起初像掐不灭的火苗般在心头闪烁着,但随着时间推移也开始逐渐沉寂。

      直到那天。

      埃斯特突然在最后一次试婚纱时单独约了她出去。虚空中突然冒出一个摇旗呐喊的女人宛如闹剧,可她叫嚣着让她面对自己的内心时,她却真的感觉一瞬间有什么被打破了。
      几近熄灭的火苗中被洒入酒精,倏然间再度燃起,成为熊熊烈火遍布心里整片荒原。

      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她一直期待着这天,终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强迫她去面对那些不甘、不愿和想要反抗的愿望。

      从小到大活了这么多年,她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悖逆妈妈的勇气,如同莽夫般对一个自己根本不知道底细的外来人说出:“我想要逃离。”
      所以……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请帮帮我吧,埃斯特。

      她走出店门后蓦然在阴暗小巷里被一个沉默的深色肌肤女人卷走,几个瞬息后就发现自己和那个紫色短发的摇旗女人一起被带去了一座小屋中。夏洛特·罗拉从窗外的景象判断出这是在奶酪岛,可面对陌生人她并不敢贸然开口,于是三人尴尬地无言相坐。直到没多久后埃斯特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门。
      “啊,抱歉,为了降低被察觉异样的可能性,我必须如常坐船从蛋糕岛回来才行。”

      这就是三天后她在妈妈的城堡用完晚餐后,直接从路边小巷中消失,却出现在牛奶岛码头一座无名的船上的原因。

      娜拉——这是那个深色肌肤的女人的名字——是空间果实的能力者,可以在自己去过的地方标记下空间节点,但她并没有登记成为托特兰的居民,也因此无法离开奶酪岛去其他距离托特兰边界更近的岛屿标记。因此她们只能从奶酪岛离开。
      好在奶酪岛往西南的航线虽然并非常用航线,但也不算离国界太远,并且只要越过那里就是“红发”香克斯的地盘,夏洛特的船队应当不敢追击。

      夏洛特·罗拉与娜拉一同躲在船舱中的角落里,只留埃斯特和另一个紫色短发蒙着脸的摇旗女人在外,尽管船只在埃斯特的安排下正挂着夏洛特的旗帜平稳航行,但她还是有些不安地透过窗户往外张望,手中死死攥着妈妈的生命卡,反复低头确认她还在城堡的方向:“真的没问题吗?”
      “相信她们。”些许是几次相处下来熟悉了不少,寡言少语的娜拉这次比以往多说了半句,“这是我们获得自由的唯一机会了。”

      ……我们?

      夏洛特·罗拉小心翼翼地问道:“娜拉……不是托特兰的居民吧?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想要逃出去呢?” 又是怎么和埃斯特认识的呢?
      空气沉默了半晌,当她意识到对方或许不想回答,想要将这个问题带过时,对面的女人却突然哑着嗓子说道。

      “我在自己的默许下被父母嫁给了追求我的山贼,换来偶尔对家里旅店的照顾。”

      “他把我当成需要娇养和责骂教训的小孩,用轻蔑贬低的语气叫我小宝贝或是小珍珠,从不叫我的名字,需要我的果实能力时施舍我最低劣的珠宝,不需要我或是我提出自己的想法时极尽嘲笑辱骂我天真得可笑,把我锁进衣柜里。”
      “当然,我其实可以用我的果实能力离开衣柜,那个愚蠢的男人似乎从没想到过这点,而我会偷偷去码头帮海贼干些需要在岛上运输的活,挣些自己的钱贴补父母,但回去后仍要扮演他幼稚听话的妻子。甚至有次在他和几千万贝利赏金的赌输了钱时,被逼着替家里签字,将家里的旅店输了出去。”

      “直到有次他被回来早,发现了我并不在衣柜里……他没有为此打我,但从那以后我被锁起来的时间更多了,他还会派属下时不时打开柜门看我是否还在。”

      夏洛特·罗拉错觉道船只似乎随着海浪颠簸了起来,尽管从小到大跟随兄长们的几次航行让她早已不会因为这种晃动而反胃,但她仍然感到极度的不适与恶心。

      “被关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回想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从前我在家被父母当作玩具,而我的丈夫也当我是个玩偶妻子……我原本觉得我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自.杀,但夏洛特找上门时,埃斯特替我遮掩了,没有让我被夏洛特·蒙多尔发现后直接带回托特兰被迫加入你们家族,还将我带出了那座我活了三十几年的小岛。”

      窗外的海风变得大了起来,空气中开始落下雨滴,重重地拍打在窗上。夏洛特·罗拉开始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了。

      “我知道她可能是需要我的能力才替我隐瞒,但她给予了我选择。山贼被杀光了,我可以选择在夏洛特离开后回到父母身边帮忙经营旅店,过上普通安稳的生活,也可以……离开那个我成长的地方。”

      船只猛地向一边倾斜,尖锐的撞击声在船舱外响起,船体的震动再也无法令人忽视,夏洛特·罗拉终于按捺不住地冲了出去。

      埃斯特在极度转向的船只上站得稳当,手握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看着十分普通的剑,剑鞘还散落在一边的甲板上,旁边还有一支闪着冷光的箭。后方大片的船队正在遥遥逼近,夏洛特·蒙多尔正表情冷肃地站在主舰的船头,见到她出现后毒蛇般的目光立刻死死锁定在了这位逃婚的妹妹身上。

      夏洛特·罗拉用力握住门框,支撑着自己不要在风雨中摔倒。
      “幸好暂时只有文书官赶来……”她听见埃斯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话声几乎被风声吞没,随即又侧过脸和此刻掌舵的紫发女人喊道。

      “贝洛·贝蒂,前面就是红发的地盘。气候已经跟着最近的岛屿变化了,现在能看到那座靠近边界的岛屿了吗?如果你的同伴还在岛上等你,那祈祷他们能在五分钟内赶来救我们吧。”

      下一秒,后方船队的炮火开始落在这艘体量并不大的船只周围,夏洛特·罗拉意识到蒙多尔哥哥似乎并不想将她一同击.毙,只是企图先将船逼停再把她抓回去。船只随着炮弹入水的水花剧烈晃动颠簸着,但却仍在以不曾下降的速度前进,那个叫做贝洛·贝蒂的女人咬着牙,嘴角带着疯狂的笑容掌着舵。

      “喂,海军,他们太烦人了。”

      海军……?

      夏洛特·罗拉茫然地看到埃斯特抿了抿嘴,开始用着海军独有的月步飞上天,用猛烈的剑气回应船队的围攻。自然远没有卡塔库栗哥哥和克力架哥哥他们强,但招式稳当,似乎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在。

      可大片炮弹仍在不停歇地飞往这里,而隔着雨幕看见远处蒙多尔哥哥嘴张合几下后,它们的落点开始从擦着船只的栏杆变成了边缘的甲板。

      三个能力者……只要让船体破碎,果实能力者遇到海水必定失力沉入海底,而她却可以靠木板飘在海上。

      夏洛特·罗拉曾经崇拜的蒙多尔哥哥的智力在此刻反而成为阻碍她的最大因素,而埃斯特也因此被迫从有余力直接攻击船队变成疲惫地将炮弹切开,任由分成两半的炮弹落在船只周围,她不知从托特兰哪里买来的剑逐渐开始卷刃。

      她看着面前的景象内心逐渐开始焦灼,夏洛特·罗拉只恨自己为什么逃跑时没有带上剑,虽然自己的实力同样一般,但此刻应当聊胜于无。

      如果失败了,埃斯特、娜拉还有贝洛·贝蒂都会被杀死,而她被带回托特兰后即便因为婚礼将近不会被惩罚,也注定要面对妈妈的怒火。而且……而且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自由的机会。

      贝洛·贝蒂嘶哑着声音喊道“进红发地盘了!”,可埃斯特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零星的炮火开始落在甲板上,船体在火焰中被炸开分成了两截。她听到娜拉在船舱内尖叫,余光看到贝洛·贝蒂挂在船舵上的手臂肌肉暴起,极致的恐惧、不甘和近乎灭顶的绝望焚烧着她的内心。

      只是越过边界这么近的距离,甜点四将星里任何一人来了都能伸手就用能力把她捞回去,可明明她都看到红发地盘上那座岛屿只在几百米外了。

      夏洛特·罗拉死死扒拉在门框边缘,即便知道自己落水并不会死,她却无法放开紧握着的手,指甲在木头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鼻子堵塞得无比用力也难以呼吸。为试妆而涂上的鲜红唇膏难看地从嘴角晕染开。

      不要……不要回去……

      巨大的炮火声倏忽间从背后响起,夏洛特·罗拉挣扎着回头,透过满眼泪水看到一艘在船队面前同样渺小的船正穿越风浪从岛屿岸边驶来,一枚枚炮弹向远处掷去,淹没在船队中,却成功将对面的攻击逼停。

      贝洛·贝蒂的同伴来了。

      所有的恐惧和不甘都在此刻沉了下来,可夏洛特·罗拉却愈发哭得停不下来,她和娜拉狼狈地抱着同一块木板四肢并用地爬了上去,顺着海面的浪潮向着岸边离那片争端越飘越远。

      不知道多久之后,她们抵达了岸边,而那边的炮火声也因此而平息。

      夏洛特·罗拉艰难地坐了起来,海水一下一下地冲刷着她的双腿,带着盐分的泪水开始在脸上干涸,脸也因此感受到紧绷。

      她看到埃斯特身上有烧伤,湿答答的头发一缕一缕搭在肩上,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了她和娜拉。
      她弯下腰伸出手说:“贝洛·贝蒂是革命军的干部,你们想跟她走吗?”

      夏洛特·罗拉看到娜拉侧头看向自己,眼里闪耀着之前从没见过的光亮,那个内敛的女人竟按捺不住地绽开微笑,泪水却同时从眼角划下。她说:

      “你看,她给了我选择,而是我自己选择的放逐。”

      即将幸福的人抵达了海岸,将大海和风暴抛之脑后。

  • 作者有话要说:  【娜拉的放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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