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不酷

9、08 新的开始

　　然而再怎么忽略时间，新的一年还是还是会有新的开始。
　　在季芒芒努力抢春运高铁票的时候，同事艾米给她带来了经纪部年后可能会解散的小道消息。季芒芒一边回着黄以安的微信，一边惊讶道：“不会吧？你从哪儿听到这个消息的？”
　　艾米凑近她，小声说：“我那天在总监办公室帮他关电脑，从他还没退出的微信里看见的。”
　　季芒芒“啊”了一声就被艾米打了嘘声，她实在不敢相信，问艾米：“你确定吗？你怎么还有偷看人家微信的习惯？”
　　艾米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确定，不是偷看的，咱们那个傻逼总监的微信界面就摊在桌面上，我关电脑肯定会看见啊！我又不瞎！”
　　季芒芒又问：“那要是真的解散了怎么办？你找下家了吗？”
　　艾米又摇摇头，回答她：“没有，解散了我就转岗去发行部，发行总监一直想挖我呢！”
　　这真是新年以来的第一个坏消息，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季芒芒相信坏消息都是接二连三的。
　　果不其然，这次现实如她所愿，坏消息真的接踵而至了。
　　春运回家的火车票、高铁票、动车票、飞机票，她通通没有抢到，甚至在滴滴和滴答上的拼车，也没有顺风车接她的单。
　　她有一瞬间想着回不了家也挺好，起码能够避免春节期间爸妈的催分手和介绍相亲，她每次被爸妈逼着去相亲，都觉得这是自己对秦天一的一种背叛，不是感情背叛，也不是身体背叛，是信任背叛。
　　是对男朋友的未来多没有信心，才会接受和别的男生相亲。季芒芒这样做看似是被父母逼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她又完全可以坚定自己的心，叛逆地拒绝父母的安排，坚持将自己的感情孤注一掷。说到底，还是不能对秦天一完全死心塌地的爱吧。
　　季芒芒突然想起之前关系很好的男同事说的话：“如果我的女朋友有更好的发展对象，我不会阻止她奔向更好的未来。”她当时不解，问道：“是因为不够爱吗？”男同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回道：“再爱也要尊重对方的选择，也要礼貌克制体面。”
　　可能正因为爱有千万种姿态，所以爱情故事才会是艺术创作亘古不变的热门题材。
　　可是如果秦天一也这么礼貌克制体面地爱她，她大概会开始怀疑秦天一是不是真的爱她，他依赖她才是他们相处的常态。
　　可惜秦天一根本不知道她相亲的事情，即使知道也会聪明的闭口不提。
　　秦天一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他要陪爸妈去南方的姥姥家，所以与季芒芒并不同路。余甘过完元旦早早便回去了，于是季芒芒没了回家的伴，也没有回家的票，本以为要一个人孤单地在北京过年了，没想到黄以安回来了。
　　那是腊月二十九，季芒芒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出租屋里和爸妈视频，看着妈妈在拌饺子馅，以前不喜欢吃饺子的她，突然想就着老家最地道陈醋腌的腊八蒜吃满满一碗饺子。
　　关掉视频后，她接到了黄以安的电话。
　　“你回家了吗？”黄以安在电话那头问她，隐约还能够听到北风萧萧的背景音。
　　“没，我没买到票。”季芒芒蔫蔫地回道。
　　“那你收拾收拾行李下楼吧！我顺道稍你回去过年。”黄以安说话的语调真的很平，可能是台词功底差吧，明明很感人很霸道总裁的一句话，他说的没有一点感情。大概这就是目前演艺圈盛产面瘫垃圾男演员的原因吧！
　　“啊！你稍我回家？你怎么稍我啊？”季芒芒有点懵。
　　“我有车，你快点！”黄以安说完这六个字就挂了电话。
　　季芒芒急赤火燎地收拾完行李就飞奔下楼，看见了黄以安白色的车，真的和他一样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酷。
　　黄以安帮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吐槽道：“季芒芒，你是把你男朋友打包进行李箱了吗？怎么这么重？”
　　季芒芒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劲儿，连忙解释道：“就是几件衣服加一个电脑而已啊！”
　　上车后，季芒芒收到秦天一的微信，问她现在一个人在干嘛，季芒芒回复他：“在忙，一会说。”
　　黄以安凑过来，季芒芒以为他要偷看，连忙把手机撇在一边，一脸惊恐地问道：“你怎么还偷看别人手机啊？”
　　黄以安无奈地笑笑，伸手够过安全带给她系上，看着那张紧张的脸说：“大姐，谁要看你那甜腻腻的秀恩爱微信啊！赶紧把安全带系上，咱们好出发。”
　　季芒芒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街景，她突然想到黄以安的老家和她的老家好像并不顺路，如果送她回家，黄以安要绕一大圈浪费不少时间。
　　“你拍完戏不是直接回家了吗？怎么现在还在北京？”季芒芒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此刻应该已经在家待了好些天了，因为戏杀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嗯，有点事，就回来了。”黄以安回答得很冷淡。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家呢？”季芒芒倒是自在，继续找话题。
　　“你昨天不是发朋友圈了吗？”黄以安无语地反问道。
　　“哦，对哦，我这个脑子……”季芒芒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笑言。
　　“你这个脑子，会不会得老年痴呆了呢？”黄以安开始嘴毒地开她玩笑。
　　季芒芒又怒又笑。整个人就像中学时期被男生逗到又羞又怒的少女。
　　“安哥，你明年会火的，现在都流行小鲜肉，你看你长得还是很小鲜肉的。而且我在网上找人给你算了一卦，说你明年会走大运。”季芒芒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她觉得跟艺人在一起就得聊工作或者跟工作相关的，不能一直跑题让自己分心。
　　“你咋还迷信呢？火不火这事看命，强捧遭天谴，我算是看透了。”黄以安这话说得假假的。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事在人为，即使真的遭天谴，也抵不过一个又一个被强捧的资源咖，他如果有火的机会，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才是真的，不想火当什么明星啊！
　　季芒芒没有把公司可能要解散经纪部的事情告诉他，万一这个消息是假的呢？那倒可能反而会推远了他们刚刚走近的距离。
　　师哥给季芒芒打电话拜年，他又去了深山老林补拍那个文艺片，季芒芒怎么劝都没有用，只好放任他去。不过可喜的是，师哥前段时间在一部热播的小鲜肉偶像剧里打酱油，居然意外收获了一些粉丝，现在的师哥总活在一种他“要做流量了”的错觉中，天天带超话发媚粉微博，隔三差五空降粉丝群聊天，粉丝的要求有求必应。紧接着季芒芒就给他立了“艺术家”“文艺片男神”“有趣的灵魂”这些人设，粉丝果然吃这套。追根溯源，师哥这外形不够阳光帅气，演技说好不坏，整个人在那部偶像剧中，不论是外形还是演技都是和其他小鲜肉截然不同的，就像有人喜欢吃猪肉，那就也一定有人喜欢吃鸡肉。喜欢师哥的粉丝们肯定是觉得自己的品位是与众不同的，但是实际上又没有太高品位，于是才要在偶像剧中显示出自己曲高和寡的一面，发掘所谓的宝藏男孩。根据这样的受众心理，季芒芒才给师哥做了那样的人设规划，现在看，师哥执行得很彻底，所以效果很不错。
　　现在的娱乐圈真的很有意思，不管长得好看不好看，动不动就是有趣的灵魂，搞得有趣的灵魂已经像当代喜剧小品一样很难有趣了。
　　挂掉师哥电话，季芒芒转头看黄以安，他专心开着车，并没有任何反应。
　　走到第一个休息站，黄以安停车后，对季芒芒说：“师哥有时候会不太规矩，你一个小姑娘小心一点。”
　　季芒芒刚刚睡醒，听到这话很懵地“啊？”了一声表示疑惑。
　　黄以安摸了摸她的头，把她的刘海弄得很乱，轻轻说：“他有时候会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你虽然长得不是太好看吧，但还是要谨慎，别为了工作赔了自己。”
　　季芒芒眨了眨她的小狗眼，点头说“哦”。
　　在休息站，他们一边吃泡面一边估算还有多久才能到季芒芒家，结果有个女生过来问黄以安是不是演员，她看过黄以安前段时间播出的那个剧，所以有点印象。
　　季芒芒帮那个女生和黄以安合照，待那个女生离开后，说：“哥，你看，我那个算命的算得还准吧！”
　　黄以安害羞地笑笑没说话。
　　这一路，他们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看着路边的积雪也觉得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温暖耀眼，枯树枝也有昏黄的可爱。
　　一直到深夜，他们才到了季芒芒家楼下，那是深夜三点半，季芒芒给父母打电话叫开门，可惜父母睡觉会把手机关掉，她又没家里钥匙，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反应。
　　于是黄以安便陪她等父母五点半早起。
　　季芒芒难为情地跟黄以安道歉，抱歉耽误他这么多回家的时间。
　　黄以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儿，我也不着急回去，回到家也是一直听我爸妈絮叨催婚。”
　　是不是全天下的未婚成年男女都一样，一回到家就是被花式催婚，好像成年以后就必须要结婚似的。
　　两人相识一笑，黄以安转移话题说：“我给你唱歌吧，你还没有好好听完我一首歌呢！”
　　季芒芒连忙答应说：“好呀！”
　　黄以安唱了一首《可惜我是水瓶座》，他的粤语发音不是很标准，但是唱得很认真，足够动人。
　　“心里羡慕有些人，盲目到不计后果”
　　“十年后或现在失去，反正到最尾也唏嘘
　　够绝情我都赶我自己出去”
　　唱到这两句时，黄以安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哽咽，季芒芒听得真切，却又在下一秒觉得是幻觉。
　　黄以安是水瓶座，季芒芒是狮子座，星座书上说这两个星座好像合不来，可是现实中的他们俩是客气的相处，小心翼翼地维系距离。
　　清晨五点半，季芒芒终于进了家门，她向父母介绍黄以安是她的同事，父母自然热情地招待了黄以安，还留他在家休息一早再上路。
　　待季芒芒一觉睡醒，已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春晚的开场歌舞已经表演到一半，她急匆匆冲到客厅问嗑瓜子的父母：“送我回来的我同事呢？”
　　季妈妈看着蓬头垢面的女儿，慢悠悠嗑开嘴边的这颗瓜子后回答她：“中午吃完饭就走了，我们怎么叫你你也不起，人家爸妈也一直打电话催他回家呢！”
　　“那我一会问他吧。”季芒芒很自觉地加入了嗑瓜子一家人。
　　春晚看得她又开始打哈欠，于是回房间看充电的手机。
　　季芒芒看到了十个未接，她这才想起自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两个黄以安的电话，八个秦天一的电话。她看微信，黄以安给她发的是——起了吗？我回到家了，电话不用回了，新的一年，我们会有新的开始。
　　她给黄以安的微信回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给秦天一打电话解释自己这两天都干了什么。
　　新的开始，不过是继续硬着头皮面对这个满是势利眼的现实世界。
　　新的一年，咽下窝囊气的本领是不是更加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