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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平等的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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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黑德赐予的彩虹十三月,玛斯切妮近乎白给的黄五月,珈蓝交付的青七月和蓝八月,再加上尚在宥莉手中的黑三月和绿四月。
十三分之六,几近半数,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十三月成为了阿斯塔的囊中之物。
这样的进度是否有些太快了呢?
哪怕知道吉黑德的册封只是让计划提前开始了,哪怕离开名誉猎场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原本的安排近乎一致,可阿斯塔仍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大卫·霍克尼寻回灵魂后间歇性诡异的态度,吉黑德不再畏首畏尾的大胆举动,未准备好就被迫迈出了第一步的计划……
每一件不同的事情似乎都在向阿斯塔传递着一个相同的信息——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阿斯塔思考了很久也没能够找到症结所在,直到她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百思不得其解的烦闷并未在她的心头久久萦绕,计划没有被突发事件打乱的庆幸很快就将其取而代之了。
与此同时,那个她探寻已久的答案忽然自己冒出了头。
开端明明已经被更改得面目全非了,却还是能够同原定的剧本完美衔接,这种程度的巧合难道不是很可疑吗?从前可以说是种瓜得瓜,现如今种豆居然也能得瓜了。
【简直就像是为已知的未来量身打造的阴谋。】
这个念头一产生,阿斯塔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这个阴谋的核心肯定是【罗曼塞】。
因为能够预知未来并保留其可变性的,只有他们。
尽管猜想未经求证,过去所获得的零碎线索也还是自动以它为引,连接成串了。
蕾哈尔的诞生,人造神明的陨落,她与希恩一族的相交,偶遇她得到眷顾的黑猫……这一切环环相扣,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原来那针对她的陷阱早已在伯爵的降神计划开始时就被设下了。
不得不说,幕后之人驾驭人心的本领已然登峰造极。
她利用了人造神明的善良、蕾哈尔的嫉妒、人性的贪婪以及阿斯塔对人心的无知,轻而易举地将阿斯塔引入了通往阴谋的大门。
此次阿斯塔正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正确与否才下车的,如果她的猜测是错误的,横竖他们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可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不惜对同胞痛下杀手吗?页言·罗曼塞祭司,那里面甚至还包括你的亲生骨肉。”
阿斯塔挥了一下手中的斩月,将其上沾染的血珠甩到了地上。虽然她来这里的本意并不是杀戮,但方才守在外面的黑猫们就像是知道这一点似的,二话不说就向她扑了过来,一个个眼中满是赴死的决绝。
这是阿斯塔第二次来到猫人族地,从踏入这里开始,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在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腔,配合着入目的寂寥,犹如有人扯着她的耳朵对她高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不久前的一场屠杀让猫人族只剩下了被她所认可的罗曼塞。
上次她只是在路过的时候顺便血洗了元老院,帮兰蒂报了仇,一件多余的事情都没做的她似乎很自然地就与这位黑猫祭司无缘相见了,现在想来,这位祭司未尝没有故意躲着她的嫌疑。
页言嗤笑一声:“同胞?您是指那群无论何时都想着拿我们铺路的家伙吗?”她的言语间充斥着对阿斯塔用词的怨怼。
阿斯塔:“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对【罗曼塞】进行提纯。”
“……”页言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们先遇到的是您就好了。”
页言的话已经间接证实了阿斯塔的猜想,果然是有人设计了一切。
“俄狄浦斯?又或者她自称人造之王?一个金发金眼自来卷,脸上有些小雀斑的女人。”阿斯塔不作他想,为了方便页言指认,她还贴心地罗列了俄狄浦斯的特征。
尽管目前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俄狄浦斯就是幕后之人,阿斯塔还是一下子就锁定了她。
被冠以祝福之名的诅咒消失后,那些有关俄狄浦斯的、被掩盖、被扭曲的记忆终于得到了修正,顺理成章地,俄狄浦斯与阿斯塔之间的过往也就暴露了出来,随之一起被揭露的,还有阿斯塔过往记忆中的重重矛盾。
俄狄浦斯是个坑害神明的惯犯,更准确地说,她是坑害阿斯塔的惯犯。
“我们很早以前就走投无路了,那时她说她能够帮我们得到平等的待遇,只需要我们按照她的吩咐做事……然后祖母他们把她当作救命稻草、同她签了契约。”
俄狄浦斯也没想到,阿斯塔当年居然会对这群黑猫如此慷慨。
她原本不过是打算让黑猫成为时刻能背刺阿斯塔的利刃,在得知阿斯塔赐予黑猫的能力是预知后,她果断变更了计划,凭借来自未来的情报,成功地把她那又臭又长的阴谋精简到了如今地步。
为了将高悬于空中的璀璨星光据为己有,她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上,俄狄浦斯根本不能让黑猫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公平,那可是连造物主都无法保证的东西,因此哄骗黑猫们与她达成交易时,她活用了语言的艺术。
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只会不顾一切地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他们是没有闲心去验证这稻草的真伪的,无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都不能不去。
“唯有死亡是绝对公平的。”
多么讽刺啊,黑猫们为了活着而追求平等,可俄狄浦斯给予他们的平等居然是死亡。
阿斯塔想,这或许就是页言选择送走她的孩子们的原因吧。
作为一个母亲,页言在得知俄狄浦斯给出的答案后不得不赌一把,以求她的孩子们能够逃离这份契约。
“现在还不到你去死的时候。”阿斯塔瞥了一眼页言手中的匕首,“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页言闻言,暂时放下了匕首,恭敬道:“您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阿斯塔:“是谁杀了予言?他死了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你们是兄妹,而最有嫌疑的人,恰好是你的女儿安莉。”
“安莉没有动手。”阿斯塔很重视予言,页言还指望阿斯塔庇护她的女儿们,自然不会让安莉亲手杀了予言,“我只是让她给予言带了封信。”
语言的魅力在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页言没有对阿斯塔的怀疑矢口否认,而是退了一步,说安莉没有亲手杀了予言。
通向死亡的道路一共有一百步,行凶之人推着那个将死之人走了九十九步,最后大发慈悲地把最后一步留给了那个可怜虫,让他自己走。
“一封能让予言自裁的信?”阿斯塔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予言说他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妹妹,那时他眸中清亮的光让阿斯塔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现在阿斯塔觉得予言是个骗子,他的妹妹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妹妹。
很长一段时间里,希恩·阿斯塔的生命里就只有那位被叫做予言的占卜师,他就像冬日的暖阳,是希恩·阿斯塔短暂的一生中屈指可数的热源。
情感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健全的人都不一定能够完全掌握它,更别提那个被人畏惧着的、名叫希恩·阿斯塔的怪物了。
尽管在情感方面具有先天缺陷,无心者的标签也没有在一开始就钉死在希恩·阿斯塔的身上,因为最初莱特和瑞尔还愿意朝她这个无底洞投入感情。
人类的付出总是想要得到回报的,当投入与收获不成比例,失去驱动的行为自然而然地就停了下来。
予言就是在这时候站了出来的,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他发现希恩·阿斯塔并不是个货真价实的无底洞。
比起无底洞,希恩·阿斯塔表现得更像一台机器,一台不断接收着外界刺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输出的机器。
予言知道希恩·阿斯塔与他的神明拥有着同一个灵魂,但他还是执拗地将希恩·阿斯塔与阿斯塔看做了两个不同的个体。
希恩·阿斯塔只是个孩子,如果一个孩子有什么不理解的东西,那成熟的大人应该为她答疑解惑才对!
偶尔阿斯塔也会回顾往事,记忆中的予言比莱特和瑞尔更像希恩·阿斯塔的父母,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孜孜不倦地教导怪物的人。
他花费十年的时间培育了一株幼苗,然后亲眼看着幼苗被山顶滚落的碎石掩埋,在他无法目睹的十几年后,那株幼苗才终于顶开了头顶的碎石。
不,或许他已经看到了幼苗重获新生的过程,在那场彻底破除封印的梦境里。
“是你让安莉送完信来找我的吗?还有,她知不知道信的内容?”阿斯塔想确认一件事。
页言皱眉:“不,我只让她送了信,至于她知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我没有特地嘱咐她不能看。”
安莉到工房找阿斯塔的时机太微妙了,提前有可能跟俄狄浦斯的影像同台登场,推迟有可能逮不到阿斯塔。
最主要的是,工房安保系统的质量可没那么堪忧。以安莉的身手,想要溜进工房并不容易,起码单凭一张和妹妹们差不多的脸做不到这一点。
显而易见,有人在帮她。
“我不会追究予言的事情,但麻烦你警告你的好女儿,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既然已经上了俄狄浦斯的船,那就给我滚远点,否则我真的会忍不住将平等赐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