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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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韩非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案前，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一下面前的人。
容色如雪的青年随意地往空了的酒杯里看，金色的眸子往他那看了一眼。
韩非立刻换上殷勤的笑容，给那空酒杯续上酒。
“鬼杀兄，这酒喝的......可还尽兴？”韩非笑容满面，“您何时......”才能把我的阿泽换回来啊！
只是那后半句话，生生被鬼杀一个眼神给卡在了脖子里。
韩非十分委屈，桃花眼丧气地垂了下去。
方才他好不容易一亲芳泽，从心门里醒了还意犹未尽，不料这怀里的人突然就闭眼推开他，再睁眼已然换了个芯儿了。
他韩非再胆大包天，对着鬼杀那双眼睛也生不出什么想法来......
鬼杀冷哼一声，重重地撩了一下袖子。
早说韩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程子煜还对自己的劝告不屑一顾，现在可好，栽了吧？
“他什么时候想回来，自然就回了。怎么，你还当本尊愿意杵在这发光发热？”
韩非闻言失落地垂下眼睛，那股殷勤劲儿一下子泄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可是那灵火对他伤害太大，让他心力受损，暂时醒不来？”
“伤害？”鬼杀古怪地看他一眼，“本是不小，本尊的灵火刚烈且重杀戮，积攒多了人就会狂躁不堪，只不过......”
“你俩神魂交融如此之久，那点灵火早就被你的阴邪之气炼化丰盈你们二人的心境之力了。难道你现在没有感觉神清气爽么？”
韩非的眼睛眨了眨，眼珠子很快四处乱飘。
鬼杀只觉得他身后仿佛生出了大尾巴，像是得了甜头一般，正一下下扑打着地面、摇的正欢。
鬼杀嗤笑一声，而后漫不经心道：“你若是想找个露水情缘，还是歇了这心思罢。那小子虽看着通透，到底是个重义寡情之人。”
“本尊劝你，别去招惹他。”
韩非闻言视线又落了回来，皱眉道：“阿泽是怎样的人，我心中自然有数。倒是你身为器灵，不能护主便罢了，反倒三番五次害得他受伤，他尚且没跟你计较，你却为何对他颇有怨愤？”
鬼杀闻言果然沉了脸：“谁给你的胆子......”
“非只是好奇，就事论事罢了。”韩非不避不退地直视鬼杀，打断了他。“莫非方才发作的不是鬼杀兄的灵火？”
鬼杀反常地沉默了一下，竟真被噎住。他半晌才生硬地吐出一句话：“多管闲事！”
韩非眯起眼，觉得比起跟鬼杀呛声，这件事情的实情似乎更重要。他沉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失控......是为何？”
鬼杀的金红色眸子暗了些，更像是血色。
他不言不语地拿起桌上的面具，扣在脸上。面具之下，他的声音有点沉闷。
“既然你一意孤行，本尊就给你最后一个忠告。”
“永远不要让嬴政看到他的脸。”
韩非目露惊诧，正想追问一二，却见面具下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熟悉的墨色。
“唔......”程泽眼底还有些迷茫的神色。他方才虽然是自己慌乱着躲回去的，但鬼杀出来后就把他摁在心门里与外界隔绝，没让他知道外边的动静。
“怎么......他都跟你说了什么？”程泽摸得到脸上的面具，有些奇怪。
韩非若有所思的目光一顿，在对方露出的好看的下颌线上流连一会，便意味深长地一笑。
“他与我说，你身边狼环虎伺，教我仔细着把你藏好了，莫叫人抢去才后悔呢。”
程泽的手一僵，视线也躲闪起来。他是他一扭头，韩非就探了身伸手把他的脸捧住，不容他后退躲闪。
“你......”程泽一双凤目都惊得瞪圆了，“又想干什么！”
韩非微微挑眉，桃花眼里泛着狡黠的光。他手指绕过程泽脸侧，似有若无地碰了碰他的耳垂，然后一点点低下头，靠近了那双惊慌的眸子。
“自然是......帮你把面具系稳些，”他笑着，声音忽然低下去，“阿泽以为我想干什么？”
耳边低沉的声音又让他不堪重负般地轻吸一口气，暗自稳住了不听使唤的心跳。
程泽泄愤似地挥开韩非的手，霍然起身。
他绝对不能再和韩非继续待下去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烦人！
误会解开，程泽自然也不再介意嬴政在流沙这避难。
当着他的面，他就不相信嬴政能动韩
非一根头发。而韩非既然答应了他，现下也不会有去秦国的机会。
既然韩非要帮他，想来也有自己的目的。而他未必不能借此机会，排除后患。想清楚了这件事，程泽便提议帮嬴政解决燃眉之急。
至于为什么不是尝试着干脆杀了嬴政永绝后患，程泽下意识排除了这个选择。
知道程泽的态度，韩非也没有问原因，只让流沙的人都与他一块正式与嬴政会面。
再次面对嬴政，程泽的反应显然平淡得多。他不散发敌意的时候，周身气质就像一幅水墨画，不着色彩，给人平和的宁静感。
那样的感觉让嬴政心中的异样感受又慢慢浮现，一点点蔓延开。
程泽诚恳地道了歉，并解释自己是情急之下引发旧疾，情绪激动之下言语不慎。
“寡......我并未放在心上，先生既然身体有恙，也无需过多自责。”嬴政的态度似乎温和得不像那个史书上刚愎自负的皇帝，声音也清正谦敬，很难叫人反感。
程泽遂点头，继续表明来意。
“其实，之前我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告知各位。本以为这件事只关系到流沙，现在看来，尚公子才是他们的目的。”
卫庄站在盖聂旁边，始终望着窗外，似乎漠不关心。
“我得到消息，新郑城里有人要杀一个身份很重要的人。尚公子的处境很不妙。”
韩非点头，接话道：“不出所料，那应当是罗网的八玲珑。”
“八玲珑是何人？”程泽愣了一下。而后旁边的张良插了话，告知了他自己和韩非根据七绝堂弟子的情报和一些绝密卷宗推测出的罗网杀手。
“一心异体，八面玲珑？”程泽皱眉，“你是说，罗网派出的杀手......是八个人？”
张良微愣，沉吟后道：“也可能，曾是八个人。”
程泽咋然看了一下张良，不禁笑了一下：“子房，你可真了不得。”
他已经知道了玄翦的离魂症就是每杀一个人都会增加一个状态的“魂魄”，但那只是在他知晓了玄翦本人的情况下推测出来的。而张良仅仅依靠卷宗就推测
出真相，简直是有如神助。
张良眼睛微微一亮，唇角也伴上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身边忽然变得有些冷。
弄玉看着坐在卫庄和韩非中间的张良小幅度地搓着手臂，不禁捂嘴笑。
“你想的不错，那八玲珑就是一个人，只不过，那八个人都没有他本体可怕。”程泽说，“八玲珑就是玄翦。”
这话一出，卫庄和盖聂都抬头互相对视了一下。
“此话怎讲？八个人难道会比一个人更好对付？”韩非问。
“非也，”程泽摇头，“这么说吧，天底下还没有一个人能逃过玄翦的追杀。除非——”
程泽顿了顿，无奈地看了对面若无其事、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鬼谷弟子。
“除非他们像尚公子一样幸运。”
嬴政微讶，半晌明白了什么，侧目看向身边。
“能救你的人可近在眼前，鬼谷纵横的联手，没有人能够抵挡。”程泽抬眸，直视嬴政，“流沙可以救你，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嬴政缓缓点头：“先生请说。”
“我希望......”
“希望尚公子能答应非一件事。”
韩非抢先一步，打断了程泽的话。
“无关秦韩之间的争斗，且是尚公子力所能及的一件事。”
程泽抿了唇，见韩非投来一个宽慰的眼神。
韩非并不赞同自己替他做的决定。
程泽盯了他一会便挪开视线，默不作声。
嬴政默默看着二人间的微妙的气氛，手指微曲。
“好。”他说。
众人商议完其他事项，便各自散去。
程泽装作没看见韩非粘过来的目光，先唤住盖聂，又转了身扯住卫庄的衣袖。
“你等等，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想到云溪可能露出的惊喜神色，程泽脸上不禁带上一丝笑意。
可是卫庄自方才起态度就冷的反常，看他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样闪躲，只是变回从前那样冷傲自持。此刻就这么不带感情地直视他，让人看了发憷。
程泽也摸不着头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还有许多话同你们说，咱们......路上聊？”
卫庄扫了他一眼，仍不吭声。
程泽无可奈何，只得松了手，转身道：“那好吧，我与盖先生一道......”
“去哪？”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闷闷不乐。
程泽忍不住弯了嘴角，但很快就强行压住笑意。
“跟上便是。”
还是那轻盈飘逸的轻功，月下一前一后飞檐走壁的身影，让盖聂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愣着干甚？”
卫庄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盖聂回神，默默跟了上去。
紫女站在窗边，看着三人离去，关上了窗户。
“看样子，有人今夜还是难以入眠呢。”她提着酒壶，走向韩非。
“不如小酌一杯？”
韩非的桃花眼里泛上淡淡的郁色，烛光下的面庞显得轮廓深邃。他接过酒杯，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紫女，欲言又止。
紫女唇角一弯，十分通透地坐下。
“公子可是有什么疑惑？不妨说来，我或许也可为你分忧。”
韩非犹豫半晌，终于轻声问道：
“这壶酒，你请我么？”
紫女的笑容一僵。
“你说呢？”
紫女的脸色愈发和善，韩非胆战心惊地告辞。
“看到了吧，”紫女款款走到弄玉身边，闲闲道，“就他这心比天大的性子，怎可能留的住人？”
弄玉却轻笑着摇头。
“姐姐，这回你可看错了。”
紫女眼眸闪烁，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弄玉这小妮子定是听来了什么消息，此刻自信的很。但她到底还是太年轻。
要她看，这流沙里的男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四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