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饮》月午

3、相见

　　老卢这几日很是高兴，高兴的是萧四少爷来了。

　　让他不禁回想起年轻时候在凌寒山庄的日子，觉得自己也回到了那个时候。每天吃饭都要喜滋滋的配上五两酒，连续两日都头晕脑胀才作罢。

　　也很是心累，心累的是萧四少爷来了以后，来打听他的人都快要把凌寒一号的门槛给踏破了。

　　说，是老板的弟弟，不是本地人，过一段时间就走。乡亲们说但是现在还在啊。

　　说，是身体有恙，不能见客。乡亲们说总会治好的啊。

　　说，是已心悦良人。乡亲们说那也还没成亲啊。

　　说。

　　......

　　老卢不知道说什么了。

　　直到萧四少爷亲自出门，这件事才得以解决。

　　他穿着女装，泰然自若地站在门口，说他哥已经回乡了，谢谢父老乡亲抬爱。

　　女装萧裕点了眉心和腮红，脸蛋看上去娇艳欲滴，只是不笑让人有点距离。但是乡亲们说果然美人还是冷的让人更迷恋啊。

　　虽然身材过于高挑，发育也不那么良好。但是乡亲们说果然是从凌寒山庄出来的，每日熏陶在仙药里，身子骨果然不一般。

　　真是民风淳朴。

　　老卢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

　　他确实是看萧裕穿着女装长大的，但只以为是幼时的逗趣，可万万没想到成年后的萧裕看样子是迷上了。

　　欲言又止几日后，就在要准备快马加鞭寄信回去旁敲侧击一下老爷夫人的时候，还是石三主动说了句庆云城的百姓也是如此热情。

　　这才恍然大悟。

　　女装就女装吧。总比每日都有人不分清晨昼夜趴着门缝偷看，各种假病人前来看诊好多了。

　　特别是当自己女儿有一天垂头丧气的抱怨自己最近没有糖果可吃的时候，这种感激之情更是上升了一个高度。要知道这小女最近靠着卖假情报赚了不少糖吃。

　　相比起来，现在偶尔有几个，自认为貌比潘安的汉子来问萧姑娘也便不算什么了。

　　·
　　明月找到温凌安的时候，他正和狐朋狗友们窝在醉仙阁里吹牛。

　　他们都各自被家长关了好几日，今日终于允许放风一下，准备各自分享禁闭趣闻。

　　安扈小声跟他们八卦：“唉，前几日那新进城的美男子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美男子？”“谁啊？”

　　安扈看着他们一张张求知若渴看向自己的脸，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嘿，就猜你们都不知道。人都回乡了，听说老家是庆云城的，我胞妹现在天天在家闹腾着要去庆云城，说那美男子风流倜傥可乃京城一绝。”

　　“骗人，就你胞妹那眼光，我们才不信呢。”大家都起哄大笑。

　　“诶，要说这美男子，温安安才是其中翘楚。”赵誉炎打趣温凌安，这里也只有他才敢叫温凌安这个乳名。

　　温凌安听着本来还有点害羞，正准备自谦几句。

　　奈何赵誉炎接着补上一句：“可惜看上去一股奶香味，现在的姑娘们，喜欢的可都是我这类型的铁血硬汉。”

　　“赵誉炎！”

　　温凌安挽起袖子起身准备跟他打架，明月来了。

　　“少爷，家里来客了。老爷叫你赶快回去呢。”

　　客人？还非得自己回去，莫非是祯郁哥哥？

　　温凌安瞬时眉开眼笑起来，给赵誉炎一个弹脑壳就急冲冲的跑了：“这次先放过你，我家里有事。你们玩！”

　　·
　　永正年，除了太子有太师专门陪读以外，其余年幼的皇子和官员的孩子都要一起上太学念书。

　　温凌安的大哥温宵武和祯郁的哥哥祯慎就是同窗，和温凌安相差三级，他和祯郁便每日下课准点抱着药罐在门口等哥哥们。

　　可以说，祯郁和温凌安的友情都是从药罐子里泡出来的，人称京城药罐双杰。

　　后来温凌安去凌寒山庄调理了一年好了，祯郁惨一些，凌寒夫人说他这畏寒的毛病是一辈子的事，只能每日喝药健体。他们一块去的山庄，结果只有温凌安留下了。

　　好在凌寒一号在京城开起来了，以往凌寒山庄的人得按季节变化进宫重新给祯郁配药。现在方便多了，祯郁也可以借口配药溜出来找温凌安玩一会儿。

　　温凌安已经有接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过祯郁了，天冷的日子他基本不出宫了。

　　可温凌安更不喜欢进宫，他害怕祯慎。

　　每次他和祯郁玩的时候，祯慎总是在旁边冷冰冰的看着他，即使他背对着，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就钉在他身上一样，温凌安差点觉得自己都快得祯郁那畏寒的毛病了。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客人是祯郁。

　　回家前还绕路专门去买了串糖葫芦。

　　祯郁特别喜欢吃皇城里小摊上的零嘴，进宫时候温凌安都会藏在衣服里偷偷带进去给他。虽然大部分时间这些都进了温凌安的肚子。

　　·
　　“郁哥哥！”温凌安叫着飞跑进堂屋，一路跑还要分神瞟着糖葫芦上的冰糖有没有化，极度克制着自己想立马舔上一口的心情。

　　“温凌安！”太傅声音听上去十分愤怒：“你在做什么！几岁的人了！把糖葫芦给我扔了！”

　　温凌安没动，也没有回答他爹。

　　堂屋里站着的不是祯郁，是个身材高挑样貌清丽的女子。她带着有点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奇怪，怎么会这么眼熟呢，温凌安心想，但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在京城见过她。

　　“温凌安！你又在干什么！你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成何体统！”他爹看他那举着糖葫芦的呆样，气得又狮吼了。

　　明月赶快拉少爷的衣摆，他这才反应过来：“我没吃，我就是，我是买给明月吃的。”

　　然后把糖葫芦迅速塞进明月手里，塞完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糖葫芦，之后假装无事发生的上前行礼。

　　那女子看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笑了：“太傅大人，不怪温小少爷。已经过了12年多，他恐怕早就忘记我了。”

　　“12年......你是，凌寒山庄的玉儿姐姐？”温凌安一脸不敢相信的问他。

　　那女子点了点头，温凌安的脸瞬间肉眼可见的变红了，粉扑扑的。

　　急得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才没有忘记你！”

　　......

　　至少有半柱香的时间大家都在沉默，特别是温太傅。

　　在他心里，他这小儿子整天除了吃和睡就是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间听到温凌安急切地大声发表这通心事感言，真是五味杂陈。

　　石三站在萧裕背后已经憋笑到浑身发抖了。

　　还是温夫人出来缓解了一下这奇怪的气氛。

　　“玉姑娘，你这一路上辛苦了。带来的这些药材可谓是千金难买，萧庄主和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凌寒夫人仁心仁术，我们家凌安的身体全是多亏了夫人。”

　　温凌安在旁边不敢抬头，又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温夫人看了他一眼，朝萧裕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我知道凌寒一号肯定给你们备好了床铺，但未嫁的姑娘家，一个人始终诸多不便。玉姑娘不要推辞，就住在我们这里吧，让彩霞来伺候你。也当是以前凌安住进山庄一年的谢礼了。”她笑得亲切随和，像对待女儿一样跟萧裕说话。

　　“多谢温太傅温夫人，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裕不动声色的回答。

　　·
　　石三提着行李跟在萧裕背后，他们住在锦绣居里，这里位置居中，离哪都不远不近。

　　彩霞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对萧裕说：“玉姑娘，您可千万不要拘束。夫人说了，凌寒山庄对温家有恩，您需要什么，唤我一声我立马就过来。老爷夫人都是好人，大少爷去打战了，家里就只有二少爷。”

　　“有劳彩霞妹妹了。”

　　等彩霞走后，石三才敢露出一脸大惊失色的表情：“少爷，咱这为什么突然要住来太傅家啊。”

　　萧裕静静的环视了一圈这锦绣居：“不是我们，你回老卢那里。”

　　“啊，那谁来伺候您啊。”

　　萧裕转过头看着石三，表情不像平日。

　　“三儿，你少爷我做事都是有缘由的。你回去跟老卢说温家邀我暂住即可，他是个聪明人。我以后需要你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在外帮我办事也方便。你听明白了吗？”

　　石三看着萧裕不苟言笑的样子，感觉四少爷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认真点了点头。

　　·
　　堂室里。

　　太傅还坐着闭目养神。温夫人过去推推他：“老爷。你说那玉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凌安去庆云城的时候，凌寒夫人一家待他如同己出，凌安不也时刻记着，还总说萧家还有个最小的女儿也待他好，每年都要跟我去集市送礼物给人家。我现在想想，他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温母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温凌安的心思：“我看这姑娘家世清白，父母仁厚，又于我老温家有恩，样貌个头都顶不错。你说凌安这小子能行嘛。”

　　温太傅低哼一声：“你那儿子，个头可才到人家姑娘耳垂。”

　　温夫人白他一眼：“这怪谁，你看看咱俩的身高。你没看你儿子刚才那扭捏和害羞的样子吗，我可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也二十了，是时候了。可别像大儿宵武那样被你赶去战场，只顾天天提心吊胆的，更别提催他成亲了。”

　　想到远处一年都见不了一次面的温宵武，太傅默默点了点头。

　　温夫人高兴的走了，赶着去看看玉姑娘在锦绣居习不习惯。

　　忽略了刚刚拉住玉姑娘的手时，心里一闪而过的，觉得手怎么那么大的微妙感。

　　·
　　而此刻的温凌安，呆坐在房里。

　　明月把刚刚的糖葫芦放回桌上都没有反应。

　　他觉得自己快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