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宗的日常》因为想种树

10、第十章

　　明白自己的处境的许山河沉默了一会，扶额道：“这不是纯纯坑人吗。”

　　萧恒对于许山河的评价不可置否。

　　两个人进入三喜镇。

　　城门恢弘高大，来往人群繁茂，看得出来，这是座十分富庶的镇子。

　　萧恒和许山河进入镇子，正要跟人打听官府的位置，就见街道处敲锣打鼓的走出来一只迎亲队伍，迎面最前面的是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满身的红绸满面红光透着喜庆，不过嘴角留着山羊胡子，面容透出粗糙老态，皆说明这位新郎官是个三四十岁中年男人了。

　　回想起刚刚遇见的那个中年汉子的话，萧恒微微的皱起眉头。

　　街道边有几个扎个山羊角小辫子的孩童大胆的说着吉利话，跟新郎官讨要糖果，那新郎官后面跟着的仆从们就从口袋里掏出铜板和糖果散给周边的人，引的人群哄抢。

　　萧恒他们站着地方是个客栈，店里的小二趁着热闹一面偷懒一面羡慕的同人讲着闲话：“那王大人可是有福之人啊，人生三喜一喜不落。”

　　跟小二搭话的是个眉眼有些尖酸的中年汉子，半搭着手笼在袖子里，弯着腰阴阳怪气的笑道：“可不是有福，前几日我明明见他还念叨着说他夫人身体很是健朗，害得他定好亲的续弦一直不能过门，闹着要退亲，结果这一晃的功夫他夫人就发急病死了，死的可真是巧妙，不挡道。”

　　他似乎话里有话，但是小二却颇为木讷的补充道：“这镇子的女人都短命的很，死的急死的巧，其实也不算奇怪的事情。”

　　小二的话似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只听好几个男人都笑着道：“就是，女人寿命短是天定的，这样倒也很识相懂事了，是件善事。”

　　“你语气不善，是外面来的吧，我听闻外面的女人跟男人一样长寿，活到百来岁的都有。”

　　“你们外头风水不好，女人怎么能跟男人一样长寿呢。”

　　“要么是风水不好，要么就是外面的女人骗人，我看还是骗人居多，我长这么大了，就没看过长寿的女人。”

　　“是了，是了。”

　　……

　　那眉眼尖酸的汉子看着众人一致的讨论着女人短寿是天定的事情，倒没有他说话的份后，只能冷哼一身，继续抱着胳膊看那迎亲队伍，他并不像在看人喜庆的热闹，倒好像，在等什么热闹。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因的几个孩童不依不饶的讨要糖果铜板，队伍就在这街面多耽搁了一会，不知道哪里就走出个穿白衣头戴桑麻的女人抱着个黑牌位来，一面撒纸钱一面大哭道：“我姐姐冤啊，我明明头天还见她有说有笑的，怎么一夜就发了急病了，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杀了她。”

　　“胡说八道什么，你姐姐明明是害病死的，是应了这的风水传统，怎么怪到我身上。”新郎官气急了，一面辩解一面叫手下的人去拉扯那女子。

　　那女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来拉她的几个汉子推开，阴恻恻的盯着新郎官道：“什么风俗传统，明明是你狼心狗肺嫌弃糟糠挡着你另娶新妇，害了我姐姐的命，不然你怎么不敢叫我来领我姐姐的尸体。”

　　“你姐姐嫁到我王家，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哪里轮到你一个外姓女人来讨要她的尸身，简直是荒谬。”新郎官又振臂道：“而且这满城的人，谁不知道三喜镇女人不长寿，你姐姐早就到了天命之年，还多活了好几年，偏偏你个疯女人不知足，不感谢上天，还来凭空倒污水，真是可恶。”

　　新郎官的话引的满城的人的赞同声，四周都是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孩童，但是那白衣女人却孤零零，孤零零的抱着牌位，站在日光下绝望的看着四周，半响她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来，冷冰冰的道：“你们欺我是女子，无人主持公道，但我信天道有轮回，自有善恶分，今日以我三尺之血为咒，若是你害了我姐姐，我要这抚州城大旱从生，这三幸村就此死绝。”

　　说完，这女人就眼睛都不眨的将匕首插进了脖颈，然后奋力抽出，她颈间的血撒了一地，浓郁的红色和刺鼻的血腥，衬托这只迎亲队伍，这满城的人都像是个荒谬的幻境。

　　萧恒自那女人拿出匕首来，就觉得不好了的，但是故梦之中有股力量禁锢了他的行动，等他能动的时候，那女人早就倒地死绝，萧恒还想从乾坤袋找一找师叔给的灵丹，许山河却走到旁边，指了指女子裸露出来的手腕处道：“已经起尸斑了，看着都像死了好几日了，根本救不回了。”

　　萧恒楞了楞，看着许山河说的尸斑，他静止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去探了探那女人的脖颈，萧恒茫然又冷淡的收回手，冰冷道：“是了，这是幻境，总会有驳论。”

　　所以明明才刚死的人，会变得像死很久了一样。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这迎亲自然是不成了，周遭的人各个面露嘘色，虽然他们都认为三幸村女人短寿，但是那王大人的夫人确实死的离奇巧妙，又有她妹妹这么一闹，旁人心里多少都有些哆嗦，于是越看王大人，就越发觉得他不像个好人，王大人瞪着尸体一言不发，连迎亲也忘记了，就在他们等着官府来人的时候，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来。

　　新郎官本来忐忑不安的，一看这雨，立刻魔怔了一样大笑起来：“她说要旱抚州，天就下雨了，可见上天都为我洗刷冤屈，我是冤枉的。”

　　新郎官的笑和这绵绵的雨把原本压抑的氛围刷的干净，周遭又嗡闹起来。

　　“我就说是天命，天要人死，与凡人何干。”有人笃定道。

　　“闹什么闹，白害了自己一条命。”有人怜惜。

　　“女人就是不知足。”有人不屑的哼道：“那王大人升官发财都好几年了，王夫人跟着享了多少福分，旁的女人早就在丈夫升官当日就死了，唯有她不知多享了多少，她那妹妹还舔着脸来喊冤。”

　　“就是……”

　　好像一场闹剧，哄闹的开始，又哄闹的结束。

　　官府的人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再细究，匆匆的将那个女人的尸体收走了，走的时候还喜气洋洋的跟新郎官道喜。

　　他们好像来，收了一条狗一般。

　　本来不能继续的迎亲队伍又欢快的吹打了起来。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宁和，唯有地面还剩下未必雨水冲干净的血，昭示着刚刚有个女人殒命于此。

　　许山河看不过去，想要拦着那几个官差，好歹是条人命，不管是真是假，总要细查才能定真假的，怎么仅凭一阵雨就盖章了呢。

　　但是他还没说出口，伸出的手也没拦住人，那些人好像镜花水月穿透而过，这才让许山河明白，这般荒谬，本就是一场故梦而已。

　　或许这样荒诞的事情，也不过是故梦主人造就出来的谬事。

　　可是不管故梦主人怎么想，造出这样的梦，确实是怪叫人气愤的。

　　许山河想跟07吐槽，可是07还没回来。于是只好跟萧恒讨论。

　　“师兄，你说这梦境主人到底什么意思……”许山河开了头，却没说下去，他发现萧恒的脸上，一片漠然。

　　冷漠透着麻木。

　　许山河不觉得萧恒是个冷漠的人，因为萧恒明知道这里是幻境，他在一个幻境里，却依旧毫不犹豫的用珍宝企图救一个角色。

　　他明明是个拥有一颗柔软的心的人，但是此刻却又透着不合时宜的麻木冷漠。

　　就像这梦境的人，他们冷漠，但是他们也会为生命叹息，他们明明为生命不忍，又偏偏十分麻木。

　　他们好像有想法，又好像没有，如此矛盾，如此浑噩。

　　许山河忽然想起林间那个红衣服的怪人说的话，鬼使神差的忽然问道：“师兄，恃童，是什么意思。”

　　萧恒没第一时间去回答，他冷漠的环顾四周，从那女人出现后，那个神态有些异常的中年男人就不见了，人群里却多了一个神态冷漠的女孩，那女人的血溅撒到了那拿糖果铜钱的仆人身上了，那仆人就把沾血不喜庆了糖果铜钱丢了，到底沾着一条命，人们都不曾去捡那不吉利了的东西，唯有那个冷漠的女孩，毫无顾忌的一一捡干净，又冷漠的离开。

　　那女孩子穿着青色的衣衫，看着不过八九岁。

　　萧恒看着她离开的背景，这才好像听见了许山河的问话一般，冷淡又极其缓慢的道：“娼-妓。”

　　恃是伺候人的，童代表幼小与无力。

　　萧恒看着许山河，许山河也看着萧恒。

　　许山河的脸上带着一点呆滞，毕竟萧恒说的那两个字，实在一笔一划都是不堪，可偏偏面前的人，高洁如云端白雪，面容冷静，云淡风轻。

　　许山河张了张嘴，最后没出声，萧恒则扭过头，目光跟着快要消失的女孩子，继续平淡的道：“走吧。”

　　说完，萧恒就追着那个女孩子离开了人群。

　　许山河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女孩子，她身上带着异常的灵力波动，和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冷漠表情，看起来像是梦境主人。

　　许山河快步的追上去。

　　他侧头，看着身边纤细的睫毛，和冷漠的脸，有些不自在的道：“师兄，今天天气真好，明天也会很好的。”

　　萧恒疑惑看着许山河，对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未来，也会很好的。”许山河笑起来。

　　他是个笑容十分灿烂的人，他面容很英俊，爽朗，好像一阵光，他笑起来的眼角弯弯，眸子装满了光，与星辰不同，仿若太阳一样。

　　与司弧不同，与萧恒不同。

　　他身上，带着璀璨又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