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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五月鸣蜩 ...

  •   见李长逸吃了药,王尔若笑道:“今日你必须死!”

      李长逸收起白瓷瓶子,对上王尔若的眼睛,云淡风轻的缓缓说道:“我今日来,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

      “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容易!”王尔若朱唇轻启,“来人!上茶!”

      闻言,门外进来七个太监,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

      李长逸望着太监们依次放在面前的七个小巧的茶盏了然,不出意外这些茶水应该是毒药。

      “你娘吃了这些毒药没死,不知你这个儿子会不会死?”王尔若看着地上的茶盏说道。

      李长逸没有犹豫,端起了其中一个茶盏,嘴角带着笑说道:“这般处心积虑,不知皇后和太子夜里可睡的安稳?”

      听到李长逸提到自己,李长明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瞬间又不见了。

      自李长逸进来后,李长明的视线就黏在了李长逸身上,方才李长逸说不打算活着离开时,李长明才将视线移到了王尔若身上,李长明放在腿上的手,也是在那个时候捏成了拳头。

      “母亲!”

      李长明刚开口,王尔若就打断了他,“长明不必理会他!李长逸废话少说,喝罢!留你个全尸还不知足!”

      一饮而尽,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李长逸又端起了第二杯,“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皇后,你就不担心我起兵谋反?”

      “哈哈哈!”王尔若捏着锦帕的手放在了榻上,她坐直了身子,“我以长安城中的百姓为质,靖王可下得去手?”

      放下了第二盏茶,李长逸端起了第三杯,“皇后很了解我,既然皇后如此博闻多识,不知可知道百年前梁王谋反案里的骠骑大将军沈藉?”

      很明显,李长逸提到梁王谋反案,王尔若脸色变了,很微小,但是李长逸还是注意到了。

      不过,随即王尔若又扯着笑容,看着李长逸喝下了第三杯毒药后说道:“沈藉助梁王谋反,失败后满门抄斩,罪有因得而已。”

      “好一个罪有因得,”李长逸端起第四杯茶,“王齐出生贫寒,受梁王之师沈藉推举进入梁王府为记室参军,深受梁王信任。不曾想,王齐一封诬告信致使梁王无端断送了性命。凡和梁王交往过甚的人,满门抄斩,其中不到十岁的不论男女皆入流籍,发配边疆。而王齐,却因为有功加官进爵,官至京兆尹,他的儿子王诲臣则官至宰相,他的孙女王尔若进了宫,成了一国之母,他的曾孙李长明不出意外便是新的君主。”

      王尔若万万没想到李长逸会知悉这些事情,“你从何得知的!”

      李长逸没有理会她,喝了第四杯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眼见李长逸端起了第五杯茶,王尔若笑了笑,还维持着那端庄的姿态,“知道了又如何?乖乖喝下这七盏茶,你可以到阎王那里去伸冤了。”

      “有冤自当从你们身上讨,而且阎王不见得会收了我。只可惜王诲臣不在,就他一人可不能教未央宫的一众人信服。”李长逸说着喝下了第五杯茶。

      “信服?你以为朝中还有人向着你?靖王,他们的性命可都在我的手里,谁会救你!要救你,你还会在这昭天殿里?李承霂死了,这皇帝之位自然是长明的,太子继位,名正言顺,谁敢不服?”

      李长逸点了点头,端起了第六杯茶,对一旁一直盯着自己的李长明说道:“皇后说的有理,这杯茶,就当酒了。只愿兄长日后登帝位泽苍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黎明百姓。”

      李长逸喝的爽快,言语动作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李长明本欲回答,可看到李长逸嘴角突然流下的鲜红血液便沉默了,仰头对王尔若说道:“不知母亲从何处得来的这些毒药,儿子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其实一杯就足够了罢。”

      “能和末议一族的人相识,能弄到这些东西也不是难事。世间毒药万千,喝再多也不如一杯无望焚心。皇后觉得我是否知晓给你无望焚心的人是谁?”李长逸喝了最后一杯茶,抹了抹嘴角的血,看着手里的红色摇了摇头。

      不曾想李长逸竟然会知晓无望焚心,王尔若垂眸,捏着锦帕的手又遮住了嘴唇,她没有回答。

      和李长逸设想的不同,他故意说出来无望焚心就是想套话,可王尔若的反应李长逸看不懂。

      但是很快,王尔若开口了。

      “都是那个贱人活该!知不知道是谁对你来说都没有用不了,时间要到了,我可是算好了毒药发作的时间的。这一天我等了二十多年,呵呵!”

      王尔若没有说是谁给的无望焚心,李长逸也没有很失望,起码明确了那个人是末议一族的人。

      逐渐的,李长逸犯困了,这是每次发病后都会有的症状。李长逸刚准备说话,就觉得腹内一阵翻涌,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他知道毒药开始发挥效果了。

      七杯茶,七种毒,没有一样是李长逸见识过的。

      蚀骨的疼痛无处不在,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头痛欲裂。比起发病时的痛,这七种毒似乎还差点火候。李长逸自觉好笑,可一笑就是止不住的吐血,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嘴,又开始咳嗽了,每咳一下,都喘不上气来。而且连耳朵和眼睛也出了问题。

      眼睛模糊不清,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李长逸还是笑着抬起了头,哪怕看不清了,听不到了,他还可以说话,“好啊,好……”

      而后,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李长逸话未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终于死了!长明,这个贱种终于死了!和那个贱人一样,死了!死了!”王尔若有些疯癫的大笑着。

      李长明却凝眉不语,走近李长逸试探了他的鼻息和心脉,眉头不展,背对着王尔若说道:“母亲,他死了。”

      “死了好,把他丢到乱坟岗喂野狗!”王尔若稍稍平复了心态,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小酌一口。

      “好。”

      李长明差了两个白虎禁卫来搬李长逸的尸体。

      “母亲,我去未央宫一趟,祖父有事找我。”

      “去罢。”

      王尔若最后一人待在了偌大的昭天殿里。

      大门关上的时候,王尔若脸上的笑便消失殆尽了。

      她攥着锦帕的手抚上发髻间的珠钗,那珠钗是异域的样式,怎么看都是寻常货色,珠钗上只有一颗没有光泽的珍珠,尽管是银制的,可是与王尔若华贵的打扮着实不大相称。

      王尔若似乎只是想要确认珠钗是否还在,感觉到珠钗还在头发里,她嘴角抿起,略有些少女的娇羞,而后使着锦帕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当年十五岁的王尔若被皇帝许配给了刚成为太子的李承霂,对王尔若而言,能嫁给从小喜欢的人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何况还是太子。

      年少的李承霂是长安城里有名的风流人物,不仅仅相貌不凡,还是皇子,虽然还不是太子,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李承霂是嫡长子,那时又让皇帝准许跟在还南王身边,这太子之位迟早是李承霂的。

      王尔若自然清楚王诲臣费心教皇帝赐婚的缘由,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天真的以为可以让李承霂爱上自己,可是到头来一场空。

      李长逸终于死在自己手里,王尔若确实高兴,对李长逸的恨源自燕夕儿,也源自李承霂。她恨燕夕儿抢走了最爱的人,恨李承霂忘记了结发之情。爱成了恨,李承霂也死了,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刚到亥时,殿里的烛火燃尽了,瞬间的黑暗让王尔若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外面候着的宫女才匆忙推门进来,“娘子?!”

      “掌灯罢,”王尔若看到来者是自己的贴身婢子丹凤后又说道,“怎么样了?”

      丹凤将手里的灯放在了矮榻的几案上,她身后进来的宫女则把熄灭的灯台都换上了新的蜡烛。

      “太子和王公已经稳定了局面,晏公和那些个大臣都陆续回去了。”丹凤说道。

      殿内又恢复了光明,王尔若见丹凤带来了膳食,摆了摆手,“我没有胃口。”

      丹凤停下摆放膳食的手,端起了一碗汤对王尔若说道:“娘子,用些安神汤罢。”

      “贺四方的方子?”王尔若接过安神汤,拿着调羹搅了搅。

      “前些天隶州送来新的药材,贺太医知道娘子最近睡的不大好,便试了试新方子,说是娘子不愿意喝就还是用原先的方子。”丹凤站在一旁说道。

      闻言,王尔若把碗放到了几案上,眼睛盯着碗,没有要喝的意思。

      丹凤见了王尔若的反应,也没说什么,把安神汤收拾了。

      刚收拾好,王尔若又说道:“丹凤,回上德宫罢。”

      “娘子不去知行殿么?王公和太子还在那。”丹凤微扶着王尔若说道。

      “长明已经是新帝了,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还有父亲,我又何必去呢。”王尔若说着,迈过了地上的那滩暗红色的血迹。

      “好。”丹凤看到那滩血迹嘴角动了动,带着笑说道,“娘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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