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人生不过朝夕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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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的春天来的稍晚，南去的燕子还未归来时，九天之域里的梨花已经盛放，月照花林隐在粉白色的花海中。
芒乱十五国末期，末议柳梨出生在月照花林的梨花深处，同胞姐姐出生后早夭，本姓柳。
时年八岁的末议柳梨在梨花树下练剑，她手里的佩剑是家主赠予的，名为朝夕。
一旁屋檐下，家主末议霁色刻好了剑鞘上的“朝夕”二字，对末议柳梨说道：“梨梨，字刻好了，来看看可喜欢。”
末议柳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过来，将剑小心的放入剑鞘里，摸着那两个字，开心的笑道：“外祖的字是最好看的了，梨梨很喜欢。”
“梨梨可想好了，专修剑术，外祖还是希望梨梨可以学别的。”末议霁色从怀里拿出手帕，擦干了末议柳梨鼻尖上冒出的汗珠。
末议柳梨摇摇头，仰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末议霁色，“外祖，梨梨想要和外祖一样，成为家主。外祖的剑术极佳，梨梨既然有天赋，就不想学别的了，外祖送梨梨朝夕就是同意梨梨的选择了，外祖可不能反悔。”
“梨梨，家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旦你姓了末议，你身上就担着责任，不仅仅是我们末议一族，还是为了燕家，为了莲罗。家主要保护他们，流血流汗万死不辞。若是族长在或许没有问题，可是族长不知下落，术宗的我们已经很难了，你是女孩子，成为了家主会格外艰辛。梨梨可懂？”
末议柳梨莞尔一笑，坐到了末议霁色身旁，“外祖，家主要保护末议一族，要保护燕家，要保护莲罗子民，这些梨梨都知道。外祖以前可是赞成梨梨的，现在又不赞成了。外祖教导梨梨做事不可轻易放弃，梨梨一直记得，外祖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呢？梨梨的剑术退步了吗？”
“非也。”末议霁色低头看着越长越好看的末议柳梨陷入了沉思。
末议霁色不说话，末议柳梨有些奇怪，问道：“外祖怎么不理梨梨了？”
“没有不理梨梨，外祖想要梨梨平安无忧的生活，而不是肩负太多事情。梨梨为何想做家主？可以告诉外祖原因吗？”
末议柳梨端正坐姿，将朝夕放在她和末议霁色之间，微低着头说道：“外祖，梨梨知晓外祖想要避世，不准许末议族人去外面，但是燕家和莲罗始终是在外面，他们仍旧要受到战火波及，我们不能不管他们。
父亲说外祖是为了上一任家主才会选择避世，可是梨梨不懂，苍色家主的聿清私学是在战乱中办学的，目的是传授学问，不论门第出身，如今各国之中有许多重臣都是当年聿清的学生，其中不乏出身低微的人，但是因为外祖选择避世，聿清私学只能被迫停止教学。那些没有钱学习的人，没有地方可去了，苍色家主的心血也白费了。为何不能寻求其他方法，不用避世也可以保护好末议一族，也可以保护莲罗燕家，保护苍色家主的聿清的方法。
梨梨一直以来遇到困难都会想办法去解决，不会逃避，梨梨想要成为家主，想要改变这种状态。外祖说过，梨梨若是为男儿一定会成为驰骋沙场的良将，但是梨梨哪怕是女儿身，也可以用梨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末议一族。”
末议霁色听了有些生气，“不知道他整天给你说这些事情作甚。梨梨可知莲罗是没有兵马的，自古开始，莲罗在燕地都是没有一兵一卒的，我们打不了仗只能议和。你父亲的话以后不要听了，他在外好好治病救人，梨梨便跟随外祖在九天之域专心里练剑，家主的事情也要等外祖死后再说了。”
“外祖同意梨梨要做家主的事了吗 ？”
末议柳梨正襟危坐的模样是末议霁色从前最喜欢看到的样子，这个外孙女比他的父母亲要优秀稳重，是他的骄傲，可是眼看她一天天长大，许多事情都要重新考量了。
末议霁色摸了摸末议柳梨的头，抬眼望着梨花盛开的雪白说道：“生于乱世，外祖只求末议一族能无恙。梨梨在剑术方面天赋异禀，本来，外祖觉得梨梨一定会是最合适的家主继承人。可是梨梨一天天长大，外祖担忧的事不是末议一族如何如何了，梨梨样貌出众，今年不过八岁，外祖已经可以看到梨梨长大后会是何等绰约。外面不比九天之域，女子的地位低微，梨梨待在九天之域不好吗？外面的世界不会允许梨梨拿着朝夕练剑的。梨梨舍得吗？家主要去外面的世界，要遵守不同于九天之域的规矩，梨梨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使用朝夕了。”
“外祖难道做了家主，一定要放弃什么吗？”末议柳梨问道。
“你父亲又说了什么？”
末议柳梨右手抓着朝夕说道：“父亲说，外祖成为家主后放弃了苍色家主。”
末议霁色低下头忍着怒气对末议柳梨说道：“以后不要再听你父亲的混账话了，我和苍色是兄弟，他是上一任家主，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从来没有放弃一说。”
“为什么苍色家主是命宗，却可以做家主呢？”末议柳梨低头拔出朝夕，又放回去。
末议霁色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放在末议柳梨头顶上的手。
“梨梨，苍色和我们末议一族的人不一样，他是不同的。”
“苍色家主不是末议一族的人吗？”
末议霁色没有回答，拿过末议柳梨手里的朝夕说道：“梨梨，可知何为朝夕？”
末议柳梨抬头看着朝夕思考了一会，笑道：“人生不过朝夕耳。”
末议霁色叹息一声，“梨梨这是苍色家主的回答罢。”
“梨梨不知道怎么回答，外祖告诉梨梨答案罢。”
末议霁色把朝夕递给了末议柳梨，“人生不过朝夕耳，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花开花落又几载，梨花依旧，树下的人只有一个了。
六年后，家主末议霁色离世，柳梨改姓末议，名为末议柳梨，继承了家主之位。
时年十四的末议柳梨容貌姣好，体态柔弱纤细，玉软花柔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习武之人，家主之位需要文武兼备，单就武，末议一族已经无人是她的对手了，在剑术上，她有着旁人没有的天赋。
尽管末议霁色在世时要求末议一族尽量不去外面，但是这样的动荡年代，还是有许多末议族人在莲罗，在燕国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燕国莲罗末议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多亏了他们，末议柳梨的燕地第一美人之称越传越远。
末议柳梨十五岁时，燕国国君燕虞王献雁贽礼，末议柳梨嫁给了燕虞王，称柳夫人。
燕虞王继位的时候，燕国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此时十五国中绝大多数的国家都被齐国和秦国吞并和消灭。
燕国如今依靠着大将军卻谨一人才能安稳。自四年前大将军卻袭病故，燕虞王越制封卻袭的独子卻谨为大将军，卻谨不负所托，又为燕国赢来了几年喘息的时间。
末议柳梨很清楚，齐国离燕国近于秦国，很快，齐国就会对燕国动手了。燕国若是失守，莲罗作为附庸国也岌岌可危。
又是一年春光灿烂，末议柳梨在花园里对着花草出神。
宫女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夫人，大王来了。”
末议柳梨回了神，轻抚着盛开的白海棠花朵，问道：“大王又带了什么物什来？”
“是一位剑客，不过好像是瞎子。”宫女低头看向小路口，毕恭毕敬的说道。
末议柳梨顺着宫女的目光望去，燕虞王果然带着一位红布遮眼的男子进来了。
“大王，前些天才从宫外带回来这盆海棠花，今日怎么又离宫了？”末议柳梨没有行礼，她是末议一族的家主，自古不需向燕王行礼。
燕虞王三十岁，对末议柳梨宠爱有加，只有这一位夫人。他坐到末议柳梨身旁，指着站在台下的男子说道：“这位便是秦二先生，自南方而来，剑术了的，寡人知晓夫人曾习过剑术，不知谁的剑术更佳？”
末议柳梨打量着秦二说道：“先生有眼盲，若要比试实在不公。”
“见过夫人。大王称赞夫人是燕国第一的剑客，鄙人能与夫人比试，是幸事一件，不觉不公，望夫人指点一二。”
秦二此时看模样也不过十七八，与末议柳梨相差不多。秦二站在台下，周身散发的老成气质，一开口却是清脆的少年声，这倒是让末议柳梨有些吃惊，她本以为来人起码有三十岁了。
“那好，来人，拿剑来。”
末议柳梨对自己的剑术十分自信，虽然已经三年不曾用过了，但是既然对方和自己年岁相当，也不足为虑。
他们比试用的是木剑，秦二只用了一招就赢了。
末议柳梨没想到秦二出剑的速度如此快，她还没有拿好木剑，秦二已经将木剑架到了她的脖子边。
秦二收了剑，躬身一拜：“夫人莫怪。”
“无妨。”
“梨梨，为何输了反而高兴了？”燕虞王看着末议柳梨脸上的笑容不解。
末议柳梨坐在燕虞王的怀里，撒娇般的摇了摇他的臂膀，柔声说道：“大王，将他赏给梨梨罢。今日见了秦先生又让梨梨想起小时候了，想起了外祖，让秦先生做梨梨的师傅罢，权当念想可好？”
“好好好，寡人正不知允他什么官职，那就在梨梨宫里做个宦官罢。”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人生不过朝夕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