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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久别甚念 ...

  •   朝墨府位于清江中游,江北以清江支流朝江与云梦府分界,江南则以潇晴湖与云梦和南雾相邻。西北东南走向,使得朝墨以清江为界,在百姓口中分为南北朝墨。北岸州城朝墨的生活习惯与南岸截然不同,他们偏向与朝央终夏,南岸的各州与云梦相似。

      为了方便管理划分为两府,不过他们在军队方面是统一的。换句话说,朝墨与云梦有两位刺史,却有同一位飞虹卫总管大将军。

      此时,这位飞虹卫总管大将军正在渡江。

      男人红袍裹身,背手而立,船头的风很大,他头上的幅巾吹得笔直,而他一脸惬意的闭着眼,似乎相当享受冷风吹拂。

      猎猎风声里,副将走近,拱手道:“大将军,还有半个时辰至流烟码头。”

      男人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副将便识趣地离开了。

      冷天吹风,一脸欢愉,就是为了入京,换做是别的大将军,会觉得入京是值得高兴的事怕是没有人。

      副将武飞走到背风处,不禁感叹自己怎么跟了个怪人。

      距离日落也不过二刻,十月的天黑的快,船到流烟前就已经看得到月亮了。

      踏上码头,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官驿休息罢,明日再出发。”

      怪人终于大发慈悲,武飞与身后的一众随从真的是感动哭了。

      从陆陵到现在,整整十天了,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昼夜兼程,风餐露宿就是为了入京,是打仗还好,为了述职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罢,毕竟现在才十月,还有两个月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飞虹卫大将军在京城有相好呢。

      刚这么想,武飞就看到驿吏毕恭毕敬的给了怪人一封信。

      怪人看过信里的内容,脸上随即浮现笑意,但是很快,他的喜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淡然。

      不同往日,男人看完没有即刻烧毁信件,而是将信纸放在了几案上。

      武飞一抬眼就看到了信纸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六个字:隐儿,久别甚念。

      手轻轻抚过信纸上的墨迹,男人忽然深情说道:“武飞,不着急走,我们多呆些时日,明日你去画堂找个装裱师来,将信裱起来。”

      在心底猜测隐儿是男人的小名,看起来真的是相好,武飞有些激动,“遵命。”

      将武飞的异样看在眼里,男人并未说什么,收好信纸,偏着头望向了窗外高悬的渐盈月。

      ————————————————

      “大暑六月中,岁末大小寒,三伏又三九,最是不易出门远行。”

      口中念念有词的少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阴郁的瞪着佩玉门。

      六月中旬的太阳一露头就烤的人汗流浃背,昨日才到长安,早上没能睡个懒觉,便被母亲叫起来,为了被选伴读。

      少年来的很早,他铁了心不想去选什么伴读,将马车停在一边,靠着墙,看着许多孩子进去却不出来,他觉得烦躁。

      “老大,还不去吗?快中午了,人越来越少了。实在不行,进去报个到就溜出来,不然伯母知道你没去,又要家法伺候了。”蹲在地上穿着桃红衣衫的少年郎小心翼翼的问道。

      “早不生晚不生,偏四月出生,还和那个家伙同一天,我真是自作孽!”少年一咬牙,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你等着!去就去,我不信李承霖会选我!”

      鬼知道皇帝哪根筋搭错了,选伴读的要求是四月出生的孩子,还非要来京城,让李承霖亲自选。

      于普通百姓而言,能选中成为李承霖的伴读,那就是一只脚踏入了仕途,免去了寒窗苦读的辛苦,也不用参与层层筛选,去参加科考,混的再不好,后半生也无忧。于少年这种本就是皇亲的人来说,不过是早一点参与权力的游戏,亲上加亲罢了。

      长安的榜文一下来,父亲就和少年进行了彻夜长谈,将利害关系一通分析,少年漠不关心的回了俩字:“不去!”

      少年与李承霖八字不合,大了些的记忆里每次随母亲来长安都会和李承霖有不愉快的经历。

      本就是表亲,少年小时候还挺喜欢李承霖,常抱着他去玩,直到有次被李承霖咬了小腿一口。说什么踩死了他的宝贝,就因为一只糖做的小狗,李承霖趴在地上,嗷呜就是一口,毫不留情得给少年的小腿上留了一辈子不能消散的伤疤。身上别的地方有刀枪摔伤都好解释,遇到有人问腿上的伤,总不能说是狗咬得罢。

      少年越想越气,仿佛现在都能感觉到小腿作痛,如果咬人算是意外,自认倒霉,那躺在栏杆上乘凉,被李承霖推了一把,翻到荷花池里的事,就是李承霖没事找事了!说什么挡着他看风景了,皇宫的荷花池那么大,哪里不能看?自己掉池子里差点淹死,那以后就赶紧学会了游泳。李承霖不仅不知错,还说荷花池被自己弄坏了,反而要自己给他道歉。

      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还有许多,仗着有人宠就无法无天,总有一天自己要好好欺负他,把受的气讨回来!

      少年进了佩玉门没走多远,就被小孩的哭闹声烦得没脾气了。都是些八九岁的孩子,离了父母,来到陌生的环境,太阳底下又晒,他们进来的那么早,少年也没见有水和吃的伺候,从佩玉门到应衡门之间的空地也没有一个宫里的人,就进门前有个小太监和和气气的说过:“进去等候便是,中午有好吃的。”尽是些哄骗小孩的话,少年抱着胳膊,走到了一处没有小孩子哭闹的地方——都是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他一脸无奈的贴着墙,已经将收拾李承霖的豪言壮语丢到了脑后,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早点溜,小孩哭声真是吵死了。

      日上三竿,少年肚子开始饿了,无聊的时候仔细看看周遭的人,看起来皇亲里适龄人选只有自己,没一个认识的。

      不稀罕伴读位置的少年,做了一个决定,他目光锁定了东宫的入口——应衡门,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踹了一脚。

      “李承霖!选好了没有,我要走,放我出去!谁爱当伴读谁去,我不当!”

      好巧不巧,门开了。

      少年尴尬的看着从门后走出来的男人——张塘,惊魂未定的扯着笑:“二叔……”

      张塘面无表情的退居一旁,他身后站着的小孩趾高气昂的说道:“想走就必须和张塘比试比试,我知道你们认识,你赢了才可以走。”

      没意外,说话的小孩就是年仅八岁的李承霖。

      “我怎么打得过二叔!?”少年差点给李承霖一拳,他的拳头被张塘按了下来。

      李承霖仿佛没看见,等到伺候的太监搬来一把矮椅,他乖乖坐好,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说道:“张塘你要是输了,龙城卫一年不给俸禄,不准偏心。”

      “喂!”少年的拳头又按耐不住了,“李承霖你不要得寸进尺!”

      而张塘则拱手领命了,“臣明白。”

      “二叔,你怎么也由着他?”少年难以理解。

      随侍的龙城卫在说话间将场地收拾开,张塘抽刀走到了烈日下,对站在阴凉处的少年说道:“尽了全力再言败也不迟。”

      看似挑衅,实则是父亲常说的话。

      少年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接过一旁侍卫递来的轻刀,不在多言,摆手作势,将目光一横,朝着张塘而去。

      十一岁的孩子终归不是成年人的对手,何况张塘是曾经的武考第一。张塘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的刀身牵引着少年的刀,在少年脸色突变时,他的刀锋紧贴少年的脖颈,他的手里则拿着少年的刀。

      被人瞬间夺了兵刃是为人不耻的事,少年不甘示弱,一手推开脖子上的威胁,一手朝着张塘的手臂做反手一击,顺利从张塘手中抢回了武器,他重做声势:“隋家的兵器不死不离手!”

      见着少年有了认真的模样,李承霖来了乐子,拍着手说道:“快打啊!看你们谁更厉害!张塘你输了我要给父亲告状!说你不用心,你快打!”

      听着李承霖的话,张塘放弃了防守姿态,退开几步,他主动进攻了。少年哪里吃得住张塘的攻击,刀与刀相撞的声音刺耳,紧皱眉头,用尽了全力也免不了节节败退。

      时不时再来几下腿脚功夫的比试,少年的身形有些不稳,招招到肉,步步紧逼,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见过二叔与父亲过招,少年忽而懂得父亲被二叔欣赏的原因了,能与二叔打成平手的人,这世上也没几个了。

      握紧刀柄,能够强撑着不被夺取兵器已经是少年的极限了,可以输,但是不能让兵器被打飞。

      高处城楼上,白衣飘飘,李恂如对少年还没有放弃的毅力颇为认可:“换做是十一岁的紫题,怕是早就败下阵来了罢。”

      卻紫题不置可否,“回去罢,贺先生会着急。”

      “依你依你,不然子瑢又要搬出兰溪说教了,还能说几年呢。”李恂如轻轻一笑。

      “殿下——”卻紫题不想听到李恂如说这般的话,搀着他的手臂,又不知如何开口。

      李恂如倒看得开,病弱的脸上浮出一抹笑,“紫题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家罢,晓晴的孩子都与霖儿一般大了。”

      “当初说要伺候殿下一辈子的!成家什么的,紫题未曾考虑过。”卻紫题低头说道。

      缓缓走下城楼,天一热就时常感觉不舒服,李恂如的头有些晕,一头晕便使不上力,整个身子都压了在卻紫题身上。

      “殿下?!”

      除了感叹身体越来越差了,李恂如更多的时候都在反思,这一辈子欠了多少情啊!

      耳边有些模糊的声音也是亏欠的人,是其中之一。

      “多活几年罢,多活几年罢……”李恂如喃喃道。

      除了活着,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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