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禾竽

1、第 1 章

　　天气渐冷。寒霜浸入心骨，每一处肌肤都沾染上寒气。
　　“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第一次月考一班那个同学排名年级十大几，第二次人家冲上年级前十。”
　　“这次期中考直接冲到第二了。”
　　“江泊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茂路将手中的一沓试卷排在木桌上，愤慨道。他的眼球死死盯着面前的男生，怒目圆睁。
　　“在听。”平平淡淡。
　　高三年级综合办，江茂路从开始讲到现在，不重样地“教育”了他十分钟。从说起那位一班成绩猛增的学生时，江茂路口中是不禁的感赞叹。
　　他一句话也没插进去。
　　“可是——”
　　“那还不是没考上第一吗。”
　　言外之意，没登上第一的人，也值得摆在明面上说。
　　“你就能保证人家下一次不会超过你？”
　　“不会。”江泊渚的语气很冷静。他眼皮上挑，是说不出的淡定。
　　“好，那打个赌——”
　　“我不赌。”江泊渚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急了。
　　“江泊渚！”江茂路火气本就大。他担任高三年级主任。今年儿子还是高一。
　　“爸，您消消气。没什么事的话，我回班了。”
　　从高三那边出来后，江泊渚在水房买了瓶水，水灌进肚子里，他才感觉舒服些。江北一中从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上课，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学校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学生们有更多的时间和老师交流问题。
　　“老师再见。”江泊渚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数学老师，打了个招呼。
　　数学老师刘茵，是江北一中数学组的王牌。刘茵打完下班卡后，提着包朝江泊渚的方向走去，嘴里夸赞道，“这次考的不错。继续加油。”
　　“好的老师！”江泊渚脸上满是笑容。
　　“别熬夜了。你两点多睡，不到六点就起来，受不了的。”刘茵的话里满是担忧。
　　“嗯，知道了。”江泊渚点了点头。
　　“最近感冒的有点多。别再喝冷水了，喝点热的。”刘茵看见江泊渚手中空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说道。
　　江泊渚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怀疑，自己中招了。
　　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头疼的厉害。一直到晚上，也没有消停。
　　他借了同学的体温计，体温一直稳定在36°8左右。所以，他没太放在心上。
　　熬到晚自习结束，他卷了本书，走出教室。一班教室门外，正站着江茂路和刘茵。
　　“老师好。”是对刘茵说的。
　　“你今天坐校车。我和你们老师有点话说。”江茂路下了“逐客令”。
　　“哦。”江泊渚攥紧了书包带子。
　　江泊渚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二人绝对不是谈论他的。刘茵的儿子今年高三，正在江茂路的班里。
　　江茂路跟他提过很多次刘茵的儿子。
　　数学是一顶一的拔尖。
　　哒哒——
　　啪——
　　“你在干什么？”
　　客厅中忽然亮起的灯，刺地江泊渚根本睁不大眼睛。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轻的。
　　江泊渚半跪在地上，膝盖顶着地板，手中拿着一板药。他使不上力气，只说道，“找药。”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很狼狈。
　　可也唤不来江茂路的一点关心。
　　江泊渚低着头，在猜，他在想什么。
　　大概率觉得自己是装的吧。
　　江茂路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只说了一句，“吃完赶紧去学习。”
　　此刻临近一点。
　　江泊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才道，“嗯。”
　　他只吃了两粒缓解头痛的胶囊。
　　江泊渚摊开一张空白的英语真题，心里长迂出一口气。
　　他怎么能没有危机感。
　　刘茵跟他分析过自己的考试成绩。那位赶超上来的同学和他差九分。
　　江泊渚的优势在于所有科目都很拔尖，尤其是语数英。但目前没有特别突出的科目。。而一班的那个男生语数英三科虽然比他低一分，但物理和生物尤其的高。
　　一看，那个男生就是要坚定理科。
　　而为了年级第一的江泊渚对于每一科都不敢松懈。
　　尽管他已经有了想学的方向。
　　唰——
　　“拉窗帘，午休了啊。”高一二班班长谢好景关了灯，拉上窗帘。
　　明亮的教室瞬间昏暗。
　　江泊渚有气无力，眼皮忍不住地耷拉下来。吃过药之后，他愈发困了。
　　他试图将头埋进臂弯里，闭上眼睛，休憩半分钟，再起来学习。
　　可没想到，困意上来谁也挡不住。
　　这一睡，就睡到了午休结束。
　　同桌叫了他好几次。
　　他都没应。
　　梦中的他仿佛在和江茂路吵架。
　　“下次考不到第一你就别进这个家门了！”
　　哐——
　　恍惚间，有人撞了他的桌子。
　　江泊渚惊醒过来。
　　他没带眼镜。脸色有些许苍白，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感。
　　只见江茂路缓缓走来，盯着自己，“你校牌呢？”
　　“出来。”
　　江泊渚随手抓起桌角的校牌，套在脖子上，出去了。校服外套外面还套着层自己的黑色冲锋衣。
　　“学校没规定校牌要时刻时刻挂在身上？”
　　“校服外穿四个字你是听不懂，还是不会写。”
　　“上课铃都打了，还在睡觉！”
　　“你这是想丢谁的脸？”
　　“去，洗把脸。”
　　他没有纸巾，水珠从脸颊划过，流到脖颈。他用手蹭了蹭水。
　　“晚上去找我。”
　　“还有，外套脱下来。”
　　江泊渚照做了。他的外套被江茂路没收了。
　　还没撑到晚上放学，江泊渚就被刘茵找了。
　　“睡觉也不找个隐密的地方睡。你那位置，一扒窗户，谁看不见？”
　　“身体不舒服？”
　　刘茵开了个玩笑。
　　“自己想办法，说说怎么解决吧。”
　　“我以后，站着吧。”江泊渚乖乖的低着头，给出明确的答案。
　　“行。”刘茵爽快地答应了。她不喜欢打压式教育。
　　……
　　啪——
　　“扣了十六分。”江茂路手握戒尺。面前的江泊渚高高举起手臂，淤血一片。
　　高三英语期中练习题。除去小作文和续写，江泊渚扣了十六分。
　　江茂路自知高三的试题不适合高一的学生做，但有时候就需要磨磨他的性子。
　　可是——
　　这份试题给高一英语组印过，高一一班集体都做了。
　　这次的年级第二——许异，只扣了四分。
　　“我不想说什么了。”
　　“看看和人家的差距。”
　　“一分十下。”
　　戒尺如雨点般落下，江泊渚眼中的恐惧瞬间被痛苦所代替。不等他喘息分毫，同样的力度落在了另一条手臂上。
　　他的眼珠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这样，痛苦能转移一样。
　　他颤抖着，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可他能做的，只有乖乖地忍受这一切。
　　手臂紧绷着，露出血管。淤血密密麻麻，江泊渚不忍心去看。
　　咚——
　　刹那间，江泊渚放下手臂。手臂贴直了裤脚，从侧面看去，无一点异样。
　　学生顺着半掩的门探头，“老师，我来默写。”
　　“嗯。”江茂路点点头，手中握着的戒尺抵着桌面上。
　　他看了看低着头的江泊渚，从抽屉中抽出三百块钱。
　　“我看你衣服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块钱，这个月就给你三百吧。”
　　三百。哪里够。
　　一刹那，江泊渚抬起头，眼球红红的。
　　他是真的没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