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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玉芙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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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哼唱自那摇曳着的梅树枝条下传来,唇齿相抵,声音不大,却字字拉长,满含惆怅,将将一句,屈膝而坐的鹊枝不再出声,只后脑不住的向身后的树干磕去,一下又一下,仰头,条条梅枝交错的割碎这轮明月,孤零的悬于上方。
许是凤鸟御风飞过,微风拂面而来,携着点点暗香,一阵后,一切归于静寂,鹊枝似有所感,两指向上,捻起一片落在额上的梅花花瓣,置于掌心,这天界的景色亘古不变,全靠着凤鸟、雪兽等灵兽和那些法阵模拟着风雪、四时,营造万千气象,包括这小院里四季不谢的梅花,前些时候,他和鹊练乘兴在此赏梅喝酒,酒酣正时化回鹊鸟,嬉戏于枝头,张开双翅任风感受每片羽毛,喙嘴朝上不时接住一滴雨珠,现如今,鹊枝对着掌心轻吹,人依旧,只不过是心境变了,花瓣翻滚飘落,混入满地落红,不觉低语:“相思有谁知?”
谁知?鹊枝捡起残枝,摘去未凋零的花,一段段掰下,或许只有自己知晓吧,月朗星稀,寂静如常,“算起来应是入秋吧?”鹊枝自问,心中默默推算了下时日,人间的时日,瑜州一行已过去三月有余,“只有老菱了呢—”,低叹,随即双手环抱,牢牢抱住住自己,下颌搭在双臂之上,鹊枝觉得四周静的可怕,也黑得吓人,这样的夜阑人静似乎极适合哭泣?天界还是与人间自然之景不同,鹊枝迫使自己去想些别的,于是想到了蝉,若是刚入秋,蝉应还是鸣叫不绝,噪得扰人,半夜蝉声,小池莲开,别有一番滋味,如此想着,抿着的唇一松,微微勾起,然,只是一瞬,鹊枝又由此联想到《倾世情》,昨日读完的话本,其中一幕:榻上,丽娘挣扎着撑起枯瘦的身子,全力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片萧瑟,随即便体力不支的摔下,伏卧在脚踏上,凤仙花染做的细指久不经保养,又因沉疴已久,已是骨爪般缀着斑驳暗红,硬生生在木面抠出几道划痕,可,丽娘仿若感受不到疼痛,丝毫不理那沁出血的十指,依旧望着窗,痴痴地笑着,伴着秋蝉的嘶鸣,咽下最后一口气,终是未等到她的情郎衣锦还乡啊。
一节树枝抛出,鹊枝顺着它,看去,正是对着微启的轩窗,穿过,直入,是书架中央摆满话本的一格,你看,都已经读完了依旧占据着书架最好的位置,显然颇得主人欢心,鹊枝心想着,可,买他们的人怕是已经忘了吧,偏头,不再看,适值,一凤鸟自树梢略过,大风卷席,待鹊枝再睁眼,只剩一疏影和遍地半陷入土的花瓣.......什么都没了啊.......“什么都没了啊”不由念出了声,瞬时被自己的话唤回了神,于是,不再迷茫,眼神变得坚毅,扔掉手里的残枝,拔足向外跑去......
白玉铺地,茜红纱帘低垂,影约映出两旁静立着的侍女袅娜的身姿,游女纤手微动,掀起一角耷着的纱帘走入,步子不停,颔首回应两旁欠身行礼的侍女,径直向内,绕过四季花鸟折屏,赫然是两臂之宽的镜山梨木妆台,台前依着一窈窕背影,一女子单手撑着桌面,慵懒的,斜靠而坐,一旁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光芒,游女看去,恰好,因此,荼白宽袖衫背面绣着的蝴蝶图样反出一片银光,夹带这丝丝流动的灵力,是昨日锦绣阁送来的新衣,总算是有些新鲜的花样了,游女不禁松了口气,也不怪她如此,已好几个月呈上来的衣裳不过是换了换面料、颜色,没什么时兴的,虽,小姐并未询问缘由,但,那脸色是一日不如一日,吓得殿里的姑娘们凡在小姐面前侍候时连气也不敢出,想着,便已至璃央身侧。
“来了”,便见璃央仍低头把弄着手里的蝴蝶金簪,不经意的启唇说道。
对此,游女将将欠身行礼完毕,立即回答:“是”,一顿,似是尚未组织好该如何说起,“托侍卫传话进来的是,是那个鹊桥仙”,只见璃央手里动作不停,游女自以为小姐早不记得这人是谁了,毕竟画舫的琴觉、碧莲画斋的连碧仙、北城门的丛陵神将等等,一干人都与自家小姐有过交集,游女忆起鹊枝邀约小姐的模样,不免露出轻蔑一笑,这都是这些人玩剩下的,不过,那时他羞涩紧张的邀约,游女笑容敛去,自己好心的暗示他小姐的身份,却不想这个榆木脑袋一心全是小姐,这不,知道了真相后......想起鹊枝佯装冷漠的想自己走来,真是说不出的好笑,明明非常在意自己的来意,却要装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若,一时之间,游女脸色再次变换,若是真的不在意该有多好,鹊枝急切答应的脸好似就在眼前,罢了......游女眉眼柔和,继续道:“三月前,您与其同游人界瑜洲”。
“哦”,璃央缓缓吐出一字,没有然后,倒是等着游女说下去,不过那语气,全然是那可听,可不听。
“他倒是颇有心,还记得您同他夜游花灯会时提到的那玉芙蓉,咱们去瑜洲时,本想买几朵但怎么也找不到的那簪花,没想到他却是自己给做出来”语毕,抬起捧起的那木盒,打开,朝璃央递近。
“哦”,璃央略有兴味,放下金簪,偏头,打量一番,“不错”,两指捻起,“真若纱。”一眼便看出其原材。
“是呢,原也没想到,他一小神,竟能买到这纱,游女瞧着这花做的是真真好看,用料也还算配得上小姐,这才接过”。
“嗯,”璃央对镜,举在发髻边比了比,“簪上”。
“是”,游女小心接过。
“如何?”
“极衬小姐,不如换上昨日呈上的凤纹玉钗?游女觉得两者相配更显小姐倾城容貌。”
便见镜中女子颔首默许。
“不错”,璃央来回转头细观,“我记得还有件烟色袖衫?”
“是,那件绣有银线云纹下搭青色罗裙”。
璃央不答,转而问道:“夕羽帝姬的宴会已派人拒了?”
听此,游女连忙道:“还未,奴想着今日天色已晚,命月儿明日再去送信”。
语毕,殿内回复先前的宁静。直到,大概,半盏茶的样子,璃央朱唇微启,“命月儿不必去了”,随即自行卸下玉钗,而玉指触及簪花,一顿,放下,“那小仙?”
见自家小姐应是忘了鹊枝的名字,游女赶紧接上:“鹊枝”。
“他还在?”璃央接着泰然自若的随口而出。
“在殿外候着呢,无您吩咐,谅他也不敢擅自离去”。
唇角微翘,“那去谢谢人家吧”,搭着游女适时递来的手,起身,向外缓缓而去......
殿外,青石阶上,鹊枝双手绞着,不时瞥向紧闭的大门,却不免触及两旁握刀笔直站立的侍卫,不过一瞬,便被吓得收回眼,慌忙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紧盯着前方不知名的树,状似在观察着什么,然而,心理却想着,这还是一处角门,守卫便如此森严,这两人肃穆的像两座石雕,方才自己竟然敢去请他们向里传话,简直不可思议,如今,再去和他们搭话?那是万万不可能办到的,来时的雄心早已萎靡大半.......
“吱呀—”门应声而启,鹊枝闻声看去,是初见时一样的荼白,乌发上缀着几月以来日日对着的,已经熟悉得深刻在心里的玉色簪花,她竟然簪上了?!踏着莲步,巧笑嫣然而来,鹊枝原地怔楞......好不容易,花香渐浓,唤回他的神志,璃央已至身前,这才看清璃央小姐荼白薄衫里内搭着条齐胸淡紫襦裙,露出大片莹白,所以那是花香还是璃央小姐自带的体香?鹊枝已不知所以然,鼻下涌出大汩湿热......
“这!”
听见璃央的惊呼,鹊枝这才抹了把鼻子,“无恙!无恙!秋日气血燥热所致,哈哈哈,没想到天界的四季模仿的如此逼真,小仙每到这秋季就会如此,哈哈哈”。
几声干笑和硬拗的解释还真说服了璃央,然也未可知真实的是否如此,反正璃央带着优雅的微笑,配合着鹊枝的说明应时展现了然的神情。
随后,“这簪花—我很喜欢,多谢”,璃央福身。
“别别别—”鹊枝摆手,见璃央行完礼,也知来不及扶了,当然也不好意去碰她的手,便“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挠头傻笑。
真的是自己喜欢就好,不掺任何,璃央望着这双清澈见底的眼,只有自己,不由一怔,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听着鹊枝还在那说着:“若是,若是喜欢,我再做几朵”。满脸通红,却是挪不开眼般一直与自己对视......
一时间,鹊枝从未见过,璃央的笑可以如此的摄人心魂,呆呆的听着她温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