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忆（七）艳若桃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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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春又来，已是应庆二年，许家村村尾，一间农舍的屋顶上飘出缕缕青烟，瓦下的庖屋内，一身着藕色齐腰襦裙，头包黛蓝棉布的女子正蹲在灶前，拿着根柴禾送入火坑里，女子正是小满，靠近火光的小脸泛着大片红晕，额头密布细珠，不时从额角滑下，经由粉若桃花的脸颊，没入白皙修长的颈下，如今十八岁的小满退却了青涩，纵然未施粉黛，只那红晕妆饰，便让人心神摇曳；眼尾留有被浓烟沁出的微微湿意，只教人想到她的楚楚可怜，恨不得伸手替其抹去，然后轻声安慰一番。当然，不会有谁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小满抽回手，轻拍衣裙下摆，站起身，举起右胳膊，手背靠近眼角，轻轻擦拭，随后转过身，往屋外走去，准备摘些菜，等锅里的米饭煮好后炒个素菜，边走边抬起左手，玄青色荷包躺在其中，素手拂过荷包上的暗纹，稍稍停留，看着它，小满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这几日应该要来了吧？”，心中默想。跨出屋门的那瞬，小满便瞧见绿意盎然的院子里多了点不一样的颜色，青葱的的榕树下，一深衣男子立着，脚边拥着群咯咯不停的鸡，其中掺杂着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在男子的鞋背上跳上跳下，稚嫩的喙点着鞋面，好似是撒娇亦或是讨食？
沈烬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的鸡，任其在周围放肆，谁也不会想到甲字七号杀手“烬”私下竟是如此，两年时间在修行者眼里不过是弹指一挥，短到只是成千上百年里的一瞬，轻易就会被遗忘在漫长的岁月里，然对于沈烬来说，这或许是他一千二百十三年后再次拥抱住快乐的时光。每逢月初，他就会出现在小院里，给赠与小满的荷包里添些柴，把墙角的水缸蓄满，偶尔会飞上屋顶替换破损的瓦片，帮着做些杂事，更多的时候是静静的坐在榕树下，和小满一起吃顿饭，期间默默听她讲这个月里发生的趣事或是遇到的不开心的事。如此普通的一日，却让沈烬回忆起七岁前，早已远去的过去，印象里父亲除了外出查看铺子总出现在母亲身旁，陪她看书，听她弹琴，随她赏花，当她看着府里的账本撒娇喊累的时候，便会笑着点点她鼻子，对一旁的自己说：“烬儿，看你娘，都做娘了还.....”，还未说完就会被母亲掐住胳膊打断，随后父亲无奈的摇摇头，走到母亲身后，抬起手轻轻的给她揉肩，边揉边哄“夫人辛苦了”，这时母亲会转过身，抱住父亲的胳膊，窝在他的臂弯里和他讲今日府里发生的事，自己做了什么，还有，“我”—烬儿，今日听不听话，多么普通而又美好的日子。在这小院偷得一日平常的生活，过去仿佛就在眼前，从未离去，沈烬向前洒出一把粟米，围绕在侧的鸡群刹那间一拥而去，然鞋面上的鸡仔尚未反应过来，呆呆的站着，于是沈烬抬了抬脚，将其放到地上，并用脚尖点了点鸡群的方向，示意鸡仔过去。
“你来啦！”小满快步走向沈烬。
她兴奋的问候中断了沈烬喂鸡的举动，沈烬望向小满，寒冰般的眼眸瞬间化开，一道道波纹在眼里漾起。
沈烬颔首。
“正好，昨日买的肉还有些，可以做红烧肉，蒜薹炒肉，米粉蒸肉，你想吃哪个？素菜的话，打算炒个青菜，另外再做个蛋汤。”
沈烬看着身前的人，大概只到自己的胸膛，正掰着指头细细地交代晚膳的菜肴，原本僵硬的脸随着小满软软的声调柔和下来。
“蒜薹炒肉”清冽的男声响起。
“好，那你继续喂□□，好了喊你。”小满调转方向，向西侧的菜地走去。
沈烬拿起陶罐，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十四次，却还是那么的，那么的让人回味，想要听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其实修行者早已不食凡谷，凡谷蕴含大量的杂质，吃下去便会堆积在灵气淬炼过的身体里，反而不利于修行，何况舌头早已被由灵植灵物烹饪的珍馐养刁，凡谷所做的不过是些味如嚼蜡，难以下咽的东西。只是那时，新历的一月，沈烬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拜访，湿冷的风雪里，小院里散发着昏黄的烛光，格外耀眼，房舍里，小满坐在炭盆边伸手将包好的伤药递给自己，同时，眨着眼，那双眼晃若繁星，又配以软糯清甜的声音，邀自己留下用饭，沈烬根本来不及细想，沉醉于小满给予的关切里，脱口而出一个“好”字，想来也是万分庆幸，为自己做的决定，此后用饭成了惯例，佐着小满的闲话家常，描绘她眉眼间生动的神情，或喜或忧，或怒或嗔，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以至于她做的菜肴也是格外的可口。
“吃饭了！”
小满的呼唤将沈烬从回忆里拉回，放下陶罐，迈开步子走向屋内......
饭后，小满拿来纸笔，扯住收拾碗筷的沈烬，道：“前几日我给城里的仁安堂送药材时，听见坐堂的陈郎中言赤溪草与三味叶同用治疗外伤效果奇佳，之后我翻阅了父亲留下的医书，有相似的记载，又合着你之前提到过的药材，琢磨出了一个治外伤的方子”，说着说着，一列列娟秀小字跃然纸上。
闻言，沈烬复杂地看着小满，自上而下看去，光洁的额头遮住眉眼，映出摇曳的烛火，点点光亮使柔和的面庞更添些许的温婉之色，沈烬的目光继续下移，随着笔来到砚台，笔尖反复轻触墨汁，而后悬在纸的上方，继续下笔，不想，一滴墨滴落，墨点触及纸的那刻立即晕染开来，沈烬一晃，又回到了从前，熏着松香的书房里，母亲总喜欢待在这里，抱着儿时的自己坐在父亲休憩的榻上，静静看着窗下书案前的父亲，看他翻过一页一页的书或是账本，间或父亲会接过自己，把自己抱在怀里来，托着自己细弱的手临摹他幼时临过的字帖，这时自己总是喜欢握住笔尖，染得满手的墨水，然后趁机将手贴到父亲脸上，来回擦抹，跟着父亲搁下笔，抱着自己凑到母亲面前，握住自己的手贴上母亲的脸，同样留下几道黑痕，引得母亲嗔怒，然后抱着自己拥住母亲，笑闹成一团。
“这方子你看能否用？”
沈烬回神，只见小满托着纸，仰着头，露出娇艳的脸，透露出期待的神情，沈烬细细打量，眉黛青颦，杏眼桃腮，确实是娇艳，如正值时节盛放的桃花，沈烬忽地发觉小满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顿时心底涌上异样的感觉。
“沈烬？”未等到回答，小满再次开口。
“嗯”，沈烬连忙拿起药方，佯装思索，良久，启唇，“有用”，“不错的药方”。
小满展颜一笑，屋内桃香四溢，沈烬不由地乱了呼吸，痴迷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回忆（七）艳若桃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