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楼理

11、第 11 章

　　车子疾驰往山庄的路上，戴尧几次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瞧裴却，他除了刚接电话时紧紧皱着眉头，此刻又恢复了冷漠无情的面孔。

　　裴却办事讲求效率，最讨厌麻烦。戴尧回想起方才挂断电话时，裴却拿着手机微微发颤的手指，觉得总裁这次一定气得不轻。

　　抵达山庄，山庄负责人何立康早已经站在门口迎接裴却，大冷的天，他却两鬓布满了汗。
　　裴却快步往里走，一边冷冷开口：“说话。”

　　何立康忙不迭将打了好几遍的腹稿托出：“由于昨晚下过雨，祝小姐上山写生时，可能是不小心脚滑摔倒了……”

　　望着裴却越来越冷的脸，何立康后背的衣服几乎全被冷汗浸湿了，然不得不顶着压力继续往下：“脑袋被撞到了，蒋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脑震荡，所以才现在还没醒。小姐的手也被扭伤了。”
　　“手？”裴却声音冷若寒霜。

　　“是左手。”何立康实在是太紧张了，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也忘了表述清楚，他说完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

　　原本以为会挨一顿训，然而裴却步履匆匆，只给他丢了一句下不为例。
　　何立康立时大大松了口气，整个人汗湿得似刚从水里捞上来。

　　山庄往来皆是富豪显贵，内部设施完备，请的常驻医生都是世界顶尖水平，医疗设备也是最一流的。

　　蒋医生将祝妧的身体状况一一向裴却汇报，祝妧摔倒时额头磕破了点皮，摔了点轻微脑震荡，只要醒了就没什么大事。
　　比较严重的反而是她的手，应该是摔下来时手撑着地面，手腕关节骨折，手掌也被石块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什么时候会醒？”裴却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祝妧，问道。
　　“应该一两个小时之后。”蒋医生说。
　　裴却嗯了一声。
　　众人看着他在病床前坐下，全都了然地往外走。

　　祝妧额角裹了纱布，手腕也被打上石膏。一张小脸惨败无色，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几近透明，柔软的唇瓣也苍白、干涸，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一个小时过去，祝妧也没有醒。
　　裴却啧了一声：“真不听话。”

　　祝妧就是在这时有的意识，和裴却有些无奈的话一起相伴而来的，是一阵阵的疼痛。
　　摔下山时，祝妧滚了好几圈，虽然穿的衣服有些厚度，没擦伤皮肉，然而身上还是被摔得青青肿肿，没几块好肉。

　　祝妧对疼痛的耐受度不高，不仅不高，甚至有些敏感。
　　走开两步去喝水的时间，裴却再折返回病床前，就看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祝妧安静地簌簌掉眼泪。

　　眼周一圈被泪水染得殷红，泪珠挂在乌浓羽睫上，看到裴却走上前，她还偏了偏脑袋，晶莹泪珠从眼睫滑落。
　　像一尊瓷白的玉石娃娃沾了水。
　　裴却：“……”

　　“娇不娇气，说你一句就要掉眼泪？”裴却有些无奈地捏了眉心，“让你和我一起回家，非要赖在这儿，在这儿又不注意安全，你……别哭了。”
　　哭得他心烦。
　　对这种不听话又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就该绑了押回去。

　　“裴却……”祝妧用染着哭腔的声音喊他，绵绵软软，有气无力，犹如贴着耳边低语。
　　裴却有些受不了地用指腹蹭了蹭耳朵，板起脸，毫无情面：“不许撒娇，以为撒娇就能蒙混过去？”
　　祝妧眼泪掉得更凶了，她闭了闭眼睛：“我好疼啊，呜……”

　　裴却蹙眉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祝妧皮肤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薄得很，裴却擦了一下便泛起浅浅的红，分明没用什么力。
　　手顿了顿，想将纸巾扔给祝妧自己擦，望了眼她打了石膏的一只手，和眼泪仍簌簌落个不停的脸。

　　裴却忍了忍，放轻动作，跟他老爹给最钟爱的瓷瓶擦灰似的。不，他老爹给瓷瓶擦灰都没这么轻的力道。
　　裴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这么能哭，实在是被祝妧哭得没办法。裴却动作轻柔，语气冷冷地威胁她：“别哭了啊，再哭把你画全烧了。”

　　这话果然立竿见影，祝妧马上就停止了抽噎，她抿着唇，紧紧闭上眼睛。
　　可生理泪水还是不受她控制地继续往下流。

　　好一会儿，祝妧怯怯地睁开眼，委屈道：“怎么办啊,可是它停不下来……”
　　她甚至没忍住打了一个轻轻的哭嗝：“可不可以不要烧我的画……”
　　裴却：“……”

　　“爱哭哭吧，不烧你画。”裴却也不帮她擦眼泪了，擦再多也要掉，没必要。
　　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裴却好整以暇地欣赏祝妧掉眼泪，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哪疼？”

　　“全身都疼。”祝妧哭得声音都哑了。
　　“让你画画不着家。”裴却说，一面按了铃叫人进来。
　　在医生进来前，裴却又拿起纸巾替祝妧擦了擦眼泪：“啧，眼睛怎么这么红……”

　　蒋胜希办公室就在楼下，没一会儿，便带着好一大片人涌进病房，看到祝妧，温和笑道：“祝小姐醒了，身上有什么不适吗？”
　　“我额头疼，手也很疼，浑身都好疼。”祝妧眼巴巴地说。

　　“疼是正常的，”蒋胜希说，“我给小姐开止疼药，缓解点疼痛。”
　　祝妧松了口气，点点头：“谢谢你。”

　　“小姐还没吃饭，饿了吧？”蒋胜希又问。
　　在一旁站着的何立康立即吩咐侍应生去给祝妧拿餐食。
　　蒋胜希：“要清淡的。”
　　侍应生点点头。

　　离开前，蒋胜希将注意事项一一嘱咐，何立康在一旁亲力亲为地记录。
　　吃完止疼药，祝妧总算好受了一些，泪水也没有再流，然而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已。
　　侍应生端来饭菜时，她也毫无胃口。
　　“我不想吃。”祝妧脑袋埋在枕头里蔫蔫。

　　几天相处下来，祝妧性格绵软亲和，侍应生看她还像看小孩似的，见她不吃饭立即哄道：“生病不能不吃饭的，小姐，这样病可是好不快的呀。”

　　祝妧还没来得及开口，裴却已经拿过从侍应生手中拿过清粥，语气不容拒绝：“张嘴。”
　　祝妧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只好坐起来，乖乖张开口。
　　粥有些烫，祝妧跟猫舔食似的，伸出一小截红舌卷走勺上的粥。

　　这样喝了好几口粥，侍应生忍不住提醒：“老板，这儿还有菜。”
　　看到裴却蹙了一下眉后，侍应生才反应过来，老板应该是嫌麻烦才只给祝妧喝粥，在心里暗骂自己嘴贱。

　　祝妧大概也想到了。
　　她立即道：“我自己吃就好了，我右手没有事。”

　　刚才祝妧也不知道怎么，竟然鬼使神差让裴却喂了自己这么久，或许是受伤的人都格外脆弱，渴望来自身边人的关心。

　　从可以拿筷子开始，祝妧就没有享受过被喂饭的待遇，裴却真是最最棒的未婚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