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酸》未妨轻狂

10、第 10 章

　　“过会的媒体采访我安排在酒店了，结束之后再去尤鸿导演的饭局。”季承云说完工作，才从后视镜看向颜年：“今天考试怎么样？”
　　颜年后仰倒向后座，眼睛闭起来假寐：“还可以。”
　　季承云笑笑，不再打扰他休息，专心开车。有时候他也挺佩服颜年的，一个刚成年的小孩，不但要承受繁重的工作，还要面对这个圈子形形色色的人。
　　没有休息、没有隐私、没有朋友。作为未成年艺人，他不能有负面情绪、不能有负面行为，每天活得像橱窗里精致的布娃娃。季承云常常扪心自问，这样没有自由的日子自己能坚持多久，最后得到的答案也许都不超过一周，可颜年过了整整两年。甚至在未来，还要过很久。
　　哪怕是在人生最重要的冲刺阶段，他也无法专心的准备。除了无孔不入的媒体，还有很多推脱不掉的应酬。
　　采访结束，天已经黑了下来。颜年疲惫地呼出一口浊气，告诉季承云到了喊自己，就窝在后座睡着了。

　　季承云把车停在路边，回过头轻轻拍了拍颜年：“醒醒，到了。”
　　颜年睁开眼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疑惑道：“这里不是……”
　　季承云帮他拉开车门：“尤导不知道我们先前还有个采访，就在帝都电影学院附近找了个地儿。”
　　颜年下车，看着面前的店面——“百年烤鸭坊”，不由得笑出声来。没想到某些人想吃的烤鸭，倒让自己给吃上了。
　　“你也觉得这店面装修的好笑是吧？”季承云看着这饭店招牌上的巨大鸭子，说：“不过你别看它外面这样啊，听说东西是真好吃，毕竟这店也开一二百年了。尤导可是出了名的老饕，他找的地儿准错不了。”
　　颜年收敛笑意，又恢复了那幅清俊冷淡的面容，随季承云走进了烤鸭店。

　　正逢晚饭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颜年低着头紧跟在季承云身后，眼眸低敛，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之前和导演们会面，要么在环境清幽的私人会所，要么在人烟稀少的郊外茶楼。人来人往的闹市平价饭店，这种体验倒是头一回。
　　跟着服务员，颜年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包厢。说是包厢，其实就是饭店用竹制的架子和帘子分隔开的几个房间。不过有大厅的嘈杂在外，包厢倒也不用担心隔音的问题。
　　季承云挑开帘子，颜年见到了此次饭局的主角——尤鸿导演。此刻的他和往日荧幕里的他大相径庭。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针织衫，外面还套着一件无袖的红色马甲。如果不认识的路人经过，也只会把他当成帝都路边遛鸟下棋的普通大爷。
　　“你就是颜年吧？快进来快进来。”尤鸿热情地招呼着颜年，仿佛二人早已熟稔。
　　颜年和尤鸿问了个好，便落了座。季承云为颜年一一引见席间宾客，颜年依次问好。期间或有投资人穿插着问了颜年一些问题，他不卑不亢的回答被尤鸿看在眼里。
　　外人都觉得尤鸿脾气好，每天笑眯眯的，天南海北都能跟你聊到一起去。可在拍电影这件事上，他不仅脾气怪，还挑的很。在资本横行的年代，他硬是扛住压力，拒绝带资进组的艺人，绝不轻易修改剧本，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埋头苦干了十几年，终于让他在国外电影节闯出一番天地，接连斩获大奖，国内他也因此名声大噪。而拍过尤鸿戏的演员，也因此水涨船高，事业有了质的飞升。这也是季承云答应这个饭局的理由。
　　尤鸿其人，挑演员首先看的不是戏，而是人。再好的演员，和角色本身不贴，都会带有一种“演”的感觉。而他拍电影恰恰最讨厌这种感觉，他要找的，就是剧本里的那个人。
　　随着尤鸿越来越满意的神色，饭局也接近了尾声。季承云起身，面带歉意：“各位老板不好意思，颜年明天还有考试，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
　　尤鸿摆摆手，刚要答应，坐在他左手边的冯魁开口：“小颜啊，要不然你再稍等一下，我侄女马上就到了。”
　　然后转头对尤鸿说：“老尤啊，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很崇拜你的侄女，今天听说你在北京，说什么都让我给她安排一下和你见一面。”
　　尤鸿笑眯眯的给自己斟满了茶，却没有接话。
　　“我们这么多年老朋友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冯魁明白尤鸿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拍拍尤鸿的肩膀，说：“如果真的不合适，那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嘛！”
　　尤鸿给冯魁也倒满了茶，算是卖了老朋友一个面子。
　　此时，一抹亮色挑开帘子进来，赫然就是下午才和颜年搭档过的冯羽容。
　　颜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思及尤导的作风，便了然于心。
　　下午在考场的她，虽然按学校规定素颜出镜，但衣着用度，无不彰显她的家境。而此刻的她，打破了一贯维持的优雅人设，穿着黑色皮衣和红色的紧身短裙，一头秀丽的长发也被扎成双丸子头，显得俏皮可爱。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冯羽容掏出一瓶红酒：“给各位带了我家酒窖的私藏，就当给在座的各位赔罪啦。”
　　冯羽容挨着冯魁坐下，娇憨地和尤鸿打招呼：“尤导好，我是你的影迷，我叫冯羽容。”
　　尤鸿冷冷地打量着冯羽容，心里想的却是：看来新剧本的人设已经被泄露出去了。表面却还是弯了弯唇，和女孩打了招呼。
　　冯羽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娇憨活泼的小女孩，席间都是人精，自然也不会拆穿制片人的侄女，陪着她演戏，气氛倒也热闹。半小时后，季承云再次提出离开的请求，尤鸿一口答应了。

　　季承云去取车的工夫，冯羽容也跟了出来，看见颜年靠在店门口的阴影里，她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角色中，朝着他走进一步，歪着头不自觉地撒娇：“阿年，能不能顺路送我一程啊？”
　　还没等颜年拒绝，她接着说：“叔叔他们后面还有一趴，我不方便跟。家里的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太冷了我实在是等不了了。”
　　季承云此时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他在驾驶座和颜年对了下眼神，发出了无声的询问。颜年看了眼冯羽容，此时的帝都气温已经零下，但她的短裙下却是连一条丝袜都没穿。打开了车门，没什么表情地说：“上车吧。”
　　冯羽容像是早就料到一般，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谢谢啦阿年，我家不远的，麻烦你啦。”说着就长腿一跨，坐进了车里：“你也快上车吧，外面冷。”
　　颜年目光转向季承云：“哥，麻烦你送她回家。”说罢就不留情地把车门关上，退回到阴影里。
　　季承云看着后座由错愕转为气急败坏的女孩，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气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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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岁岁考完管理系的面试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表演系考场早就空无一人，中午还拥堵的校门此时门可罗雀。
　　数着路灯，本来要走去地铁站的她，不知不觉错过地铁口，反而走上了天桥。
　　深冬的帝都，寒冷而萧索，赵岁岁双肘撑在栏杆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慢慢地出了神。
　　想起下午冯羽容的那声“阿年”，赵岁岁忍不住心里发酸，他们应该很熟吧……毕竟合作过一部戏，甚至还传出了绯闻。
　　也对，冯羽容，长得好身材好家境好。这样的女生哪怕只是和颜年站在一起都那么赏心悦目。赵岁岁低头看了看裹着厚重羽绒服的自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梦寐以求的终点，却是人家轻而易举的起点。
　　咕——咕——
　　肚子里响起不规律的叫声，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天桥上呆了这么久。走在回酒店的路上，顺着香味，她停在了一家店门口，盯着招牌上的巨大鸭子，赵岁岁觉得肚子更饿了。
　　百年烤鸭坊为了招揽客人，后厨采用的是半透明的设计，烤炉的部分正对着窗外。透过玻璃，赵岁岁看着“滋滋”滴油的烤鸭，忍不住咽了口水。
　　好想吃烤鸭啊……看起来也太香了。
　　但若让她一个人进去吃，她又会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在心里腹诽：都怪颜年，不然今晚就可以吃烤鸭了。
　　“赵岁岁？”
　　正当她念叨着，一道声音响起，她看过去，店门口阴影处走出一道身影。这衣服，这体型，为什么她越看越像刚刚被吐槽的对象呢？
　　颜年在门口呆了一会没打到车，就收到冯羽容半路下车的消息。索性就靠在老地方等季承云回来接她。没想到车没等到，人倒是等到一个。人群中，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赵岁岁。倒不是她有多显眼，只是她盯着玻璃的眼神太过强烈、太过渴望，让人无法忽视。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询问道：“这个点了，还没吃饭？”
　　赵岁岁手不自觉的放在肚子上，尴尬的笑了笑。
　　颜年跟赵岁岁说了句“稍等”，转身走进了百年烤鸭坊。
　　不多时，他出来，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他把其中一个递给赵岁岁：“给你。”
　　“这是……？”
　　“下午不是还说想吃吗？尝尝？”
　　袋子里散发着烤鸭独有的果木香，隔着袋子，还能感受到烤鸭的温热。赵岁岁心下痒痒的，难道他是特意……为我打包的吗？赵岁岁抱着袋子，脸在黑夜里偷偷地红了。
　　季承云把车停在二人面前，探出头来：“上车。”看见颜年手里的袋子只有一个，问道：“不是让你打包两只吗？怎么只有一只了？”
　　“店里只剩一只了。”颜年打开车门，转头问：“你酒店在哪？”
　　赵岁岁从他们的对话里，才明白这烤鸭原本是别人让颜年打包的，颜年不过是顺手送的而已。
　　这样才对不是吗？她在期待什么啊？赵岁岁不断安慰自己，可心脏就像打翻的蛋糕一样，奶油糊得到处都是，堵住了所有出口。
　　她摇摇头：“就在前面的胡同里，你车进不去的，我走五分钟就到了，你路上慢点，拜拜！”赵岁岁一口气说完还嫌不够，又用力的挥了挥手做告别。
　　颜年闻言也不再坚持，坐上车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