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花期》渔歌总有时

3、眼睛

　　“对不起。”
　　沈焕突然抬起头，这句对不起，他从未听见莫双对任何人说过。“我…”沈焕结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明明，明明沈焕才是那个需要道歉的人，明明莫双才是那个接受道歉的人。
　　“是我，是我太偏激了。”莫双接上沈焕不知所措的目光，看见沈焕眸子里泛着泪光，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哭出来。
　　“是我…明明是我不好…”
　　“你没必要告诉我你的一切，你本就该拥有隐私。是我的问题。是我。”
　　莫双走上前去，一把抱住沈焕，“对不起，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对不起。”
　　沈焕哭了，眼泪落在莫双肩头，哽咽着：“没事了，没事了。”
　　朋友之间，没什么能比一个拥抱更能表达歉意和包容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食堂里，莫双和海棠面对面坐着。
　　“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大事，所以偏激了。”莫双低头看着餐盘里的饭菜说。
　　沈焕看着莫双，“原来又哥这么爱我，还会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真是太感动了。”话毕，沈焕努力的挤出两滴眼泪。
　　沈焕就是这么一个人，在莫双看来，他不仅神经大条，还很喜欢讲笑话、扒一些自己的缺点但是又不改，是一个超有料的人。莫双从来不觉得沈焕的玩笑不合时宜，反倒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沈焕懂得怎样缓解气氛，懂得什么时候讲什么笑话，从不让人觉得尬。
　　莫双笑了：“傻逼，你一直在我眼前晃晃悠悠，看着就烦。但是你是唯一的朋友，不上心很难啊。”
　　“哇哦~”沈焕夸张的叫了一句，“谁能想到，景行第一帅哥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又哥，被别人知道就要更爱你了呢~”
　　旁边一个男孩子听到这句话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神经病。”莫双被沈焕浮夸的演技笑到只能想到这一个词来回应。
　　“我吃完饭了。你快点，我午睡时间快到了。”
　　“又哥，等等等等我。”沈焕飞快的往嘴里送饭菜。
　　“帅哥叫我等他我当然要等啊。”莫双看着腕上的手表不紧不慢的说。
　　正在飞速灌饭的沈焕听到这句话差点惊讶到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帅哥打住，别喷到我身上。”
　　沈焕撑着鼓鼓囊囊的两颊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你悠着点，别…” 噎着了…
　　莫双还没说完，沈焕真噎着了，还喷了隔着一个座位的男孩子一身…
　　莫双看向那个男孩子，发现是同班的唐筠。
　　沈焕咳了两声，把嘴中剩下的饭全吐出来了。
　　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以及惨烈。
　　“咳…咳咳…唐筠，对不起啊…我这…吃饭吃太急了…你这衣服我给你洗吧……”沈焕一脸不好意思。
　　“没事，我自己洗吧，没关系，下次别这么急了。”唐筠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自己擦了擦。
　　唐筠看向莫双，“你也是，别老是催沈焕了。”
　　莫双淡淡的说了一个“哦”。
　　“真的不好意思啊，唐筠，你别搭理莫双，他脑子里说话的那片组织还没发育完全呢，别搭理他，奥。”沈焕试着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没事的，”唐筠笑着看向沈焕，“我习惯了。”
　　“啊…哦…那就好…啊不对，没什么…真的很对不起啊…”
　　“没事的，不用道歉啦，你快叫那边那个阿姨来收拾一下吧。”唐筠递给沈焕一张纸，“你先擦擦嘴吧。”
　　沈焕接过纸巾，“谢谢啊。我去叫阿姨。”
　　清理好之后，沈焕依旧不停地向唐筠道歉。
　　“真的对不起了唐筠，要不还是我给你洗这个衣服吧。”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沈焕，走吧，他说了他自己洗就自己洗，别理了。”莫双拉着沈焕就走。
　　“那我走了啊唐筠，真对不起！”沈焕被拉走也不忘最后再道个歉。
　　快到教学楼了，莫双松开拉着沈焕的手，停了下来。
　　“你管他做什么？”
　　“是我弄到他身上的啊…”沈焕委屈，这什么个理啊，自己弄脏了别人的衣服还不准向别人道歉？？？
　　“算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吧，他不是什么好人。”
　　“哦…好。”
　　莫双看人挺准的，沈焕虽然觉得唐筠是个好人，但是一听莫双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就知道唐筠准不是什么好人，沈焕没理由的相信他又哥的火眼金睛。
　　也不是没理由，只是莫双这双眼睛真的是观察的太细致了。
　　那年中考前一晚，沈焕从自己寝室跑出来问莫双，他能不能考好。
　　他记得莫双当时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小会之后，带沈焕来到了走廊。
　　“先吹吹晚风吧，我来问问你，你觉得谁可以考好？”
　　沈焕闭上眼，“我觉得席柔，陈鹤唳，罗孟他们应该可以。”
　　莫双缓缓开口，“不对。他们没一个可以上景行。”
　　沈焕睁开眼，一脸疑惑看向莫双，“为什么？”
　　“我敢说，你能想到的那些成绩好的，都不会考上景行。”
　　“你呢？”
　　莫双悠悠的说了一句，“我除外。”
　　“还不明白吗？”
　　沈焕想不懂，摇摇头，“不明白。”
　　“你现在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莫双领着沈焕走进他的寝室，有看书的，有打游戏的。
　　沈焕任然不明白。
　　“你看不见吗，他们心思不在这里呀，我再提醒一点——看他们的额头。”
　　“在出汗…代表什么？”
　　“还不明白吗？空调温度二十三度，出汗不自然。他们在紧张，在害怕啊。”
　　“我也挺害怕的啊，我也直冒汗呢。”
　　“最后一次月考谁考的最好？”
　　“你啊…”
　　“我除外，在你想到的那些人里面想。”
　　“陈鹤唳。”
　　“记得当时那些人之中最大的分数差是几分吗？”
　　“三分？”
　　“对，三分。你有观察各科的分数差吗？”
　　“没。有什么问题吗？”
　　“月考怎么编位？”
　　“按成绩啊。”
　　“是啊，按成绩啊…”
　　“你说…他们作弊？”
　　“对啊，你没观察到吗？”
　　“哪里有时间观察啊……而且你做第一排啊明明…”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最后一次月考带镜子。”
　　“这样啊…所以我最开始不是问你我能不能考好吗？你在这给我扯着有的没的……”
　　“哈哈哈，就是想逗下你。”
　　“所以…我可以吗…”
　　沈焕这句话既像是问莫双，又像是问他自己。
　　“可以啊，当然可以，你都半个身子踏进景行了。”
　　“你别逗了。”
　　“你最后一次月考多少分？”
　　“603啊。”
　　“体育你多少分？”
　　“53啊…”
　　“别这么小声，满分55你考53很自卑？”
　　“你考了55分你好意思说？”
　　“除了我，你是咱学校第二，信我。”
　　“那…大概预估一下，我有多少…”
　　“680应该没问题。”
　　“不是吧，又哥，你搁这跟我开玩笑呢？！”
　　“信我，你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我分析了，主要问题在理科，不够细心，不够自信，有些题目确定了就确定了，不用再去算第二遍浪费时间，会的都做完，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时间空出来很多，这空出来的时间检查没信心的完全够了。”
　　沈焕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莫双跟他不一样了。
　　沈焕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做作业！”
　　沈焕刚准备走，莫双一把拉住他的领子，“回来，谁让你做作业了，明天考语文，过来一起看点笔记。”
　　“啊！又哥，不愧是我又哥！我爱你哥哥酱！”
　　沈焕撅着嘴凑过来，莫双伸手拦住这个浮夸的脸，
　　“恶心人就别来了。”
　　“好的，哥哥酱，我明白了！”
　　…
　　后来，真的像莫双所说，在莫双排名之后的一些成绩相近的“学霸”没有一个人进景行，反倒是一直不起眼的沈焕跟一直闪闪发光的莫双进了景行。最让人震惊的不在这，而是沈焕的成绩，沈焕的中考因为听取了的莫双的一些建议和方法，发挥的超乎平常，甚至比莫双估计的还要高出二十分，沈焕考了整整700分。
　　自那以后，沈焕彻底信了莫双的这双观察的细致入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