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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乱世有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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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舞会因为战争取消了。苏西带着茉莉和泰迪在傍晚前赶来了。她除了带来我的各种用品,还带了许多水果。
“皮克叔叔可厉害了!他套车准备过来时候,斯嘉丽小姐拦着不允许装车,说什么浪费。皮克叔叔说,罗毕亚尔先生交待了,罗毕亚尔家就是女仆,也得出门坐车——抛头露面可不是体面行为,尤其是做客期间。斯嘉丽小姐脸色可精彩了。”茉莉学的眉飞色舞。
我这么一大群凑在威尔克斯家吃吃喝喝的,衣服肯定得免费了。因为,我的奶妈,领着两个贴身女仆不说,内外俩传消息的黑小孩;马车夫皮克,以及男仆比利和杰克;还有两匹马、一辆马车、叽叽呱呱的金刚鹦鹉,嗷嗷叫的猎狗……我头疼地捂了下脸。我怎么也得再找个机会发发财,囤积囤积物资,不然我的排面怎么铺得起来啊。
我轻松愉悦的闺蜜聚会,没两天就被叫停了,斯嘉丽还是挺有本事的。她竟然说动了查尔斯和杰拉尔德,就在这个周末闪婚。确切说从被求婚到结婚,前后错不到五天。
也就战争年代了,一批批勇士赶在部队出发前娶到了心爱的姑娘;为了南方,挑剔又苛刻的太太们做出了最大的支持和让步——不能让战士们带着遗憾出发啊。
虽然这种奉献精神很可贵,私下里我是认为这种盲目的跟风是极不靠谱的。要知道,这场内战历时四年多,几乎让南方人才凋敝,断层。那些被匆匆推入婚姻的姑娘们,还没享受到任何婚姻的酸甜苦辣,就披上了黑纱,以未亡人的身份麻木地艰难求生。忒掺了点。
家里的氛围其实跟诡异,杰拉尔德一脸不舍和兴奋,爱伦心中的焦虑和担心有时候都直接流露在她对斯嘉丽的反复叮嘱中;新娘子斯嘉丽则全程一脸无所谓,我是被迫围观,还有一个一脸羡慕斯嘉丽能穿着婚纱走向婚姻但又遗憾自己的幸福还遥遥无期的卡丽恩……也就是黑妈妈时刻嘹亮的大嗓门把仆人们都指挥得团团转才表现出了筹备婚礼的喜庆。
我用红玫瑰和白百合,配着一点点铃兰给斯嘉丽做了一个充满祝福的球形捧花。“斯嘉丽,新婚快乐!”
斯嘉丽接过了苏伦递上来的捧花还有点晕,她胡乱点了点头,直到自己被带下楼梯,看到等待着的丈夫和一众宾客,才惊觉自己结婚了。这个时候她还能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可等梅兰妮和艾希礼结婚那天,她彻底崩溃了,她哭的好伤心,伤心到每一个参加婚宴的人都鸡皮疙瘩掉一地。直到军队来了一封信,告诉她,她的丈夫死于伤寒。就这样,只过了新婚夜就送别了丈夫的斯嘉丽成了寡妇。她在家里又哭又闹,直到自己昏厥。
“她怀孕了,最好还是不要情绪太激动。”我检查后告诉了爱伦。
“哦,可怜的斯嘉丽!谁能想得到他们夫妇感情这么好,不过短短一个月就能积累这么深厚的感情,还有了爱情的结晶。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爱伦一锤定音,开始了对斯嘉丽寡居生活的监管。
行,我的母亲可真是个四两拨千斤的高手。不过,我是不想在苔拉待了,每天看斯嘉丽撒泼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她次次闹得人仰马翻,她演得不累,我看的都累了。正巧,外公来信问我愿不愿意去见识见识纽约的拍卖会,我二话不说就收拾好出发了。
正愁没地发财呢,瞌睡了就送来了枕头。我还有大量库存的刺绣、瓷器、家具……打着罗毕亚尔家收藏的名义,我出手了一套红酸枝木的中式桌椅、两件漆器、一架落地的四季花鸟大屏风以及一个猫扑蝶的小炕屛;一套冰裂纹茶具、一套芙蓉石酒具、一套点翠头面。登记的职员是看得目瞪口呆,鉴定的专家们也交口称赞,他们都说:这从法国逃难出来的贵族,宝贝带的可真够多的。
呵,真是小瞧人。这些可都是我一点一滴,一针一线,几经寒暑,辛辛苦苦赶工的啊,那里面可都是我的心血和智慧呢。
我坐在拍卖会场,看着手中的宣传册子,心里一阵唏嘘,当初我脱手的那套山茶花骨瓷茶具,而今兜兜转转又出现在我面前,价格还翻了好几翻,唉!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该不会也是为了那套东方珠宝而来?”一个油腔滑调又夸张的感叹低低响在耳边,震的我轻微耳鸣。
“什么?”我抬头发现是瑞德,他伸长了腿,斜斜坐在扶手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上午好,巴特勒船长。”
那姑娘一脸疑惑地看过来,而后冷冷地打了个招呼。瑞德气的磨牙,这个奥哈拉家的二小姐,态度高傲的跟公主巡逻似的,可偏偏,那双眼睛黑黝黝跟水晶似的,实在是清澈无辜至极,哪里还生的了气?!
“据说这次拍卖,有一套压轴的东方珠宝,据说来自于皇室呢,喏,这么多贵妇人,有一半都是冲着这来的。”瑞德解释了一下。
哦,是什么呢?我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拍卖品说明,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内部消息?”
瑞德一扬眉毛,“没错,每次拍卖的侧重点不同,所以就会有人提前把消息透露给感兴趣的人。”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就坐好等待拍卖开始。
这场拍卖会,拍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字画、文具、家具、衣服……甚至还有一个据说是法老用过的木桶,就离谱。我本来兴致缺缺,结果快到中场休息时,主持人拿起了一个穿着玉珠的金丝络子。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仔细一听,据说是贩卖茶叶的远洋商人带回来的纪念品。
我决定拿下它,我仔细观察,发现很多人对这个小小的装饰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宝物自晦,那珠子还没有幼儿小拇指大,看着灰扑扑的,络子本身用的金丝银线因为时光的氧化和缺乏保养,也黯淡无光。它看上去就和一个随手从街头地摊上买到的量贩版纪念品一样,不起眼到主持人都有些干巴巴地解说。仿佛是为迎和主题凑数一样,除了强调它漂洋过海,远道而来,再也说不出花来。连要价都只有两百美元,甚至报价出来后,现场还安静下来,迟迟不见有人加价。我举起木牌:“两百零一美元。”
噗嗤,有人当场笑出了声。还有人好奇的打量着唯一举牌的那个年轻女孩。
“两百零五。”终于也有人开始出声。
“两百零六。”我立马跟上。
“两百一十。”
“两百一十一。”
哈哈哈哈,大概是这竞拍实在搞笑,不少人都乐不可支,甚至还有人也坏心眼的一美元,一美元跟着抬价。
“你想要?”瑞德看不出来那个小饰品有哪里好,甚至不如前一件珍珠发卡有看头。
我点头,“想。”
“行吧,我来给你拍。”瑞德也举起牌子,懒洋洋地开口:“二百五十美元。”
他一下子把价提了那么一层,跟的人也少了不少。
“二百六十。”就有那些喜欢抬杠的人,跟着加。
瑞德耸耸肩,放下了牌子。
主持人等了好一会,也没人再开口,只能拿起小锤,“二百六十一次,二百六十两次……”
“三百。”瑞德举起了牌子。
“三百美元。还有没有更高价格?”主持人来劲了。
可是这件拍卖品实在是值不到三百美元啊。他卖力地假装吆呼两下,就定下了,三百美元拍给瑞德。
“给她。”瑞德看也不看,直接让侍从把托盘端到苏伦面前。
“谢谢。”我给出五美元小费,把络子拿起来赏玩。
“谢谢你,巴特勒先生。我这就把钱给您。不过我身上带的现金没有那么多,我会让仆人取来送给你的。”我向瑞德道谢。
瑞德不以为意,“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物品,算我送你的礼物好了。”
“那怎么成,无功不受禄的。”我说着,把我带的二百美元都数给他。
瑞德好笑的看着那个小姑娘一本正经地道谢,还拿出钱,甚至有找一支笔写下欠条的意思,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行了,我的小姐。它本来就这个价,真要算账。你把你的钱袋抵给我算了。我看做工不错。”
我看了看自己的钱袋,唔,普通的呢子布料,没什么特别标志,不过随手绣了一只小猫,给就给了。“多谢您的慷慨和热情,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帮助你的。”
瑞德接过那小小的鼓鼓的钱袋,看都没看就手放进兜里。也跟着看那个小饰品。“你有收集破烂的癖好?”
我好悬噎住,我摩挲着那颗玉珠,想了想,告诉他:“遥远的东方古国,曾有一位诗人,他说‘蓝田日暖玉生烟。’这颗珠子就是如此,太阳底下看着仿佛包裹着流动的云雾。”(“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李商隐《锦瑟》)
瑞德不意自己竟然能听到苏伦的柔声解释,尤其是其中有一句,她应该是用外国话念的诗,有种说不出的美丽韵味儿,甚至她的表情都变得虚化,如同一下子穿透了千百年的思念。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让久经沙场的瑞德都愣了神。
“真奇妙,我还能听到外国诗,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你会说多少语言。”瑞德等的茶具还没到,就起了逗逗小姑娘的心思。
嗯,我愣了一下,“不多,我会说一点法语,一点西班牙语,一点中国话,还有一点古拉丁语。”
瑞德诧异地看了又看,“我怎么觉得不只一点呢。”这么好学的年轻姑娘可不多见,毕竟大多数姑娘的兴趣都在怎么谈情说爱,唱歌跳舞上了。
我笑了笑,“真的只有一点。我小时候没事做,就爱翻我母亲陪嫁的书打发时间,后来上了学,学了些法语,拉丁语。都是充门面的,哪有什么真才实学。至于中国话和西班牙语,是为了讨好我外公才学的,也就唬唬没学问的人。”怎么说也轮回几遍了,不会点外语不太没面了嘛。
“哦豁,奥哈拉小姐,你这谦虚的,是让人夸你还是让人嫉妒你?”瑞德往后靠了靠。这小姑娘,每次看见都让人耳目一新。
“我以为你要为我的诚实鼓掌呢。再怎么说,我刚承了你一个人情,再虚头巴脑的有什么意思。”我把络子系到腰带上。
“啧啧,我觉得我的给你的老师鼓鼓掌,怎么就把你教的这么伶牙俐齿呢。”瑞德这一说笑,竟然忘了时间,再抬头,发现他要的那套茶具已经摆出来了,他忙举起牌子,参与到热火朝天的竞价中。
我听着周围的人在争茶具,只得在心里啧啧,我亏死了,这价格已经翻了十几翻了,若是拿到拍卖会,我还能抽提成呢,唉,只怪当初太年轻。
“巴特勒先生,您很想要那套茶具?”我看瑞德已经拍疯了,不由得开口。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据说是从法国皇室流出来的,极具收藏价值。我要拍下来送给我母亲。”瑞德志在必得。
法国皇室?我以手捂额。不过,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坑他,虽然他人傻钱多。
“巴特勒先生。”我拉了拉他袖子。
“什么?”瑞德尽管着急,还是耐心的转过身来。
“这套,不是从法国皇室流出来的。也不值这个价,就是样式好看而已。”我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其实,这是我当初去亚特兰大玩时,卖出去的。那时不过买了五百美元。你仔细看一下那个糖罐,盖子上的蝴蝶上缺了一角,就是那买主把触角摸掉的;还有那杯子碟,明显有一个是后面补上的,其他的都是粉色绣球花,哪里会突兀出现一朵红玫瑰,这样艳丽,不是喧宾夺主,抢了山茶的风头嘛。”
瑞德只见她一脸无可奈何地靠过来,带着幽香,还有柔软,凑在耳边低语,呼吸间,那温热的鼻息喷到脖子上,带来过电般的战栗,偏偏她还没有察觉这种暧昧。这个苏伦,还真是个要人命的小妖精。她那个姐姐,风骚的像发情的野马,可真论起性感来,跟她这毫无自知的妹妹比起来,还是差的远。苏伦这样的雪肤花貌,冷情骄矜却又天真烂漫,真是和哪个男人略微示好,根本没人招架得了。
“看来,我这礼物没白送。不过,你这是偷偷把你外公的私房都拿来换糖了么?”瑞德这会儿也没心思竞拍了,索性好整以暇地坐着,手伸开,搭在苏伦的椅背上,虚虚得把她揽在怀里,挡住那些觊觎的目光。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过是把我的嫁妆合理的利用了一下。我以前都不知道可以拍卖,现在想想,我其实亏了好多钱呢。”我真的肉疼啊。
瑞德看她委屈的瘪嘴只想放声大笑,可惜场合不允许,他乐的浑身颤抖,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太对他胃口了。简洁明了,直中红心的爽快可真是让人身心愉悦。
我瞪了他一眼,毛病。
我终于等到压轴了,呵,倒数第三时我的猫扑蝶小炕屛;压轴的是我那件点翠头面。感谢这些财大气粗的老板,我现在拥有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真漂亮,这首饰炒成天价真不亏。”瑞德遗憾,若是能拍下那套首饰就好了,一定能成为巴特勒家的传家宝。他还沉浸在刚才那套精美珠宝带来的震撼中,就见旁边的小姑娘已经好整以暇的收拾好,准备离开了。“我送你。”瑞德脱口而出。
啊?“多谢,巴特勒先生。马车就在外边等着我呢。”我点头致谢,我还等着去收钱呢。
瑞德扬扬眉,不置可否,也不动如山。好吧,我只能由他跟着去见了经理人,并收到了支票。
“啧啧,我可真是大开眼界。”瑞德弹着牙,“你这嫁妆可够丰厚的。”
我无奈地摊摊手,然后上了马车。
“我可得好好护送你,这么大一笔钱,不安全。”瑞德也挤进来了。被瞪了一眼也不在意。啧啧,他打量四周,真心实意的感叹:“果然是皇室出身,瞧着排面,啧啧。”
“从我曾祖父开始就没落了,都流放到美洲了,充什么大头蒜瓣。有钱还不许人享受了?!我觉得从你刚刚那一掷千金的劲来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我也没客气,论花钱,我眼前就有一个冤大头,因为他到底还是把那套山茶花茶具拿了下来。
“若要知道你手上有这么多好东西,我直接从你那买多好。能省多大一笔中介费呀。”瑞德翘着二郎腿,瘫在舒适的靠背椅里。苏伦这话可说的没错,有钱可不就是要享受的。
“我没想到巴特勒先生这么自来熟。”我没好气看他瘫我旁边,甚至还想吸烟?!“你做什么?不许在我车上吸烟!”
瑞德手一顿,真把火柴收了起来,不过他拿雪茄闻了闻,算是过过瘾。“遵命,我的小姐。”他油腔滑调的调侃:“怎么说,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了。苏伦小姐,你这架势可有点翻脸不认人的趋势,不好。”
“一码归一码,你坐我的车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手一转,打开檀香扇,遮住半边脸。
“是,是,是!您说的对。”瑞德滑稽地捉个揖,可那小姑娘真真铁石心肠,半点不为所动,不由觉得尴尬,自己摸摸鼻子又坐好了。
车厢里因此安静下来,只是突然一个急刹车,马车夫皮克险些没勒住马。
“苏伦小姐,您没事吧?前面是一个运输物资的商队,那拉箱子的绳子突然断了,好悬我们就直接冲过去了,不然,不是可能会踏到人就是有可能踩到货。”杰克看清楚了情况,就忙返回,敲了敲车壁,交待清楚原委。
“知道了。”我随手掀开窗帘一看,发现前面被围住了。咦,我看见了什么?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穿山甲。
只见离我的车轮边不远,有一个散开的箱子,一个血肉模糊的团子就窝在那里,体表的鳞片有些已经脱落了,腹部还有深深浅浅的伤口,不细查,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
我叹了口气,起身推门,下去把它捧了起来,我察觉到它的僵硬,一边轻轻拍着它安抚,一边暗暗输送真气和木元素,治疗它的身体。
“苏伦小姐?”玛丽跟了过来。
“玛丽,你去问问,这个多少钱。到底撞到我的车轮下,我要把它买下来。”
“好。”玛丽去前边打探一下,过来回我,“苏伦小姐,他们说这是个稀罕动物,可是一直没驯服好,也不晓得它吃什么,已经病得快没气了。如果咱们想要,给他们五十美元就行,到底不远万里运了一趟。”
“给他们就是。”我把穿山甲带回了车。我能感觉到它气息逐渐平稳,已经睡着了。
“什么东西?你这都什么癖好。”瑞德见她下车带回来一个脏兮兮的肉团,开口询问。
我抬头对他展颜一笑:“好东西。巴特勒先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西部冒冒险?”
“这会儿?”瑞德来了兴趣。
“嗯,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块地,有些特别,怕是有矿藏。我一直有意去碰碰运气,可惜没有人手和机会。如今,有了这个好东西,我想请外公带我去瞧瞧。而,相遇就是有缘,邀您同去,别的不说,凭您的身手,便是火拼也多了两分底气。”我静静等着。
“这可真是,让我怎么说呢……”瑞德有些吃惊,也有些好笑。“成吧,有你这么诚心地邀请,我就陪你们走一趟。便是一无所获,携美同游也是乐事一桩。”
“多谢,我相信我们定会不虚此行。如此,我们就分开准备吧,有个三五天就能准备好各项物资。咱们一周后见。”我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客客气气把瑞德送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