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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淑女在英伦 ...

  •   “驾!驾!”几匹骏马在道路上飞驰而过,留下一地烟尘。
      卢克看着查尔斯少爷在树荫下休息了许久也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由得着急起来。他忍不住凑到跟前好言好语地劝导:“少爷,眼看着天快黑了,咱们再往前赶一赶吧,也好早点到。”
      “急什么?!家里不是有凯特么。”查尔斯并不在意,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我怎么听说家里有人去我的私宅找麻烦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少爷,老爷是真的病了。当初从印度往回赶时就没有耽搁一天时间,生生把三四个月的航程缩短了一个月。到了利物浦也是连夜赶回伦敦。家里事情这么多,又从伦敦赶回曼彻斯特,就是年轻人也吃不消啊。至于您提的找麻烦那是没有的事。小姐只是吩咐把您的东西取回来,毕竟老爷生病了,需要您守在身边不是?”卢克陪着笑脸。
      “查尔斯,咱们还是早点出发吧。若不是真的有事,想必以宾利小姐的性格也不会求到我那里去。”达西看出了仆从的为难,也跟着说了两句。当初接到凯瑟琳的来信,他下了一跳,连忙安排好家务赶到伦敦帮着寻找查尔斯。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跟着一起上路。也不知道宾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尔斯竟然闹起了脾气不肯回家。想到凯瑟琳一个人要里外支撑,他不由得十分担心,既盼着没什么事发生,又希望真有事时自己能尽一份力。
      “那好吧,咱们接着走。”看到达西也开了口,查尔斯不得不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卢克感激地对达西先生鞠躬。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只是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一阵无言的压力。身强力壮的仆从带着猎犬在在院里有序巡逻。
      等到进入起居室,发现只有凯瑟琳一个人坐着。
      “凯特……”查尔斯看着妹妹冷冰冰的表情试图开口打个招呼,缓和一下长久未见的疏离。哪知道妹妹立马打断了他。
      “你去看爸爸。”我终于等到查尔斯了,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煎熬。这下各种工作得马上安排下去了。
      “强尼,你马上去旅馆把提卡尔先生和史迪生先生接回来。威尔去请约翰神父。史密斯太太,请你去请坎普尔先生,务必把坎普尔太太和妮可一起请来帮忙。约翰,你去请爱蒙叔叔来。”等把仆从都分配出去,才转身向达西先生问好。“欢迎你,达西先生。感谢你不辞辛苦陪查尔斯回来。我让卢克带你去休息。”
      “这一路还算顺利,没什么辛苦的。你还好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达西发现凯瑟琳看上去憔悴又疲惫,脸色苍白得让人担心,和他印象中神采飞扬的样子实在差别太大了。可一旦她开口,时间却仿佛从未流逝一样,那隔着大洋隔着山海的陌生距离瞬间不见。他忍不住开口低声询问。
      其实,这一两年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偶尔也好奇过那姑娘在异国他乡做什么,想必在哪她都能好好生活。只是现实从来残酷,他再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景里重逢。
      “哪里好啊。查尔斯被人算计了,把家产掏空了还不明所以。爸爸惊怒交加又受了不少气,把查尔斯的债务处理完就倒下了。熬到现在才见到查尔斯……而且,我的姐姐也没有赶回来……”实在是达西先生的关怀过于真挚,而我又已经疲惫焦虑到了极限,不由得说出了实情,也算是一份自我缓解。对着达西先生,我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毕竟他的人品着实过硬。
      “怎么会?”达西实在是震惊坏了。他是在一家旅店找到查尔斯的,彼时大醉的查尔斯跟他诉说了自己感情不被家人认可,事业也不被家人肯定的烦恼。达西听了觉得这些都不是多大的问题,哪知道从凯瑟琳嘴里听到如此骇人的真相。不过,比起相识已久的查尔斯,他打心里更相信的是凯瑟琳。
      “是啊,怎么会?任谁看都不过是查理认识了个上不了台面的歌女。年轻人嘛,为了搏美人一笑送送花,看看戏,吃吃饭,买买衣服首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对吧。可这么零零碎碎加起来不到一年啊,花了有三万英镑。你还觉得正常吗?”我不无嘲讽地说,查尔斯肯定委屈坏了,不明所以的人都不会把这些当回事。
      “不仅如此,查理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她身上,其他事情就顾不了太多了。他参加了桥牌俱乐部,稀里糊涂地欠下了两万英镑,利滚利啊,我们还的及时才用三万五千英镑把这件事摆平。”我一件件地数查尔斯做了哪些事,“这些也都是十几,二十几英镑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呢。”
      达西已经被这金额砸的说不出来话,可那个姑娘仍然面无表情地接着说。
      “我们和格林子爵府有些亲戚关系,这你也是知道的。可这层亲戚关系它隔了层肚皮啊。我的外祖母是老子爵的继室,膝下只有一儿一女,长女是我的母亲,当初被老子爵以五万英镑的聘礼卖给了我父亲,幼子也就是我的舅舅迈克,在军队摸爬滚打,借着我父亲的救助自己爬上了上尉的位置,双方其实相处得并不好。这些事查尔斯都是知道的,甚至前两年子爵府为了继承人纷争还谋夺我们家的产业,为此父亲不惜带着我远遁印度以避风头。查尔斯呢,天真地以为两家关系还可以修复,不仅与其往来频繁,还为子爵府的大小事宜出钱出力,他参加俱乐部也好,参加所谓的合伙投资也好,都少不了子爵府的影响。那个所谓的赞助医学考察,查理扔进去五万三千英镑,连个收据凭证都没有,只有家里账面上的不断亏空。达西先生,如果换成是你,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还能镇定得了么?”我靠坐在沙发上,实在是越说越累。
      如果是我?恐怕我会一手杖打死他。达西默默地坐下了。他欣赏查尔斯可不就是因为他的天真赤诚嘛。可当这份心意被人利用,带来的可是毁灭性的灾难。
      “查尔斯恐怕还不明真相。”达西说了自己的看法。
      “也不是不明,只是没去想,不去信。账目都放着呢,爸爸每每写信都殷殷叮嘱,离的远的不说,他身边管家劝过,律师也提醒过。可他非要自己作死谁拦得住。”我用手扶住额头。“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难得没有人约束,查尔斯可不就使劲作。
      “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如果需要资金周转,我可以想办法。”想了想,达西开口,最起码先把这些款项理清才是正经。
      “多谢。爸爸奔波了一辈子,置办下的家业差不多都拿出来了。他卖了一个工厂,一个种植园,农庄和马场也都处理了。为了谢罪,还让出了家主的位置和这座祖宅。亏空差不多都填平了。”啧,查尔斯身边收拾烂摊子的人了真不少,所以才惯的他嘛。

      说话间,爱蒙叔叔最先到了。“怎么了,凯特?”
      “爸爸情况有些不好,还需要叔叔您在一边照看提点查尔斯。”我站起来迎接并把他让进了主卧。查尔斯正跪在亨利爸爸床前痛哭。
      “我知道了,医生请了没?”
      “已经去请了。”我说了一个谎,布朗医生才不靠谱呢。不过我还是把他接来吧。
      还好爸爸的律师和代理人也及时到了。我请他们在客厅稍作休息。
      “凯瑟琳!”妮可接到信息,就马上催着父母动身,一见到好友,她难过的上前紧紧抱住她以此安慰。
      “多谢你来,妮可。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呢,请你和坎普尔太太在起居室稍等片刻。”
      “茜茜呢?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坎普尔太太问。
      “赫斯特爵士夫妇在路上呢。父亲本来就是去印度疗养的,可落叶归根,他又舍不得故土,海上来回实在是太辛苦。”我请坎普尔先生去了客厅,达西先生帮忙招待着,坎普尔太太和妮可就和我待在起居室。
      “好孩子,你一个人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都是一辈子的老邻居了。”坎普尔太太叹息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她以前极为喜欢热情开朗的路易莎,而今却真心佩服心疼温柔沉静的凯瑟琳。
      “多谢您,请您来就是希望您来指导帮助的呢,毕竟我能信任依赖的女性长辈不多。”我接受了坎普尔太太的好意。
      约翰神父最后一个赶到,他还穿上了新的祭服。
      布朗医生也被接了过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亨利爸爸突然自己坐起来了,爱蒙叔叔忙把我们都叫进了主卧。
      “我的遗产所剩不多,每个儿女各分一万英镑。只有一点,我的妻弟迈克格林上尉曾给了我一万英镑,指名是给凯特的添妆,而今一并给她。”交待完了产业分配,亨利爸爸提起了遗产。
      “查尔斯是长子,家里不多的资产,如羊呢工厂和两万英镑是他的;位于布次文纳街的住宅是他母亲的遗产,由他继承。但,查尔斯,你得跟我保证,你要善待你的姐妹,布次文纳街的住房永远要有她们的房间。你母亲的珠宝除了留给主母的那一份,其他都是茜茜和凯特的。尤其是凯特,这个盒子里的首饰都是你母亲去世前特意留给你做纪念的,你收好。”亨利让强尼把一个小小的首饰盒交到凯瑟琳手里,拉着查尔斯一遍一遍让他保证。
      “……呃……我保证,善待我的姐妹……爸爸……”查尔斯泣不成声。
      “还有,怎么,赫斯特爵士还没到么?”亨利环顾四周,其实把凯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直到他看到了角落里沉默的高大青年,“达西先生。”他伸出颤抖的手,发出请求。
      “是的,宾利先生。”达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宾利先生会突然提到自己,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请求你!请你做凯特的监护人。查尔斯,查尔斯是靠不住的,我……我请求你,答应我临死前的这个请求。”亨利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了达西,双目赤红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爸爸!”我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而且,我看见爱蒙叔叔的脸色相当难看。
      达西并没有接话。
      “我的凯特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绝不会多麻烦你的。我只求她能平安出嫁,正常终老。我……”亨利艰难地说。
      “我答应您,先生。”达西开口答应。
      “好,好,年轻人,以你父亲的名义作保。”亨利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我以亡父的名义和达西家的名誉作保,做好宾利小姐的监护人,照顾她,保护她,保证她平安出嫁,正常终老。”达西一字一句地说。
      “好,好,好!”大事已了,亨利终于面露微笑,倒回枕头上。
      “爸爸!”
      “爸爸!”我和查尔斯扑过去,守在他身边。
      “宝贝,给爸爸唱首歌。”亨利留恋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庞,声音几不可闻。
      “好啊。”我揩去眼泪,拿来了他心爱的尤克里里,轻拨琴弦,“哦,有一位姑娘自晚霞中走来,她走过山坡和田野,走过花朵和溪流,走进我的心里来……”
      随着查尔斯的一声痛呼,我的琴弦应声而落,鲜血染红了琴面。

      一片痛哭中,约翰神父把十字架放到亨利爸爸唇边,做起了弥撒。
      “查尔斯,还请节哀。”坎普尔上前拍了拍已经哭的快要昏过去的青年。可对上床边仍然捧着琴呆愣的姑娘,他不知如何安慰,那姑娘只是默默流泪,泪珠儿一颗颗砸在地板上,还有血珠儿滴下。“去把坎普尔太太喊进来。”他吩咐仆人。
      “凯瑟琳,凯瑟琳!”达西不忍地轻呼出声,在她茫然的视线里,缓缓抽走了尤克里里。
      “这姑娘累坏了,你看着点。”坎普尔先生嘱咐太太。
      “我能不知道吗?我会看着安排的。好孩子,来,跟我走,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安排呢。”坎普尔太太拍了拍凯瑟琳已经僵硬冰冷的手,拉着她离开了。
      爱蒙出头,带着查尔斯给亨利入殓,对着这个闯了祸就消失现在才来当孝子的侄子,他相当看不上。还不如凯特呢,一直陪在父亲身边不说,家里大事小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光说她能等到查尔斯出现才到处通知,他就得击掌称赞,最大限度的保全了家庭利益不说,律师,代理人,治安官一个不少,还避免了不必要的纠纷。只是对于不是侄女监护人这一点,他心里有点不大舒服。也不知道那个达西先生什么来头,值得亨利以命相托。
      “咱们就在家里告别吧。好歹等等茜茜,等她回来送你父亲最后一程了再安葬。”爱蒙问查尔斯,查尔斯只知道哭,索性他就都揽过来,直接和约翰神父商量流程。
      等我换好丧服,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我和查尔斯守在一边,陆续有客人上门吊唁。

      “我说,就不能再快点吗?”路易莎烦躁不安的催促,她想起妹妹的信,短短的只有一句话——父病,速回。就觉得止不住的心慌。
      “茜茜,我们已经够快了,就算你不休息,马儿也得喘口气吧。”赫斯特出言安慰,尽管他说了一路。可效果不大。他也只能闭上嘴,催马车跑的再快一些。
      好容易到了,却发现气氛不对,整个宾利大宅弥漫着哀思。
      “爸爸?凯特?”路易莎慌的站不住,赫斯特上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她踉踉跄跄跑进门,迎接她的是父亲的棺椁和弟妹的哭声。路易莎只觉得眼前发黑,事情的发展难以置信,连唱诗班的声音都好似隔了一条街。明明爸爸回来还带来了各种礼物约好一起过圣诞节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赫斯特也吓了一跳,岳父不是刚从印度回来嘛,也没听说怎么生病啊,他有些不安又有些愧疚,忙抱着神情恍惚的妻子换丧服,守在灵前。

      亨利爸爸下葬的时候是傍晚,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就那么安详地睡着,终于如愿地和爱妻埋葬在一起。约翰神父述完生平,祝他尘归尘,土归土,回到上帝的怀抱,获得永久的安宁。
      “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凯特?”路易莎正准备询问妹妹,一回头却发现妹妹下车时一脚踏空,眼看就要跌倒。“凯特!”
      达西一直都觉得凯瑟琳状态不对,也不说话,也不吃不喝,只是默默流泪。除了担心,只能时刻关注她。果然,等葬礼刚一结束,他就眼看着她下车时要一脚踏空,忙上前一步接住她。
      “凯瑟琳?”他小声呼唤却无人应答。他低头才发现凯瑟琳面色潮红,已然昏迷。“她发烧了。”达西打横抱起她就大踏步往屋里走。
      “这边,达西先生。”史密斯太太忙在前边引路。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达西还在想,她可真轻。
      “你们小姐有没有说过,发烧怎么处理?”他问最眼熟的女仆。
      “有的,先生。小姐说发烧了要喝退烧的药水,还要多喝水,多休息,并不断用温热的水擦洗身体来降温。”玛莎虽然心里着急,但还是恭敬的行礼回答。
      “好,照顾好她。”达西刚吩咐完就看见赫斯特夫人领着那个布朗医生进来了。
      “布朗医生,麻烦您给凯特看看!”路易莎心里很担心,她虽然奇怪为什么达西先生也在这,不过没多余的心情关注。
      “唔,治发烧还是放血最快,烧成肺炎可是要命的。”布朗本来很确定,可觑见旁边绅士黑沉的脸色还是放低了声音。
      “那还请您治疗。”路易莎听了忙让开位置。
      “哎!”布朗医生还没摸出刀呢,手就被按住了。
      “你敢!”达西对这个庸医是半点都不信任。
      “这?”布朗医生手被钳得生疼,他求助地看向赫斯特夫人。
      “达西先生,请你放手,不要耽误医生治疗。”路易莎生气了。
      “不可能!我不会放任这个庸医伤害凯瑟琳。”达西不为所动,他把布朗医生推到一边。
      “达西先生,你……”路易莎又惊又怒,只是她被接下来的话钉在那了。
      “我是凯瑟琳的监护人,我自会对她负责。真要看,也得请个真正有医术医德的人来。”达西毫不客气地带着人往外走,“凯瑟琳太累了,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成凯特监护人了?查理?”路易莎冲下楼梯去问弟弟。
      等她弄清楚了父亲的遗嘱,又从强尼那问清楚了事情原委。她气的浑身颤抖,和查尔斯开始了争吵。

      “还没醒么?”达西问女仆。
      “还没,先生。小姐还在发烧,药也喂不进去。”玛莎已经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她哑着嗓子寻求帮助。
      达西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凝视着那单薄的身影,耳边隐隐还传来了赫斯特夫人的咒骂和查尔斯的嘶嚎。
      “把门关上。”达西吩咐仆人把嘈杂隔绝在门外。
      其实这是一个相当温馨雅致的房间,大大的落地窗能把月光洒在床上,屋里的家具和陈设都是淡淡的米黄色,唯有果绿的窗帘和屏风上色彩饱满丰富的仕女图做了不一样的点缀。无论是床上垂下的珠帘还是靠墙满满一大柜子的书籍,包括挂在窗上带有羽毛的风铃都展示出主人不一样的别致。
      达西轻轻握住了那只纤细的小手,软的不可思议也凉的不可思议。若不是还能听到微微的呼吸,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是一个真人。
      “三天了,凯瑟琳。这已经是我能坚持的极限。若是你还不能醒来,哪怕明知你会生气我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救你,哪怕它荒诞无稽。我真诚地向主祈祷,愿仁慈的主能听到他忠诚仆人的恳求,愿他宽恕你的不屈,赐你健康的身体和欢乐的灵魂。”达西跪坐在床前的地板上,额头抵上了那冰凉的小手,低声地喃喃祈祷。

      “凯瑟琳!凯瑟琳!凯瑟琳!”茫茫迷雾中,我好像听到有谁在不停地呼唤,寻声而来,只见一片清明月光。
      “达西先生?”我抽了抽手,结果看到了达西先生乱蓬蓬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达西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只看见那双翠绿如滴的眼眸含笑望着自己,除了信任还闪烁一点点好奇。他忙伸手去探那饱满的额头,还好,已经不烧了。
      “你怎么在这?”我问道。
      “要不要喝点水?还是吃一点东西?”达西也问。两个人的嗓子听起来一样沙哑。
      “桌子上应该有水,烦请你给我倒一杯。对了,还请你先尝尝凉不凉,我一般不喝凉水。”我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的迎枕上。
      达西依言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找到了透明的玻璃壶和茶杯。他先倒了一杯,嗯,水温正好,带一点淡淡的酸甜,很解渴。一口气喝完,又倒了一杯小心递给等着他的姑娘
      “我答应了你父亲要照顾好你,保护好你。”达西对凯瑟琳解释道。他在心里叹气,赫斯特夫人和查尔斯还在争吵,赫斯特爵士也不好偏帮哪一个,哪还有人来关心生病的凯瑟琳。
      “多谢!劳你费心了。其实我担心你觉得我爸爸在要挟你呢。毕竟那种情境下提出那种请求有点强人所难,也不好拒绝,对你多少有点不公平。何况我有兄长叔舅。”我对达西先生表达了歉意。
      “大概是宾利先生相信我足够富有吧,不会打你钱财的主意。”达西开了个小玩笑。那怎么是胁迫呢?那是一位父亲无奈而又郑重地托付,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答应的。他曾亲眼见过凯瑟琳经历的不公平,也清楚她所拥有的庞大财富将引来多少觊觎和危险,他只愿自己更优秀,更努力,能不负所托,真正庇佑好她。
      “他也是没办法,赫斯特爵士不在,查理糊涂,迈克舅舅又远在印度。也就只有你了,愿意把责任抗在肩上。还要多谢你,让爸爸走的时候不至于太过遗憾。”我也笑了,达西先生可不是富有么,好歹也拥有半个郡啊。
      “要不要吃点东西?”达西又问。
      “好啊,露西肯定给我留的有饭。嗯,还请让玛莎来帮我简单梳洗。我想,你不介意一起用个宵夜?”我看看了时钟和天色,不确定地问。
      “你才退烧,还要多小心。梳洗一翻会不会又生病?”达西不赞同地皱眉。
      “啊呀,就是退烧了才觉得身上都是汗,不梳洗换衣物才容易着凉呢。”我只能挤出个微笑哀求。
      “那好,你记得吃药。一会儿见。”达西虽然不赞同,可也经不起凯瑟琳放软了语气的请求。同时,他自己也想换换衣服了。

      等简单吃了点粥后,我问他:“查理和茜茜是不是在吵架?只有他们俩都在忙同一件事才会顾不上我。”
      “嗯。”达西并没多评论。
      “嗯是什么意思?吵得很厉害喽。”我看着达西先生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自顾自地分析:“茜茜是因为没赶得上见爸爸最后一面心里愧疚,查理呢是做错了事又惊又怕,他们俩都需要个情绪的宣泄口。只是……”我站起了身。
      “凯瑟琳,你去哪?”达西见她突然起身出去,忙跟上。他紧张地微微张开手护在她身后,她走的很慢,甚至下楼梯时还得扶着扶手歇一歇。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
      我走进起居室,路易莎正在抽泣,查尔斯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爸爸尸骨未寒,你们还有心思争吵不休?真是好兴致。”我淡淡开口。在他们都看过来时,坐在单人沙发上,我知道达西先生就站在我身后,有这么一个严肃正直的监护人还是很安心的。
      “我得跟你们俩道歉。照顾爸爸本来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是我自视甚高,大包大揽,让你们少了尽孝心享天伦的机会,真是对不起。”我微微弯腰致意,等我坐直时,达西先生宽厚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头。
      “凯特?”路易莎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这么说,她渐渐停止抽泣。
      “查尔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发脾气,甚至离家不回。我只是真心觉得你挺了不起的,真的!我以前还嘲笑故事里写得多情种如何糊涂,哪知道我身边就有一个,可见艺术来自于生活啊!你这一两年的每一笔花销我都帮你一条条算出来了,都有人证物证。你可以放心翻阅。”
      “凯特?”查尔斯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你为了那个赛勒斯,前前后后花了三万英镑,抵得上我一辈子的嫁妆了。没有提前通知你,我擅自收回了你账单上的财物。不过你放心,那些东西都分毫未损地登记在册,留在布次文纳街的宅院里。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干涉你的私生活,更不是对你的心上人有任何意见,只是为了清点账目,核清损失。遗憾的是,还有一万英镑的巨款下落不明。要知道,我和爸爸一年最多不过一千五百英镑的开支呢。”
      “你在俱乐部里还有一笔两万英镑的欠款,那可是我和爸爸费劲力气变卖了在印度辛辛苦苦种棉花换来的珍宝才替你还完的,连本金带利息是三万五千英镑。欠条在我这,你将来记得还我,毕竟我在印度教人读书写字,陪人唱歌跳舞也很辛苦呢。”
      “凯特?”查尔斯已经傻了。
      “嘘!”我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别那么大声。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拜你的善良和热情所赐,你和格林子爵家合伙投资的医学研究实验站和考察团挪用的是家族公账上的的五万三千英镑。你投资,连个字据凭条都没有,我真怀疑将来的收益你还要不要的回来。当然,你要是自愿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做无偿贡献,可以。但还请用你自己挣来的钱,而不是让爸爸变卖工厂,农庄,马场来给你填窟窿!他奋斗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向家族谢罪,为平众怒,不惜让出家主之位和祖宅。所以,查理,你,我现在都是因为爱蒙叔叔的好心才能暂时在这里居住的客人。还请你守好做客礼仪。我只可怜我将来的小侄子,他没法像父辈那样出生在继承人的祖宅里,接受族人的祝福了。”
      未了,我站起身,“诸位无事早点休息吧。等爸爸的追思一过。咱们就得把妈妈的嫁妆收拾好,搬家去伦敦了。那么,晚安!”我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凯瑟琳!”达西追了上去,在楼梯口拉住那个浑身颤抖的姑娘,温柔地拭去她满脸的泪水,轻轻把她拥在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慰道并轻轻拍打她的背。不一会儿,他察觉到胸口被泪水浸湿了。
      “怎么?是想再做身衣服送给我么?”他用下巴碰了碰怀里的小脑袋。
      “你想多了,达西先生。绸子衣服不太吸水罢了。我会用棉布把它擦干的。”我吸吸鼻子,嗡声说。
      “好,知道了。晚安,凯瑟琳。”
      “晚安,达西先生。”
      “凯瑟琳!”
      “什么?”
      “菲茨威廉,我叫菲茨威廉。”
      “菲茨威廉好几个字呢,还是达西先生更好喊。”
      “好吧,虽然我更希望你唤我菲茨威廉。”
      “好吧,晚安,菲茨威廉!”
      “晚安,凯瑟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淑女在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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