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名著路过》申河柳

62、淑女在英伦

　　这一路因为亨利爸爸心情不好，连我都不免有些焦急忧虑，仆从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气氛低迷。
　　好不容易踏上利物浦的道路，亨利爸爸不肯多休息一刻，我们马不停蹄地连夜往伦敦赶。
　　“小姐，您去看看吧，老爷和查尔斯少爷在书房里吵起来了。我实在是担心。”强尼颤巍巍地过来找我。
　　“别慌，你慢慢说。我得知道查尔斯做了什么。”我一边往书房赶一边了解情况。
　　“少爷啊，再是善良热心不过了，可就是太热心了，倒让我们没法说。您跟老爷刚走那会儿还好好的，少爷忙着工厂的事，管的也有声有色的。可夏天他那个朋友达西先生离开后，少爷就有些寂寞的样子。格林子爵府的亚瑟少爷请他参加什么扑克牌俱乐部后才瞧着他高兴起来。再后来，那边先是亚瑟少爷成亲，后是玛丽安小姐出嫁，少爷很是热心地跟着跑前跑后去帮忙，两家关系亲近许多。我也多嘴劝过少爷留个心眼，可少爷说都是一家亲戚叫我别想太多。我……这么前前后后的忙，少爷渐渐地就很少回曼彻斯特了。最糟心的是他不知打哪认识了一个叫格蕾丝还是赛勒丝的歌女，天天往剧院跑，送花请客买珠宝，还要把人领家里来住。我和艾伦哪敢应下，忙商量着请路易莎小姐管管。路易莎小姐发了好大脾气，少爷才没把人带回来。赫斯特爵士还说路易莎小姐少见多怪，小题大做，一个歌女能有什么本事，少爷不过图个新鲜，过一阵就好了，若是闹大了反而不好。少爷也说他知道分寸，不过是看着她可怜关怀一下，路易莎小姐收到保证也不好多管。我只能给老爷写信说清楚。不过，打那后，少爷就不常回家了。私下里我也问过哈利，他说少爷给那女人在外头租了个公寓，带着她进进出出，两人竟然过起日子来了。我急得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提卡尔先生也找过来几次，说少爷从他那拿钱的次数是越来越多，问我是个什么章程。我能有什么章程，劝又劝不了，拦又拦不住，只能请老爷回来。我真是没用！”强尼越说越伤心，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得老爷器重才把少爷托付给他，结果成了这种局面，他实在是颜面无光。
　　我看着强尼佝偻的背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安慰他两句，叫他看开点。
　　“老了，老了，没用了。我只盼着这件事过去，我好跟在老爷身边伺候，我也就这点用处了。”强尼强颜欢笑地回答。
　　哪知道我们还没进书房，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哗啦声，还有亨利爸爸愤怒地咆哮：“你个混账！”
　　“爸爸！”
　　“老爷！”
　　我们抢进门去，发现一个大花瓶被砸在地上，瓷片散了一地，查尔斯捂着额头站在一边，指缝里还有鲜血滴落。亨利爸爸脸色潮红地瘫在椅子上大喘气。
　　“爸爸！”我忙奔过去，聚集内力在手心小心抚着亨利爸爸的背给他顺气，他气的不轻，体内气血翻涌，我心里一阵恐慌。
　　“少爷！”强尼也傻了，他先去扶查尔斯，却被闪开了，他又赶紧把碎瓷片收起来。问：“老爷，我请个医生过来吧？您和查尔斯少爷都得看看。”
　　“请什么请？还嫌不够丢人？不许给这个混账喊医生，他也配？！”亨利一听就来气，指着查尔斯让他滚。
　　查尔斯也犯了脾气，一言不发地推开门出去了。强尼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左右为难地看看我。
　　“爸爸，我给你倒口水喝，好吗？”我刚想给亨利爸爸倒杯热茶就听到强尼的惊呼，转头就看见亨利爸爸闭着眼从椅子滑倒了地上。
　　“爸爸！来人！”我吓了一跳，掐掐亨利爸爸的人中也没反应。只能先把他放平解开衣领，又让强尼把窗子打开透透气，亨利爸爸的脉搏杂乱无序，他是急怒攻心气过头了，我真怕他中风。我咬了咬嘴唇，深呼吸几次勉强让自己稳稳神，开始做印象中已经模糊的心肺复苏术。同时尽可能调动体内残存的一点灵力灌注他的经脉帮着理顺气血。好在几分钟后，亨利爸爸咳嗽两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爸爸！”我的眼泪混着汗水一颗颗砸在地板上，只觉得浑身无力。亨利爸爸动动手指，挨了挨我的手背。
　　我摸出一颗安宫牛黄丸用内力裹着哄亨利爸爸先吃下，然后指挥仆人们抬来一块整木板，小心把亨利爸爸移到床上。
　　主卧里生起了壁炉却暖不热我的心，亨利爸爸状况很不稳定。哪怕我再温言劝慰也平复不了他的情绪。我也顾不了许多，趁着仆人们短暂离开的空挡给他扎了几针，先让他睡下。然后让强尼和艾伦太太带人守在身边，在等医生来的时间里先合了一剂人参再造丸，又炖上了补阳还五汤。
　　“宾利先生的情况很凶险，不过好在施救及时，目前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但一定要多加观察，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刺激，一旦情绪激荡，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匆匆赶来的奥克医生检查后说道。其实他心里在暗暗称奇，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急救，这么到位，倒是及时把病患的危险排除了，他还以为来了要大费周章呢。
　　“好的，多谢您辛苦跑一趟。还请您开出药剂并写下我们护理时应该注意的地方。”客客气气送走了医生，我才得以坐下缓口气。
　　“查尔斯呢？”我问强尼。
　　“少爷离开了。”强尼小声说。
　　“派人去找，务必让他回来，爸爸情况特殊，他理应守在身边。另外派人去通知路易莎夫妇，这事也得让他们知道。”我吩咐仆人们去各处通知，另外找来了账目翻查。越看越觉得查尔斯真是不谙世事，这么多钱流水一样扔出去，怨不得亨利爸爸生气。

　　“艾伦太太，你见过查理追捧的那个女人么？”我问管家。
　　“我没见过，不过听路易莎小姐说过，是个娇娇娆娆的厉害角色。她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把少爷哄的一愣一愣的，少爷为此给她花了多少冤枉钱啊！光我接到的账单，多的都觉得手抖心慌，可我每次刚提起这一类话题，少爷就打岔不许多问。小姐，我……”艾伦太太也知道事态严重，可她对于小主人还是敬畏的，并不敢多言。
　　“原来有账单啊，那好办。艾伦太太，请你带几个手脚利索的女仆男仆去查理租的公寓，对着账单一样样清查物品，能拿回来多少拿多少，无论是衣服摆件还是珠宝首饰，毕竟这都是宾利家的财产，不能落到外人手里。若有人阻拦，就去通知警察说查理被人骗了，丢失了贵重的家传珠宝，务必请各位警官帮忙寻回。对了，带上山姆和皮埃罗帮忙，把布莱克也给我牵过去。不要怕丢人，就要告诉左邻右舍，查理被那个女人教唆的拿走了母亲的遗物，而东西又找不到了。”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告诉那个女人，查理还不是宾利家的主人呢，想要占便宜，也得看主人愿不愿意。她哭随她哭，她闹随她闹。真要来个寻死觅活就把她交给巡警，让她在牢里好好回忆下把我们家的珍宝弄哪里去了。”
　　“小姐？这……”艾伦太太被小姐的言论惊到了，又怕得罪了少爷。
　　“你尽管去，这是我吩咐的。查理把爸爸气病了，就这一条，怎么收拾他都不为过，”还可怜？不到一年霍霍了两三万英镑，我要让她真可怜。
　　“怎么，不愿意去还是拉不下来脸？艾伦太太，这本就是该管家出面处理的杂事。你若做不来，我另找一个就是。”我懒得跟犹犹豫豫的女管家废话。换了史密斯太太，早把那个橘里橘气的女人收拾了。
　　“啊，小姐，您别生气，我这就去。保证给您办的妥妥的。”艾伦太太看见凯瑟琳小姐不置可否的表情才真的慌起来，是了，这个家可是凯瑟琳小姐在管，自己可不是糊涂了。她忙行礼后下去点人出门了。
　　等打发了艾伦太太，我才发现亨利爸爸竟然醒了，他脸色苍白地躺着，有些愣神。
　　“爸爸，您好点了么？我扶您起来把药喝了吧，虽然味道有点冲，可医生说您旅途劳累又受了刺激，要好好调养。”我把人参再造丸化在掺了稀释后的灵泉水里端了过来。
　　“……咳咳……咳咳……”亨利勉强让自己借着女儿的掺扶坐起来，接过药颤抖着喝了进去。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房间里已经点起了灯，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小女儿守在身边。
　　“我让厨房煮了燕麦粥，一会儿您就能吃了。这两天先吃的清淡点，慢慢我再给您加强营养。”我挨着床边坐下，“我已经让人去找哥哥了，姐姐那也去了通知。您这么又是累又是气的，多好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嗯？”
　　“你看过账目了吧，我真是……唉！”亨利听了，只觉得心内酸楚，他刚刚听见了女儿的处理。快刀斩乱麻，不错。
　　“哥哥肯定没仔细把账从头到尾算过来。他只看每次出门才一百两百英镑不算多，牌桌上一把不过几十英镑不算大。却不知这一笔笔数目由少积多金额庞大。再加上他在子爵府牵头下进行的合作投资，只怕由他手过了十万英镑他都不得知。”我把苹果削好皮切成小块用叉子递给亨利爸爸。
　　“唔，确实。我盘查下来明面上就缺漏五六万，再加上私底下一些请客吃饭，恐怕还真的有七八万。得查清楚，可别再稀里糊涂签下什么借条欠据。要真的十万英镑都打不住，活该他后半辈子喝西北风。”亨利下定决心，不能纵容儿子糊涂下去，也不准备给他留下太多资产，简直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的肥羊。
　　“爸爸准备怎么处理呢？咱们家的流动资金基本上都被抽光了。”
　　“查理不是能干吗？让他自己去子爵府撤资，也好认认他们的真实嘴脸。他给那个女人挥霍的都从他将来要继承的遗产里扣。我想好了，凯特，你哥哥就守不住财。那么厂子留给他就是浪费。我准备把种植园和棉布厂都转手出去以还欠资。这些钱可不光是我们一家的，还有一些属于宾利家族。宾利家的祖宅我也没脸再住下去了，等财产分割交接时，你哪个叔叔能担得起，我把家主之位一并让出去，也省的他们再窝里斗。”
　　亨利痛心疾首地做起了最坏打算。“等把你妈妈的遗产都理好，咱们就把家搬到伦敦来。既然查理不想管农庄和马场，那也一并处理了。他不是一心想做个体面绅士嘛，正好，留个厂子给他吃吃分红，每年收入个两千英镑饿不死他算了。”亨利说完疲惫的闭上眼。
　　“我知道了，爸爸，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把相关的账目都整理出来。”行吧。破财免灾了。
　　“凯特。”亨利拉住了女儿。“宝贝，你放心，该给你的爸爸一分都不会少。爸爸不会让你受委屈。”
　　“爸爸。我的嫁妆相当丰厚了，哪怕找不到良人，我也能一辈子养尊处优受人尊重，您不用担心。”我安慰亨利爸爸。
　　“不，凯特。答应爸爸，你要妥善藏好咱们从印度带回来的金银珠宝，这些都是能救命的硬通货。这笔钱将是咱们家的最后底气，不要轻易透漏出去。将来，你自己留着用也好，救济查理也好，都随你，毕竟大部分都是你置办的。我会给你找个稳妥的监护人，你哥哥是靠不住的。”亨利叮嘱女儿。
　　“好。”能者多劳嘛，我点头。

　　亨利勉强说完就头晕眼花再也支撑不住，略吃了两口东西又沉沉睡去了。
　　我等亨利爸爸睡熟才退出来。
　　晚饭前，艾伦太太带着几个大箱子回来了，她讨好地汇报：“小姐，我们按您的吩咐去了少爷的私宅。那女人哭哭啼啼阻拦不断，我请来了巡警，只说她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竟然还黑了心肠趁老主人不在家偷盗钱财，有账单作证，可以说是人脏俱获。就连少爷请的女帮佣都出来作证说她私下里会偷偷从少爷钱包里拿钱。巡警把她带去牢里了，我们只拣了账单上有的带了回来，其他一概没动。剩余物品都登记好了暂存在房东那，房钱也结清了。”
　　“做的不错，辛苦了。”我点点头，让他们把东西登记好都抬回查尔斯房间，这可是我为我未来嫂嫂追回的重要财产呢。虽然不知道嫂嫂是谁在哪，不过我这份心意也很诚挚了。
　　等到晚上九点，去路易莎那的仆人先回来说路易莎他们去了李尔爵士在伦敦郊外的庄园还未回来，已经留下了传话。而去寻查尔斯的仆人则一脸茫然，“小姐，格林子爵府我们也去了，玛格丽特夫人那也问了。俱乐部也留有人等着，可就是没有找到少爷在哪。”
　　“知道了，再问问仆人们谁清楚查尔斯在伦敦和谁比较亲近，明天一早一家家去问。客气一点，就说爸爸刚从国外回来身体不适，需要他回来帮忙。”
　　“哎。”
　　等处理完这些琐事，我又去看了一下亨利爸爸，趁他睡着时针灸烤艾，瞧着他休息的还算安稳，就嘱咐仆人们守好夜，自己也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亨利爸爸就要起床处理事务，我阻拦他也不听。“宝贝，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不过错眼不见就出了这么大纰漏，不整理清楚我怎么能安心？”
　　代理人和律师都来了，忙了一天，才算是弄清楚，查尔斯的大笔开销有三处：一是他为了泡妞玩排场，给那个塞勒丝前前后后花了三万英镑，除了我追回来的部分衣物首饰，还有一万英镑的巨款下落不明；二是查尔斯在绅士桥牌俱乐部赢少输多，竟然还有两万英镑的欠款；三是他和格林子爵府合伙投资了一个医疗考察团，傻乎乎的查尔斯为建实验室和支助勘察队一共花了五万三千英镑。另外，格林子爵府的两场喜事，查尔斯还大包大揽无偿提供衣料，不说送的新婚礼物，光衣料就价值五千英镑。他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冤大头啊。
　　亨利爸爸在送走了代理人后气的吐了血。
　　“爸爸！”我在一旁干着急，这怎么成啊。
　　“凯特，收拾东西，我们回曼彻斯特。这些债务必须马上还清，不然光赌场的利息我们就吃不起。”亨利面沉似水，要马上开始整合家产才能避免进一步的损失。
　　“爸爸，钱财都是身外物，没有你身体重要的。既然俱乐部的钱需要马上还，那就先把那批金银用了。利息是等不起的，利滚利太吓人。至于其他的钱，咱们再慢慢追讨偿还吧。”我也立刻做了决定。
　　“凯特！”亨利吃惊之余更多是无奈。
　　“事有轻重缓急，咱先把要紧的办了吧。”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十赌九输啊，查尔斯在俱乐部的欠款加利息还完，我们从孟买千辛万苦带回来的珍宝也所剩无几了。也多亏我当机立断，虽然拿金银财宝还款亏了些，好歹没有隐患了。亨利爸爸把赌场写的字据留好，确定那边消了帐后，为了以防万一还花钱交税在警察局和市政厅都做了还款登记。
　　“这是查理欠你的，你留好。”亨利爸爸把字据给了我。也好，拿着可以不时给心大的查尔斯紧紧皮。
　　我们都登上返程的马车了，查尔斯还是下落不明，路易莎那边亨利爸爸发了话让不要多惊扰，毕竟这件事不光彩，他怕赫斯特爵士知道了有想法。“这是咱们家的家事，不要多打扰你姐姐生活。她也不容易。”亨利爸爸说。我知道他的担忧在哪，路易莎成婚也有几年了却一直没有生下继承人，这是她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缺陷，虽然赫斯特爵士看着未多做计较，可这已然成了亨利爸爸的心病。我决定有机会要好好看看，把路易莎身体调一调。
　　等回了曼彻斯特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毕竟这么一大笔钱交代不清很容易引发家族矛盾，哪怕大多是钱是亨利爸爸辛苦挣来的呢。亨利爸爸没少受气，我看他经常不愿意吃饭也不能整夜安睡，短短几天就头发全白瘦脱相了。心里实在是担心，私下里给他调理也不见起色。只能快马加鞭给路易莎送消息。另外，我让卢克给达西先生也去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帮忙找一找查尔斯，让他尽快赶回来。
　　工厂和种植园脱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几个叔叔有冷嘲热讽的，有倾力相帮的，亨利爸爸看下来，认为小叔叔爱蒙还是可堪大任的，他力排众议推举爱蒙叔叔坐上家主之位。爱蒙叔叔也投桃报李，竭力帮忙我们家做财产处理，还帮着把农庄和马场卖了个好价钱，赛马是另外交易，并没有让我们过多损失甚至还有所盈利。爱蒙叔叔还说，在爸爸有生之年他不会住进祖宅，这是对爸爸的尊重。
　　“有舍才有得，爱蒙比他们几个强啊。”亨利爸爸感叹道。
　　等这些利益冲突都理顺后，亨利爸爸放佛被掏空了精气神，一下子彻底病倒了。从我们决定返回英国那一刻起，他就紧绷着，而今那根线终于断开了。肉眼可见他的生机在流逝，可他身边竟然只有我一个，这也太荒唐了。
　　该死的查尔斯，这前前后后有近大半个月的时间，他竟然能不露面。他真是欠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