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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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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得玻璃般透彻,微飘着几缕薄云,就是这滚烫的日头有点吃人的架势,照得黄土地开始升烟。
西北荒凉的土地上,一个纤细白弱的身影拖着行李箱踉跄得走在铺满黄土的大地上,西北强烈的阳光耀得她睁不开眼睛,那是跟沿海城市不一样的炎热,干燥、浓烈。微风吹起她头上的纱巾,浓密的黑长发随风扬起,她美得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女孩无助的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黄土。
作为被特招进医院新上任的军医,柳溪溪本以为能追随着星星的意志,从此踏上治病救人,为人民群众无私奉献的道路。可谁能想到,在第二军医医院混了半年,愣是没能给一个人看上病。
毕竟人家医院根本看不上这种医学本科生,管你是怎么特招进来的,就得去各军区志愿支援。说是支援,其实就是走走过场。
这次是在西北的武警特战部队,医院只派了她一个医生。
护士比她早一天到,所以今天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赶路。
本来下飞机,乘大巴到最后一站下车就可以打电话给军营的人来接。可下车一翻包,赫赫一道大口子斜在包面上。
来西北的第一天就被小偷盯上了!
长这么大,柳溪溪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偷,一时竟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她反应过来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被接走了。
末站本就设在人烟稀少的西北深处,在这站下车的人极少,一望无际的黄沙里只有一个站牌,没人愿意多待,经常空无一人。
江南水乡养大娇嫩嫩的小姑娘从没独自来过这种荒凉的地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呆坐在行李箱上。
依稀想起昨晚跟她联系的负责人说大巴末站离营地挺近的。实在没办法,才决定自己走去。
女孩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喉咙干得要裂开,眼前也开始发黑,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这沙地上。
强忍着不适翻过一座小土坡,一抬头,不远处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武警特战西北总队。女孩欣慰的弯了弯干裂的嘴唇,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快步拖着行李箱朝大门走去。
“终于到了”低叹一声,就要向门里迈去。
前脚还没迈进去,面前突然横埂出一只迷彩色的胳膊。
柳溪溪抬头,是一张被晒得黑不溜秋却稚气未脱的的脸,像是个新兵,动作站姿干脆利落,看向柳溪溪的眼神闪着疑惑。
被拦住,她也有些无奈,苦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啊同志,我是医院派来的医生,不过在路上发生了一些意外,手机和通行证都丢了,能先让我进去么?”
小士兵看着柳溪溪一脸纯洁不像骗子的样子像是要被说动了,挠了挠头,犹豫着放下了胳膊。
“怎么了?”忽的,院内传出一声低沉却又朗朗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紧接着出现一双蒙着薄薄黄土的黑色短军靴。
“报告队长,是军医院派来的医生来了,但是她在路上出了意外,手机通行证都丢了。”守卫士兵朝那人行了个军礼后开口解释。
“作为守卫战士,连最基本原则都忘了吗!向左转。一百个俯卧撑!”声音冰冷严肃。
小士兵听了不敢耽误,左转跑到门口左侧的空地上,俯下身体。
“再有下次,别怪我扒了你的军装。”
柳溪溪转身看这个向不近人情的人。
一张矛盾的脸。
一身黄色迷彩军装,背脊笔直成一条挺拔利落的线,如一颗松柏,英姿勃勃。只是肤色比一般的军人还要黑上两分,眉骨鼻梁很立体,但眉眼长得偏秀气,眼神又刀锋般精锐有神,刚硬中带些秀气。整个人看起来简单利落,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听到他罚了守卫士兵,柳溪溪意识到自己可能连累到别人了。
连忙笑了笑,耐心解释:“这位同志你好,我真的是第二军医医院派来的医生,昨天护士他们已经来了,我跟他们是一批的。只是坐大巴的时候,手机和通行证一些东西都被偷了,你看我的包上还有一个口子,”边说着低头把被划坏的包翻给面前的人看。
一阵风吹过,将女孩头上的纱巾吹落,吹到了对面人的耳旁,纱巾滑过耳廓带着柔柔的触感。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像是清晨微开的丁香,清新发甜,带有江南湿润的味道。
卫岩桥下意识看向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女孩,一头浓密的黑发被随意的扎起,微微凌乱。霞光照在女孩侧脸上,白净的鹅蛋脸上闪着一双明亮无辜又夹媚的桃花眼,眼神带着着急,低头翻包。可能在烈日里走了太久,纤长的睫毛颤颤的眯着,秀气的鼻尖上闪着几滴薄汗,白嫩的脸上还有几道黄土的痕迹。
他没注意这些,只觉这女孩白嫩得不像军人。
这真的是军医么?
“军营有军营的规定。”严肃且不带商量的的声音透过卷着黄土的风在柳溪溪头顶响起。
这人是机器人么为什么每句话的语气都这么生硬,刻板,严肃
柳溪溪料到这人不像是好说话的,但没想到拒绝的这么干脆直接,这让一身疲惫的她多少有些气愤,皴眉看他,语气也并不友善,“是,规定不可破坏。可是这规定是为了确保外来人员不可入内,不是不懂变通!”
“你只要证明你是医生就可以进去”没有太多情绪,语气依然冷冷的。
“那能麻烦你去把我同事叫出来一下,他们能证明我真的是派来的医生。”柳溪溪掐着手指,告诉自己要冷静。
“第二军医医院的医护人员昨天申请今天出去拍照,审批通过,目前还没有回来。”
不带感情的声音,给柳溪溪当头一棒。
出去拍照?
柳溪溪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什么倒霉事全让她给碰上了,气的她扯了扯头发。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怎样都不可以进去对么?现在的军人都这么死板么?”柳溪溪被面前这个一丝不苟的男人和今天遇上的倒霉事逼得话说得重了一些。
话音刚落地,锐利的眼神朝她射来,仿佛有一支箭透过那人的瞳孔直直的扎进她眼里。柳溪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连军人认同感都没有说自己是军医?遵守规定是死板?”语气不再严肃刻板,倒变得咄咄逼人。
抬头对上面前人凌厉的眼神,很想出口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嘴。
被堵的说不出话,柳溪溪不甘心的瞪了男人一眼。
注意到眼前的女孩在瞪自己,卫岩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是有些冲了,缓了缓声音,“遵守规定,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望理解。”
女孩颓然低下头,眼眶涩涩,自嘲又讥讽的撇了撇嘴角。理解他?为什么没有人理解一下自己。东西被偷,好不容易自己一个人在黄沙中千辛万苦的找到了营地,现在告诉她身份不明,不允许入内,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卫岩桥看女孩低着头,迟迟没有回应,没再多说,神色淡然,转身,抬腿朝院内走去。
听到皮靴踩着黄土发出的声音,眼看着最后的希望没了,实在没办法,柳溪溪低垂着眼眸,泄气的朝挺拔的背影喊到,“那我能在门口等我同事回来么?”
男人转头,朝柳溪溪行了一个军礼,声音竟低沉缓和,“可以”。
听到肯定的答案,柳溪溪松了一口气。自己已经累极,强忍疲惫找了一处靠墙的阴凉处,坐在地上倚着墙闭上了眼睛。夏天的西北黄土地烫的浓烈,可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柳溪溪靠在墙上拉拢着头,自嘲得撇了撇嘴角。
想想自己这些年,柳溪溪觉得这可能是老天在罚她。
从小被娇养着长大,没吃过一丝苦,学习也没多刻苦,可就是名列前茅。也一直听话的很,从小到大做得最叛逆的事,就是没听爸爸的话继续读研究生,而参加了军医院特招。
可就是这一次,就让她见识到了社会的现实。不仅没能向着心中的的意志,治病救人,妙手回春,还被不了解的同事说是花瓶,里子什么都不会的本科废物。
霞色的太阳将墙影拉得老长,卫岩桥回头看到了阴影中沾着黄沙的白嫩侧脸,虚弱得毫无血色。
好像跟记忆中的某个晕倒羸弱的人有些重合。
三年过去了,他的印象也有些模糊,记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还剩半轮霞日,轰鸣的越野车声传来,柳溪溪跟着睁开眼睛。看了眼天边的落日,算算时间,估摸着是他们回来了。
“柳医生!你怎么浑身是土的坐在地上啊!发生什么事了?”柳溪溪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到前方传来急切的喊声。
柳溪溪朝跑过来的人无奈的笑了笑,:“巴车上遇到小偷了,手机通行证一些东西都被偷了”
跑过来的是医院的小护士于弯弯,柳溪溪刚到医院不久,也没有几个朋友,跟于弯弯还算比较熟。小姑娘长得蛮可爱,一双圆溜溜葡萄眼。
于弯弯跑过来拧眉扶起柳溪溪,愤愤不平:“现在这小偷真是胆大妄为,偷东西竟然偷到军医身上来了。”
柳溪溪笑笑不说话,跟着于弯弯回了部队安排的宿舍。两人刚好安排在了同一间。
部队特有的四四方方小宿舍,水泥地面,墙面是白色腻子刮出来的,屋顶堪堪一只白色灯管,窗边一左一右的位置摆了两张上下蓝色铁床,上铺放行李,下铺休息。两张床中间一张有些褪漆的木质桌子,桌底有几只小凳子。门旁边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铁柜子,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寒酸气。倒是窗户向阳,阳光把整个宿舍亮照的堂堂的,一尘不染。
柳溪溪从来没有住过这种不配空调的宿舍,热得她有些不习惯,只能不停喝水。
休息的差不多了,开始动身收拾东西,于弯弯也来帮忙,顺便问了问刚才在门口的状况。
“啊,这队长怎么这么不通人情,让你在门口等。”听了柳溪溪刚才在门口的遭遇,于弯弯微瞪着眼,一脸不敢相信。
“不过想想他说得也没错,我当时身份不明,没办法让我进来。”柳溪溪把床铺好,心里也没那么气了,扯了扯唇,无奈的开口。
于弯弯听了耸耸肩,“别想太多了,你先洗个脸休息休息,晚饭我叫你。”
收拾完,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会儿,柳溪溪借于弯弯手机给妈妈回电话报了个平安,没过一会儿就伴着西北夜里的凉风睡着了。
至于被偷的手机和日用品,两人决定明天再一起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