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之吟游诗人》无术鱼

1、谎言的起点

　　和帕洛斯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厄流区暗影星的秘密基地，那年薇拉七岁，作为光族的三公主被劫持到暗影星。

　　两家之间本就有旧怨，那段时间摩擦频繁，暗影星的一位士兵牺牲在边境冲突里，他的哥哥花钱找人劫持了外出游玩的小薇拉。
　　因为此事没有上报，那位劫持者不敢回到主星就先把她藏在了暗影星的秘密基地里。

　　他不知七岁的薇拉已经有了契约兽，而后靠着雪鸮威尔的帮助，成功逃离了关着她的仓库。

　　原来那位劫持者也只不过是暗影星在厄流区基地的一个巡逻组组长，见薇拉丢了也不敢大肆搜寻，只能让手下暗中留意有没有闯入的人，尤其是小孩子。

　　薇拉身上的通讯设施早就被摘除了，手上还留着被捆绑的红痕，她已经在这里游荡了一整天，全靠威尔找来两块面包和一瓶水。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家人，薇拉只吃了半块面包抿了几口水，而后将外套脱下来把食物打包系在背上，蜷缩在角落里箱子的后面打起了盹。

　　一阵警报的声音吵醒了她，这里好像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巡逻机器人在搜捕两个偷东西的贼。

　　脚步声近了，薇拉挑了个好地方，这里足够隐蔽，所以那两个贼也过来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决定先静观其变。

　　探照的红光扫射过来，却没有发现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薇拉勾了勾嘴角，嘲笑暗影星的巡逻机器人真是鸡肋啊。

　　“帕洛斯，我们得分开行动。你保管好这个东西，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的，我害怕，”

　　“帕洛斯，我们会远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用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到时候我们卖了它，买个新身份，到别的星球，去重新开始。
　　你就再也不用饿肚子，受谁的欺负了。”

　　“真，真的吗？里面的东西那么值钱吗？它到底是什……”

　　“帕洛斯。你听好了帕洛斯，往左连续过两个拐角，再往右跑就是三号港口，那里会有船来接应你。”

　　外面的巡逻机器人高声呼喊着，那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变得焦灼起来：
　　“快走，帕洛斯！我来引开他们。相信我！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两个人都走了，这里安静下来，薇拉思索着此地恐怕不再安全，听说不远处有港口，说明自己走了一天终于走到基地的边界了。
　　现在的威尔勉强已经可以带着自己飞了，等这波搜寻平息下来，就趁机飞离这里。

　　潜藏在港口附近，薇拉等待着那两个贼引开了追兵，不知他们会离开还是落网，总之都对她有好处。

　　“别，别走！”

　　“三号港口发现目标！”

　　“救，救我——”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衬得这昏暗的环境更加压抑了，薇拉刚刚听到二号港口有人时还在奇怪，现在已经明白过来：那个成年男人欺骗了叫帕洛斯的小男孩。

　　听到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薇拉开始后悔自己也潜藏在三号港口附近。

　　“嘘——”

　　在帕洛斯跑过一个杂乱的路口时，薇拉用尽气力把他拉进小巷，顺便踹倒了一堆纸箱，两个人的身体嵌在楼与楼的窄缝里。

　　“唔——”
　　被一只柔软的小手从身后捂住嘴，好像还可以嗅到面包的甜香，帕洛斯眨着眼不敢出声。

　　巡逻机器人的声音渐渐远了，薇拉松了口气，为自己突然的举动感到了些许后怕。
　　刚才太冒险了，如果被抓住就完了……
　　明明是打算等这个倒霉孩子走远了，巡逻机器人被他引开，在去寻找合适的地方离开这里，现在……

　　“算了，我们一起走吧。”

　　薇拉走到帕洛斯面前，平视着他。
　　两个人一个七岁，一个八岁，差不多高。

　　面前的女孩穿着淡黄色的短裙，棕色的皮鞋，白色的中筒袜，背上背着一个白色的布包，都沾着灰看着有些狼狈。
　　可是她浅茶色的头发和琥珀色流转着金光的眼睛却让帕洛斯眼前一亮。
　　女孩的话更是让他困惑：
　　“我们……一起走？”

　　简单打量了几眼这个白衣白发的男孩，薇拉的目光停在他怀里的黑色盒子上：
　　“那个男人都跑了，这盒子里有东西吗？”

　　闻言帕洛斯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他哭丧着脸说：
　　“没……没有……他带走了……”

　　见帕洛斯没有扔掉这个空盒子的意思，薇拉也不再问，而是和他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巡逻机器人往里面追去了，我们溜到港口附近可以跳下去的地方，我的契约兽会接住我们。”

　　“你，你是谁……”
　　漫过头顶的绝望好像被冲散掉了一点点，但是帕洛斯害怕遇到再一次欺骗，他经不起再摔一次了。

　　“你叫我泽尔达吧，我们现在先走吧。”

　　泽尔达……
　　默念着这个名字，帕洛斯在心里犹豫着，可是女孩已经拉住他的手往港口跑去。
　　反正现在怎么走都是绝路，还能更糟糕吗？于是帕洛斯任由她拽着自己跑。

　　“跳！”
　　清脆的女声炸在耳边，帕洛斯只看了一眼下面不见底的深渊，就被拉着坠落。

　　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帕洛斯就感觉自己坐在了柔软的地方，可是耳边是风的呼啸，他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颤抖，薇拉轻轻一笑，她第一次坐着威尔飞的时候也有些害怕呢，不过因为契约兽和主人是相通的她很快就找到了飞行的自主权。
　　“你抱着我吧，别揪着威尔的毛，他会不舒服。”
　　说着她把帕洛斯的手牵到自己腰上。

　　碰到女孩的细腰，帕洛斯不禁红了脸，他还没有离哪个同龄异性这么近过，甚至连母亲的回忆都因为隔了太久而变得模糊起来。
　　因为害怕，他一只手环着薇拉的腰，一只手抱着盒子，头埋在她的长发里，透过发丝慢慢睁开眼看周围云雾和建筑。

　　这头发柔软而光滑，贴近了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手下的衣料也没有一丝粗糙的劣质感。帕洛斯在心里猜测泽尔达的身份，想来和他这种身处贫穷混乱的底层人不一样吧。

　　没有机器人追过来，薇拉示意威尔的速度慢下来，她担心帕洛斯会晕飞。

　　发现一块还算看着还算安全的空地后，薇拉让威尔停下，自己先跳到地上，向帕洛斯伸出手。

　　“谢，谢谢你，泽尔达。谢谢你救了我。”
　　手心里的温热只停留了片刻，帕洛斯虚握起拳，也还是留不住。

　　“没事，这里是厄流区吧，你，你对这里熟悉吗？”
　　厄流区是星际的混乱之处，缺少秩序，充满了暴力、贫穷、无知落后，一般只有流民和罪犯才会在这里，薇拉倒是没想到暗影星会有一个秘密基地在这里。
　　想来，那个劫持者也是在厄流区雇佣的绑匪吧。

　　“……还算是熟悉吧……”
　　只是，这里没有什么好的记忆，也没有什么好的地方……

　　“帕洛斯，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可以……”
　　她果然不属于这里吗，也是，这么污浊龌龊的地方怎么能养出这样灿烂娇贵的女孩呢……帕洛斯的心沉了下来，他不会再有同行者了吗？
　　“不过，这里离边缘还有蛮长一段距离的。”

　　“没事，我们慢慢走呗。”
　　离开了暗影星基地，薇拉放松下来。实在不行，还可以让威尔先飞出去，带人来找自己。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在厄流区的流浪生活。

　　走到天亮，薇拉有些走不动了，昨晚估计也没睡多久就被吵醒，她用疲惫哀求的眼光看着帕洛斯。

　　“我们休息一会吧。”
　　察言观色是帕洛斯的求生技能，早就炉火纯青，何况泽尔达情绪外露的十分明显，他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连帕洛斯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眼里的阴郁又消散了一些。薇拉见状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担心这个孩子经过昨晚的事情会一蹶不振。

　　把一块面包递给帕洛斯，薇拉喝了两口水咽下拳头大的半块面包，把水瓶也递过去了：
　　“喝点水吧，这面包干，别噎着。”

　　受宠若惊的帕洛斯甚至不敢拒绝她的好意，而是小心地喝了几口水，吃下小半块面包，把剩下的放进口袋里。

　　接过水瓶，薇拉把这半瓶水用外套打包好系在身上，和帕洛斯肩并肩坐在无人的街道边。

　　阳光从微弱成长到明亮，照耀着废弃的小镇。房屋都破旧不堪，却依然挺立着，路边还有马车车厢和空无一物的摊点。

　　“这里好像没有人哎……”
　　虽然来过三次厄流区，但卡米尔都会选择繁华安全的边缘地带，这里的景象薇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有些惊叹地望着周围的萧条之景。果然，自己是应该离开光族领地出来走走了，不然有些景色怕是永远也见不到。

　　“显而易见。”
　　帕洛斯已经恢复了镇静，他向来是适应能力很强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休息完让你的契约兽带我们往南飞，那边有城镇。”

　　“可是，帕洛斯，我们到了城镇也没有钱啊……”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既然她救了自己，还给自己食物，那我理应不遗余力地报答她。
　　帕洛斯守护着心里仅有的一束光。

　　“不如我们先在这边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卖钱的东西。”

　　“好。但是附近的海盗早就不知找了多少遍了，你要是没找到什么好东西，不要太失望啊。”
　　女孩在阳光下像是镀了层金边，那双眼睛似是比太阳还耀眼，帕洛斯有些不忍心让这光芒黯淡。

　　“嗯。”

　　两个人便分开到路两边一间间房寻找起来。

　　“帕洛斯！帕洛斯！你快来！”
　　帕洛斯正把刚发现的几个铜币塞进口袋，听到女孩的呼叫赶紧跑到对面的房子里，看见泽尔达兴奋地抱着一把小竖琴，正在用一块破布擦拭上面的灰尘。
　　他有些哭笑不得，泽尔达说自己是被绑架来厄流区的，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被绑架来的，可是他更加好奇，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因为一把琴而兴奋的女孩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对了，这些给你。”
　　泽尔达扔掉破布，掏出一把干净的硬币示意帕洛斯来拿。

　　“你不自己收着吗？”

　　“不用，我有这把琴就可以赚钱了。”
　　想起自己脑海里出现的回忆碎片，薇拉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手了。
　　吟游诗人本就该自由于天地，可是自己却只能在光族的宫殿里演奏华美的乐器，咏唱歌颂创世神的曲目。

　　帕洛斯依言拿过女孩手心里的铜币和银币，还能感到那柔软的温度，他快速收回手，掩饰地提问：
　　“哦？用这个赚钱？”
　　心里却在想，厄流区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恐怕没有人会为一首曲子而付钱。

　　“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吧，我们出去坐，这屋里太闷了。”
　　抱着这个到腰的小竖琴，薇拉推开门坐在门槛上，而帕洛斯也走出来靠在柱子上，抱着手看这位大小姐演奏，他还没有看过什么音乐表演呢……

　　白皙的手指划过琴弦，奏出悠扬的乐曲，随着指尖那熟悉的感觉，女孩开始轻声歌唱，歌声婉转与琴声相和，回荡在这凄清的街道上：

　　“C'est une histoire 这是一段历史，
　　Du temps passé关于一段昔日的时光。
　　chappée d'unsonge 从一个谎言中解脱出来，
　　Simple mensonge 一个单纯的谎言，
　　Ou vérité又或者是一段现实，
　　Pour qui veux l'entendre 给那些想听的人。

　　Au près d'un chêne 在一棵橡树的附近，
　　Abandonné被遗弃着，
　　Un enfant repose 一个婴儿恬静安睡，
　　Dans un carré de laine 就在那张四方的羊毛毯上。

　　Et l'arbre assoupi 这棵昏昏欲睡的树，
　　tends ses branches 舒展着他的树枝，
　　"Berce l'enfant 摇晃着婴儿，
　　tout contre lui" 保护着他。

　　Entendez-vous là-haut 你们听天上传来，
　　Cette chanson comme une symphonie 这首歌就像一首交响曲，
　　Resteront- elles closes Les portes vers le paradis 朝向天堂的那道大门，是始终关闭的吗？”

　　帕洛斯没有听懂歌词……却沉浸在这温和的曲调中，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打盹，像是在清晨的阳光里伸展，像是在清澈地湖水里潜泳。
　　他注视着这个弹琴的女孩，仿佛到了很远的地方，和她经历了很多风波又安然回到家乡。

　　她真的是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吗？
　　她的歌声里有一种看尽风景洗尽铅华的沧桑，而自己，只有经历了各种磨难的沧桑罢了……

　　音乐停止，薇拉朝他斯伸出手：
　　“帕洛斯大人，您觉得在下这点小技巧值得赏点什么吗？”

　　“……噗嗤……”
　　看着女孩眼巴巴的模样，帕洛斯忍不住笑出了声，把口袋里的银币都放在她手里：
　　“值得。你做的很好，泽尔达小姐。”

　　“感谢您的慷慨，神会祝福您的，帕洛斯大人。”
　　带着满足的笑容，薇拉把银币塞到口袋里，心想这怕是自己在厄流区拿到的最大的打赏吧，她对于这个地方的整体印象可是贫穷呢。

　　某一天，帕洛斯从外面买食物回来，远远地看见狭小的街道上布满了穿着银色铠甲的军队，几个穿着金色铠甲的人把泽尔达围在中间，她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也许是在找自己……
　　这个想法让帕洛斯藏得更深了，他不愿意以一个流民的身份和她回去。
　　不如就此分别吧，他会把她记在心里的，她的名字和她的歌曲。
　　泽尔达……
　　若有一日，我……

　　少年把梦想和心事藏起来，正如把自己藏在水果摊后一样。

　　披着金甲的将领感谢周围的群众，同时大方地给他们纷发金币：
　　“……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薇拉公主的帮助……”

　　薇拉公主？
　　帕洛斯一惊，差点站起来。
　　他很想站起来，去问问她，叫什么，是不是骗了自己。
　　他没有主动问过她任何问题，除了她的名字……原来这是假的吗？泽尔达？

　　那些士兵们都随着舰队离开了，街上的群众还在讨论这件事情，帕洛斯跑到他们租住的房间，用钥匙打开门，看见里面留着一把十二弦的竖琴和一个空间储物手环。

　　“切……琴也不要了吗？”

　　帕洛斯拿起手环，做了认证，看见她给自己留的一句话：
　　“帕洛斯，以后还会再见的。”

　　冷哼一声，帕洛斯没有清点她给自己留了多少金币，总之他一个也不会用的。

　　扶过竖琴上的雕刻纹路，帕洛斯仿佛又听到她给自己弹的曲子，他僵硬了片刻，把竖琴也收进空间手环，和那袋金币一起放进了空间的储物夹层里并设下禁制。

　　泽尔达，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薇拉，真诚的公主，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是害怕我伤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