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花一日自为荣》湖白喜屿青

3、念念不忘

　　清晨的雾气飘浮在青府池塘的水面上，它静静地在睡莲上起舞，裙摆的沙砾“吊坠”不停响动，吵醒了满池的芙蕖，它又调皮地拂下了芙蕖上的露珠，叮咚一声，唤醒了鱼儿，驱赶走了这个小小世界里“人们”的困意。

　　空青端着一盆沉甸甸的热水，走路摇摇晃晃，放到若槿床铺对面的木桌上，“小姐，小姐，起床啦，今天是大小姐出嫁的日子，可得早早准备呢！”她说着便拉开了若槿床头的明黄色布帘。

　　“嗯。”若槿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小姐，今天可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得穿喜庆些。”空青说着便从若槿首饰盒里仅有的几支发簪中挑了一支带有金丝缠着簪杆，杆端嵌上了用中上的翡翠雕琢成的几朵木槿花，小巧中带着精致。她拿着在若槿梳的发髻前比了比，“小姐，可满意？”

　　“满意，你的眼光甚好。”若槿回头看着空青说。

　　空青抿着嘴，欢喜无法言表。

　　半夏赶忙进了屋，“小姐，吉时快到了。我们快赶去金玉轩吧！”

　　若槿站起又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转身说，“走吧。”

　　若槿右脚刚踏出松青阁的门槛，就听见南院的吵闹，这几年不都是这般吗？从北院到南院，从冷清到她不习惯的热闹，她笑了笑，左脚慢慢踏过，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下摆。

　　空青和半夏在若槿身后，四目相对，但却又缓缓低下了头，她们为这样好脾气又知书达理的小姐感到不值，但是身为奴婢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青府门口，车水马龙，一片喧闹非凡。若槿远远望着，门口是接亲的人在闹婚，吟诗出题，对歌作赋，答得满意才能进门。若槿从来没见过这般景象，她啃了啃指甲，犹豫了一会，急忙往大门口走去。

　　半夏和空青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小姐，前厅这许多人，我们这样过去不太好吧，您还没出嫁呢？”半夏一边小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

　　“嘘！我就在门框边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若槿笑了笑，仿佛这股热闹打碎了束缚着她的枷锁。

　　半夏见小姐进青府之后很少这般笑过，赶忙伸出左胳膊拦住空青，“让小姐去看看吧！”

　　“怎么你也……小姐之前从不这样坏规矩的啊？”空青嘟囔着，在原地来回踱步，双手紧攥在胸前。

　　若槿悄悄来到人群末端，踮起脚，伸着头往门外看。她看见门外的十里红妆，张灯结彩，大红丝绸裹成的花绑在花轿上，花轿的帘子上还垂着绿珠串起的流苏，门外的每个金边大箱子上也都绑了相同的花，随行小厮的腰上也都系着红色丝绸大花，脸上洋溢着笑容，虽不是自己娶亲，可能是受这喜庆的气氛所影响吧！“真好看啊！”若槿四处看着，笑容止不住。

　　她目光向下一扫，发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想必这就是大姐姐的新郎官吧，“看着样貌还不错嘛，长得还挺乖顺的。不过碰上大姐姐，他以后的日子估计得苍老不少。”若槿嘴里小声嘀咕着。

　　她想再踮脚，看得更清楚些，可是石板有些滑，她没站住，身体猛得往后倾倒，她心里想着糟了。

　　即将要摔倒时，若槿感觉后面好像有根横着的木棍将她撑了起来，她再转念一想应该是人的胳膊。她站稳之后，赶紧转身低着头，装成侍女的姿势，说：“谢谢。”

　　“不客气，姑娘。”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复了若槿。

　　若槿想抬头看看是谁，只见是个男子，鼻梁高挺，皮肤细腻，眉毛浓密，两颊通红，他低着头，闭着眼，眉眼之间透露着温柔，但是眉峰确是那么凌厉，腰间还挂着一个玉牌，上面雕刻着一个谭字，他俯身抱拳说的刚刚那句话。

　　若槿看呆了，赶忙说：“嗯，再见！”立马从他身旁小跑走了。

　　若槿的耳朵根立马通红，她放慢了脚步，那团红晕扩散到了她的双颊。

　　半夏和空青看见小姐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空青慌里慌张地说：“小姐，你可回来了，里面就等您一个了！”

　　“嗯，好！”若槿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不会生病了吧！”半夏急忙问到。

　　“啊，没有啊。我们快去金玉轩吧！”

　　若槿急忙来到金玉轩，从偏堂进入正厅，悄悄走到青钰儿旁边。

　　“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呢！等会大姐姐就要进来了！”青钰儿似乎也对嫁娶之事十分兴奋，虽目视前方，但是用胳膊肘使劲往右边提醒着若槿，似乎没了核对账目时的嫡女形象。

　　“看见了，二姐姐，不用这么兴奋吧。”

　　“哎，你还小，不懂，哪个女孩不想穿那身好看的红嫁衣啊？”

　　“哎，对了，月了呢？”

　　“哦，在她小娘后面站着呢。”青钰儿给若槿往右侧使着眼色。

　　“大姐姐出嫁，估计陈姨娘也很难过吧！”

　　“那肯定的啊，嫁自己的女儿，哪个娘心里不难受啊！”青钰儿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赶忙拉紧了若槿的手。

　　“对啊。”若槿微微颔首，心里想着，对啊，哪个娘心里不难受呢。

　　“来了！”青钰儿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若槿的手。

　　若槿赶忙抬头，她被眼前身着红衣的青芷一惊艳到。

　　她头上戴着沉重的金冠，围着她的额头，金冠底部向上延伸出树状的图案，每棵树上都用金片贴在其分枝处，仿佛金色的森林盛开在头顶，金冠底部一圈围绕着镶嵌了象牙白的珍珠，每颗都透亮圆润，大小相稳，下面还有金片用金丝悬挂着，外面的微风吹进正厅，拂过垂落的金片，金片相撞，仿佛是森林中百灵的清啼。

　　她一抹鲜红，身披的红衣袖口都有金色丝线重塑，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绮丽的光辉，她将扇子举在脸的前方，完成了嫁娶的流程。若槿不想听和看那些繁琐的流程，她心想自己出嫁时会亲身经历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芷一的那身红衣。

　　直到门口的小厮说到：“吉时已到！”

　　若槿看见大姐姐慢慢走出了正厅，全身发抖。陈姨娘也在旁边强忍着泪水，用手绢一次次抹去眼角的泪水，当青芷一踏出门的那一刻，若槿觉得家里似乎少了一种声音。她望见大姐姐偷偷将手放在眼睛旁扇了扇风，一颗眼泪骤然落下，落在了她们四姊妹请安结束后走过无数次的青石板路上。

　　若槿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眼泪落下的声音。

　　只见父亲母亲也跟在青芷一身后走出了正厅的门。

　　入夜，青府已经没了白日的喧闹，南院继续着它的安静静谧，北院也保持着它的冷清清凄。月亮躲在竹林的背后，月光透过竹叶将其的影子倒映在青府池塘的水面上，鱼儿向水面上窜着，想要试试竹影的味道，可竹影一碰就碎了，芙蕖通过风的推波助澜来到了鱼儿身旁，提醒着它黑夜以至，何必强求。

　　若槿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着今天的一幕幕，她觉得今天是她在青府这么多岁月中算比较开心的一天，她为青芷一嫁入高门而开心，也为自己在漫长岁月中有了指望而兴奋。

　　那个指望就是出嫁，她想拥有一个属于她的家，而不是寄人篱下；她想拥有一个爱她的人，即使他资貌平平。但要是面目清秀，她也来者不拒，若槿想到这便脸颊通红，不知怎的就记起了早上扶她的男子。

　　若槿怀揣着这种美好的心愿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也身着一抹红色，也有人对她说着吉时已到，也会有人会为娶她而冲破家门口的“难关”，她也会坐上那个华丽的花轿，小马脖子上的铃铛摇晃不停，喜欢她的人面目俊朗，腰间挂着一个玉牌，坐在马上，载着她不知停留在哪家门户的前方。

　　可是梦终究是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