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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府四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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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下来命运就定了,再努力有什么用呢平白无故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常若槿,初有记忆时便如身在地狱般,一把大火,几个败类,几把屠刀,一府上下,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呀,这就是常家独女吧,还这么小,真是可怜啊,快进来吧,孩子!”谢昭韵满脸惋惜,可能是当了母亲之后的一种正常反应。
“夫人,给这孩子安排到松青阁吧!”青铭磊站在若槿前面,云淡风轻地向夫人一说,可能是回到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地盘,有种别样的自在。
谢昭韵抬头,望了望丈夫,疑惑地一瞥,低下头对若槿说:“好,那个地方也挺清静,挺适合你这个小姑娘的。”
“王妈妈,带她去北院的松青阁吧。”谢夫人挥了挥手招来了身旁左边的年长女使。
谢昭韵跟着丈夫进了书房,“为什么给她安排这么偏啊,那么小一只一个,应该带在身边照顾一下吧。”她满脸困惑,在丈夫面前踱着步。
“你在说些什么,常府灭了,我收她只是不留下口舌,要不别人怎么想,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反正这孩子已经六岁了,再养几年,送进宫里算了。”青铭磊坐着冲着夫人大声说到。
“可是,你不是听陈莺歌说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吗,我们自己家孩子都不打算往那送了。”谢夫人猛然坐下,倚着青铭磊的手臂说。
“正是因为自己家孩子送不了才要送别人家的吗,宫里那么险恶,怎么能让我们家三个女儿去,本来家里就没男丁,无法考取功名,无法建功立业,不得送进宫去,到时候家里好有个照应。”
“真是,别人家都使劲往那宫里送,你这爹当的倒好。”谢夫人甩开倚着的手,立马坐正,冲着闭着的书房木门说。
“夫人,说什么呢,那还不是为了咱家考虑,等钰儿到了年岁,我自会亲自为她挑选夫婿。”
“我们家钰儿知书达理,还用你帮她找,肯定会有好多人提亲的。”
“对,夫人说得对啊。”
“那总得给那个小姑娘个名号吧,到时候送出去也好交代,看似没怎么学过礼数,总得请人来教教吧。”
“名号是要给的,请人教倒也不用,反正也要进宫,选不选得上看她的造化吧!最近得赶紧为芷一挑选了夫婿了,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趁早嫁了人,别去那种是非之地。”
“嗯。”谢夫人随意应和到。
青铭磊走后,王妈妈便回来了。
“怎么样,安顿好了吗?”谢夫人边摆弄着屋里的几多花边问。
“夫人,安排好了,可是老爷和常老爷不是多年好友吗?那院子多年没住人,冷清得很啊!”王妈妈双手紧攥,问到,情绪似乎很是激动。
“哎,毕竟常家那样的处境,老爷做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可怜了那么小的孩子。王妈妈,给那个小丫头配几个丫鬟吧,选几个伶俐乖巧又忠诚的。”谢夫人停止了摆弄那些花草,突然望向前方。
“是,夫人。”
“顺便拟个名字,就槿之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
善静三十三年,常固安因无法安定民心,能力不济,遭到革职,当晚常府意外走水,全家只剩独女常若槿生还,后被青铭磊接入府中继续照看。
“来,若槿,之后你就叫槿之知道了吗?”
“好的,青叔叔。”若槿轻声回应,低着头,认为自己还不属于这个家,只是个外人。
“嗯,真乖。”青铭磊摸了摸木椅把手的前端。“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也是这青府里的四姑娘了。”
“嗯。”
“这是青府的夫人谢氏,这位是青府妾室陈氏,这是你的三个姐姐,芷一,钰儿,月了。”
“夫人好,陈姨娘好,三位姐姐好。”若槿靠着自己仅知的礼仪维护着常家的脸面。因为她记得父亲死前的话,以后可能就你一人了,不要害怕,你一个人就是常家,爹爹丢了脸面,只能靠你来挽回了,记得以后不管在哪,不要和别人攀比,要比任何人都懂事,你已经长大了。若槿在那时就明白,自己的性子可能成不了大器了,要不也不会叫若槿,若槿,若槿,顺从谨慎。
“母亲,如果有天我被欺负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前我在马府里时,虽为正室所出,但毕竟是家中年岁最小,也免不了为难,忍忍,习惯了也就无畏了。”
“若槿,怎么回事,这三字经这么难背吗,你是蠢吗,不许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快去背!”
若槿拿衣袖擦去眼泪,可是眼框立刻便被眼泪浸湿,她不知为何自己会哭,可能是恐惧吧她拿着书默默趴在床上,不知眼泪已打湿了床襟,穿透了纸张,豆大的泪珠落在下一张纸上啪啪作响……“人之初,性本善……”她带着哭腔,继续完成着任务,因为不想看见失望的眼神,听见恐怖的怒吼。
“若槿,若槿,出去玩吗?”隔苑的同伴趴着常府的房檐悄悄咪咪地问到。
“不去了,父亲会生气的。”
“若槿,想想自己的名字,今天去私塾好好听先生讲课。”
“是,父亲大人。”
“为什么先生布置的东西没写完!为什么!啊!还学那种没用的东西,过来,女孩子学点文学,以后进宫也能跟皇上聊上几句,学那种有什么用,别教了!”
啪!若槿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哭,就知道哭,没用!我在宫中风光,你在家中丢人,有什么用,女孩子面子总要点吧!”
“固安,别打孩子,让她去祠堂跪着吧,长长记性。”
那一晚,月色正皎,秋风刮进祠堂,吹动火烛,吹开窗栏,烛焰晃晃,若槿想起了和朋友讨论的百鬼夜行,她不禁一笑,也没什么恐怖的嘛,鬼吓不死人,只有人才能吓死人。
若槿在祠堂跪着,她在看那晃晃火烟,她在想为什么当时自己没起来反抗,为什么不站起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为什么,因为可能自己叫若槿吧,是不是我顺从,小心,谨慎,就能合了为我起名的人的意了呢。
那一晚,十二岁的若槿这一辈子便通过那一根火烛照向了未来。
“今年槿之多大了啊?”陈莺歌刚轻抿茶水,猛得抬起头问,似有意为之。
“回陈姨娘,小女今年十三。”
“哦,再过几年便可进宫了呢。”
槿之眉头稍皱,将视线低了下去,她稍加思索,觉得不太可思议,怎么会让她进宫呢?
“姨娘,这恩赐过大了,我就在青府当个闲人就可,府内事务我都可以做的。”
“咋这样说呢?你也是常府的独女,进宫你当得。”谢昭韵接过话茬,赶忙说道。
“谢过夫人。”
“来,这些都是照顾你的人。”
“四小姐,叫奴婢空青便是。”
“四小姐,奴婢半夏。”
槿之面向她们微微一笑。
“以后就是她们照顾你了,槿之。今天的请安结束了,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谢夫人朝着若槿点头笑笑,向半夏挥了挥手。
“好的,夫人。槿之告退。”若槿弓着身子慢慢移出后厅。
善静三十七年,青槿之十七岁。四年间,终日闺阁女红,想起父亲母亲时,总是独自坐在窗边,微风徐徐,沁人心脾,但却不知何时风拂下了她的眼泪。
入夜微凉,四下无人,看着晃晃的烛火,她想起了祠堂,想起了许多个抹泪的夜晚,也未曾感觉到枕下已湿润一片。她会想起父亲的话,会去府中寻书看,这四年只有早上请安能看见青府的其他人,其他时间她就像被禁足一般,整日不出院,她不是不想,她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