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生》之草

11、卓煜归来

　　全体师生回校的那天傍晚，我骑着车老远就看到学校门口被家长的轿车堵了个水泄不通。汽笛声响成一片，校警把遥控大门打开，叫嚣着指挥。有家长试图把车开进去，被校警拦住，一时争执不休。

　　我停下来站在远处观望着这混乱的人群，心想中国的人口密度实在太大了，计划生育确实有必要。仙草家有兄妹五人，她是最小的，我曾调侃说她的出生给国家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她很不以为然，“国家落后不是因为人口多，而是因为人口素质低。要是个个都像我一样，再多生几个亿都能超英赶美。”

　　人群疏散一些后我进入了学校，锁好车后不忘拿走车篮里的伞。

　　这是一条走了无数遍的路。四楼，右转第二间教室。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漫不经心，即使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然而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住脚步，愣住了。

　　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一张张的桌子摆在那里，上面堆满了书。同学们或在埋头学习，或围在一起闲聊。这是一个温馨的黄昏，海风吹来依旧咸而温暖。

　　当我的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侧脸上，落在他刚剪过的干净整洁的头发上，落在他骨骼清晰的手上时，过去一个月像梦一样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是回来了吗？

　　还是，从来没离开过？

　　他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便看到了我。他朝我笑了笑，“晓月，我回来了。”

　　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

　　我嘴边扬起了微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

　　“卓煜，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那边不习惯。”

　　我仍旧看着他笑，痴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亮的眼睛灿若星辰，我看得出了神。

　　“晓月。”有人在叫我。

　　我猛地回过神，看到仙草正背着个大书包走进来。

　　“呃......卓煜你回来了？”仙草也有些惊讶，“好吧，早知道是要回来的，当初又何必要走。”

　　卓煜笑了，我也笑了。我又朝他笑了一下，跟着仙草回了座位。

　　仙草拉开书包的链子，笑嘻嘻地说道，“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当我看到她捧出来的两个胖乎乎的大番薯时，高兴地叫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接。

　　“小心，还有点烫。”

　　“是你家种的吗？”

　　“是啊，我家的农产品还大大地有呢。下次我给你带些玉米来。”说着仙草又从包里掏出个番薯，“还有一个。”

　　“这个给卓煜吧。”我脱口而出，愣了一下，脸不觉一热，又补了一句，“就当做是欢迎他重回我们班。”

　　“好吧。”仙草站了起来。我看着她朝卓煜走去。卓煜看到她拿番薯过来也很惊喜，两个人面带笑容地说着些什么。我看着心头暖暖的。

　　仙草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这得“归功”于她的爷爷。据说仙草的爷爷比封建统治者还重农抑商，比汉高祖还歧视商人。他认为出生在农村却不守着一亩三分地而到外面去闯荡是天大的不孝。于是在他的严格管制下，他的儿女们无一不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虽然仙草家世清白，父母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但农民的处境困窘，再加上仙草家姐妹众多，生活拮据程度可想而知。

　　但当我看到仙草那聪明毓秀的样子时，又觉得这个家庭是充满希望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番薯。仙草家的番薯真是薯中极品，一剥开那层红色的外皮，里面粉白的瓤便露了出来。一口咬下去，唇齿生香，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没有一个毛孔不感到服帖”。越吃越好吃，我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咬着，完全不知道班主任何时已经站到了我身后。

　　当我抬头看到老师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时，我吓得手上的番薯都差点掉了，情急之下把吃了一半的番薯塞进了桌肚里，尴尬得不敢直视老师。

　　正在这时仙草回来了，她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淡定地对老师说道，“没有了，我只带了一个，给晓月吃了。”

　　我更加尴尬，一动不敢动。

　　老师笑盈盈地看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看着她走远之后，我转过头对仙草说，“我们明明还有一个......”

　　“干嘛要给她？”仙草打断我，“我千里迢迢带过来是想给你吃的，你不想多吃一个吗？”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感动。

　　第二天早晨，我经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番薯的香味。我往里面一看，发现老师们人手一个番薯，正吃得津津有味。

　　我跑回去跟仙草说，“昨天老师受到了诱惑，今天他们全体吃番薯了！”

　　仙草笑了笑，“看，我又以一己之力促进了农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