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须臾 ...
-
抽刀时带出的殷红带腥的血不可避免的溅在衣服上，顺着涤纶材质的衣料沥到地面，握刀击杀的发生也就须臾之间。
怪物笨拙又残忍，只懂得追逐着滚烫温热的血肉，追逐实现后就用一口变异的牙结束猎物的鲜活灵动，同化成如自身一般的异类。
那口轻松刺穿皮肉的牙，或许在昨天，甚至是几个小时前，还被用来咀嚼着美味又能维系生存的正常食物。
越是了结过多的丧尸，就越控制不住大脑去思考，去想象，这些被自己一刀一枪带入真正的安详的“病人”，他们双眸澄澈，皮肤有血色四肢行进如常的样子。
要毫无负担的去结束一个数秒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类的生命，是很难的。在下刀或开枪前，尽管面临了生命的威胁，这种肖似同类间相互残杀的举动，还是心中一道不易越过的坎。
陆岑迎面而上一击刺入看见新鲜饭票而张牙舞爪的丧尸，往日洋溢着温馨欢声笑语的摩天轮如今依然很热闹，十多个丧尸簇拥在一起，正对着上方踩在架子上摇摇欲坠的落魄青年抓挠嘶叫。
青年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划着几道夺目的血痕，怕人注意不到还腾出一只手冲他们招手，眼里满是焦急与期待。
毕竟最早的时候一个丧尸就让陆岑措手不及，尽管如今在解决丧尸这件事情上有了经验，十多个丧尸对于弹药并不充足的三人还是不小的威胁。陆岑站在最外围注意凑上来的丧尸，赵宇莳从停靠在人工湖边的游船上拽出一个大约有她那么高的船桨，又招呼着赵佐黔把锁船的铁链子卸了下来。
避免因为枪声而被围攻，他们也算是把手边的东西都排上用途了，先是用船桨把那十多个丧尸最外层的几个吸引到一旁，再分批解决，锁链还能牵制住不太安分的，全程最大程度的避免去放枪。
青年下到地面时由于长时间保持肌肉紧张，双腿都在打颤，一只伤的不太重的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稍作休息后，抓起t恤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几人感激道：“太谢谢你们了！”
陆岑环顾了身旁两人都没有要上前去扶一把的意思，就自己走上去扶住这位叫瑞德·林恩的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的手肘，帮他检查了伤口，从马甲口袋里翻出几张缝合贴递给他，说道：“我们也是做力所能及的事，你先把伤口止血包扎一下吧，血腥味好像也能吸引那些东西。”
瑞德接下他给的缝合贴，咬着牙用双氧水冲洗了一下创口。一只手用缝合贴实在艰难，陆岑看不下去了就帮他扎紧，瑞德说道：“不，你们是唯一过来的人，我之前呼救也有队友接到，但是他们都没能赶过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没能来，或许是实在脱不开身。”
他把脸偏向一旁，说着有些哽咽，“他们要是脱不开身，只要能安全的就好。可我现在实在是后悔，那些怪物的数量那么大，我们就这几十个人，要是他们因为赶来找我才被遇害了呢？要是因为我的声音传出来把他们吸引来呢？我不敢想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在频道里嚷嚷，那些怪物说不定看我一直不下来就散开了。可我还是怕死，我就一直呼救……我这样……太自私了，是吗？”
从刚才开始就把自己置身事外的赵佐黔看了眼被问住的陆岑，用他那一贯不紧不慢的语调回答他，“谁会不怕死？求生也是人的本能，不是吗？”
瑞德用沾血的手摸了一把脸，抽着气回答道：“是……是的，没错。”
站的离他最远的赵宇莳刚放倒一个丧尸，收刀把血珠甩掉，短暂地暼了一眼他的脸，指了指自己的右脸提醒道：“你脸上这里抹上血了。虽然不知道这种新丧尸的血会不会感染活人，但还是小心点好。”
他慌乱的把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掀起还算干净的领口擦脸，说道：“好……好，谢谢。”
他心里没由来的紧张，看到赵佐黔毫不在意他的举动或者说了什么，只是眼中带了些温柔的情绪，把目光转移到正蹲在地上扎紧腿上绑带的陆岑。
作战服放在现在天气的气温穿还是有些厚重，陆岑额头上蒙上了一层汗，毒辣的阳光照上晶莹的汗滴从脸颊划到下颌，下巴修剪得很干净，光洁的皮肤像块白净的璞玉，从清晨雾气中沾上了几颗剔透的露珠，让赵佐黔在这几乎剑拨弩张的气氛里也看得有些出神。
一直到陆岑重新站起来，他才收回视线，接收了赵宇莳的一个意味深长的挑眉，欲盖弥彰的咳嗽两声后，抽出利器去同她一起解决掉剩下的分散在四周的漏网之鱼。
尽管口口声声对赵宇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但不得不承认陆岑真的长得好看，至少是很合他的审美。
这片区域已经没有太多威胁了，还有他们两个在解决单个晃荡的丧尸，陆岑也不知道他这边的思想斗争，就手中握紧刀一边干掉距他比较近的丧尸，一边问瑞德：“你接下来是打算怎么办？”
跟他说话时瑞德的情绪显然放松了些，语气诚恳道：“我联系不上他们了，我可以先和你们一起走吗？”
陆岑：“搜救幸存者的事情也许会有下一波增援来做，他们马上估计快到了。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和你们不能一路了。”
瑞德乞求道：“那在他们来之前可以和你们一起吗？我没有武器……”
陆岑没接下他那饱含渴求的眼神，垂眸坦然说道：“既然来找你了，当然不会让再留你一个人等着自生自灭。”
比陆岑还要高半头的瑞德此时像个吃到糖的孩子，得到保证后说话都有点结巴：“谢谢……谢谢你们了。”
陆岑摆摆手：“谢什么，也就比你多了几把刀几个子弹，没了这点东西，我们就什么都不是。”
瑞德摇头道：“不……不是的，这不一样。”
不是每个人都会费劲来拉他一把的。
大难当头，谁不想先求个自己的安然度日？
他深陷绝望的泥潭，在身心痛苦的煎熬中发出一条呼救，本以为就是一颗落入深海的细沙，没想到真能等到乘风而来的孤舟。
所幸的是瑞德在派来增援的一行人中发现了几张自己熟悉的面孔正在疗伤，死里逃生后他们抱在一起埋头互相诉说着自己的惊险经历，以及庆幸的感叹。
公园内部已经没有多少丧尸了，一小部分被清理了，剩下一部分就循着“活人气”出了园区。对于控制甚至是尽量减少情况恶化的可能，这件事坐起来希望并不大，但是该做的还是不能少，下一步的重点就是要从园区为起点向四周排查，帮助居民安顿。陆岑对被派来管理增援人员的黑发少校行了个军礼，向他诉说了自己无法继续跟进行动的原因后，就原路返回到了他们开来的防暴车上。
相较于来时，公路上出现了不少四处晃荡的行尸走肉，捕捉到他们飞驰过去的声音还企图追赶，但不过刹那就把他们甩在脑后。有几辆冒着烟的车撞毁在防护栏和树上，车门大开也不知里面的乘客是已经变异还是逃走了。追尾相撞的事情也撞见了几次，他们不得不绕路改道才到了郊区。
距离他们出临时审讯室也不过三个小时，只是长时间精神紧绷和体力支出的劳累给了他们一种过了快一天的错觉，这会儿距离目的地不到三公里，就能看到零零星星的丧尸在游荡。
普通民众并不会像他们一样有这种殊死搏斗的经历，对这次病毒带来的变异也并不了解。他们的家人朋友变成了这样在眼部有异变和行动嗜好有改变，谁能保证所有人都可以果断的在第一时间察觉不对，然后与他们隔绝接触，不被撕咬伤害呢？
刚拐进别墅所在的路就看到院子门敞开着，院内荒凉的只剩下一辆采购货车，把他们的防暴车停到院子后赵宇莳从后车门跳下去，拿锁链把大开的铁门拴紧，检查了四周没有丧尸的踪迹，就跟在了陆岑身后等他敲门。
陆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后抬手敲门，最开始的几下还是克制礼貌的，没有反应就使劲发力锤了三下，震得发麻的拳头悬空了几秒钟打算继续砸，门从里面拉开了。
开门的是弗兰，看到他之后很是惊讶，清秀的脸上虽然显着疲态倒没有伤痕，嘴唇很是苍白。陆岑在他宽松的居家t恤的笼罩下分辨不出他是否有伤口，棉纺布料上的血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指关节上绑着的白色绷带上已经渗出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后悔极了，巴不得此刻自己扫视弗兰全身的双眼有医疗功能，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弗兰说道：“我没事。”他把门完全拉开让他们进来，把内里的景象展示到他们眼前，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有事，出事了。”
一楼大厅的正中央倒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鼻青脸肿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左脸贴着地昏迷不醒，右脸肿起了高高的一块。一旁立起来的椅子上坐着王泽，扎着绷带不方便动的腿搭在瘸腿的木椅子上，头埋得低低的盯着平板电脑屏幕。点开一个链接就会加载很久，连着开了四五个，最后刷新页面都难加载出新东西，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烦躁地捏紧电脑边缘，长吸了一口气。
看着他这不对劲的样子，陆岑脑子里过了千百种可能，但是他不敢问，他怕说出口就会应验。他注视着王泽，看他没有抬头说话的意思，就转头和弗兰对视，弗兰摇摇头，带着他们上了楼。
二楼楼梯铺着的华美地毯凌乱的支棱着，还有几块深色印记，他们没有在二楼停留，直接去了三楼。
陆岑跟着走进了前两个房间，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那张熟悉的脸变成了一副嗜人血肉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弗兰指了指他头部的创口，说道：“这个是我做的。”到了下一个房间，他说：“王泽做的。”
赵宇莳进入了下一个房间，看到昏睡在床上的麦克斯，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弗兰指了指一旁的房间，回答道：“虞奚和麦克斯没有被咬伤，他们是吸入了药物才昏迷不醒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陆岑一路上不敢张口，肚子里酝酿了千百个问题，艰难的出声后就问了没头没尾的一句：“为什么？”
弗兰脑子也乱的厉害，没理清他在问什么，就以为是问刚刚在说的事情，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还没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须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