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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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作深沉叹口气，腔调拿捏得十足忧国忧民。吴宣仪听了便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管刚认识不到一小时，仗身高优势动作轻缓地揉一揉你发顶。很典型的南方口音，吐字绵软又有点黏连，让你想起三亚海滩边流沙的质地。
撩妹的技能，吴宣仪从很早以前就点满啦。你听她细声细气的一句“好可爱啊。”，全身像过了电，背也僵直，手也不晓得往哪儿放，只好揪着裤缝拘谨地无意识瞎点头，支支吾吾半天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被夸后害羞是一贯的反应，这倒不好归咎到吴宣仪身上。但你那会儿真的是紧张上头，白净面皮上染了显眼得要命的红晕，很没有大哥范儿。
——你表现不够好的初见。
所以一直被吴宣仪说还是个小朋友。从前的时候，不论长到几岁都好肆无忌惮做她的小朋友，她是收留彼得潘的无条件开放永无岛。
可惜现在不是咯。
坦白来讲，那时你还受文曲星照拂些，为她寻动听形容不大费劲。
进练习室时你仍在分神想她。你有点虔诚地想，她不笑的时候好像月亮啊，一目了然的清辉又温又凉，分辨不清确切的温度，笑起来便成寒潭解冻春回大地，曦和都不如她明亮。吴宣仪就是有超能力，一笑就给人她在甜你的错觉。
要是她能一直甜我就好了，你这样想，隐形颜控属性露出马脚。你只恨此刻天边没流星造访，否则一定双手合十诚心许愿。
你一向同锦鲤体质风马牛不相及，这回却少有地如愿以偿了。老天爷给足你们时间与缘分熟络，从一睁眼就只敢想舞蹈室和鸡胸肉的练习生时代开始。
某种意义上，你们真正做到了朝夕共处，夜里辗转反侧在同个宿舍，白日共同汗涔涔与练习室那面将动作缺陷一览无余的可恨全身镜想尽办法搏斗。
你一度很想家，夜里失眠就蒙着被子不出声地落泪。吴宣仪十二岁就北上，同亲人聚少离多的日子过惯，不如你这样感情丰沛。但她轻易识破小屁孩硬逞强的纸老虎式伪装，强制性搬到下铺扮演陪床家长。
这时候她褪去平日嬉闹时古灵精怪的那股子气，很有做姐姐的样子，耐心又细致，像画里纯善又温柔的圣母，背后仿佛长出对洁白天使翅膀，周身笼一圈淡如云霭雾气的浅金光。倘你睡不着，她也很好脾气地作陪，抬手捋顺你桀骜不驯的发丝，再温柔不过地揉你发旋儿，附在你耳边细若蚊蚋哼摇篮曲，像驯养一只受伤的金毛犬。
你好受用，温顺又乖巧地枕在她肩窝位置。窗外漏一盏月色进内室，你恍惚间看到银晖也给她镶边，又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诗：“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2］半梦半醒很快掠过去，不一会儿你便呼吸平稳地安心入眠。
夏天热，寝室空调温度被公司很节省地定了指标，睡里头跟躺蒸拿房的区别大不到哪里去，练习生多半会在夜半满身是汗地醒来。放到今天，若有谁透露给粉丝们听，隔天杜华广场又得一幅寸草不生的局面。
但你也算是拥有作弊器——吴宣仪天生体凉，贴着她睡就像怀里抱了超高效人形制冷剂，比起自个儿睡简直身处天堂。浑身烫得像火炉的炼狱模式从此在夏日时光里终结。投桃报李，一整个冬天你们就裹在同条被子中靠热传递给体温取平均值，吴宣仪新添的蚕丝被也不闲置，大咧咧横盖在上头，将手脚都捂得暖融融。
最开始为了达成目的，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毫无愧色地示弱，可怜巴巴地将声线压得奶里奶气，抱着枕头跟她卖萌撒娇，活像头顶长出一对小狗耳朵，眼睛也湿漉漉，乖巧地朝她摇尾乞怜着：“宣仪姐姐，你陪我睡好不好？”
然后更长一段时间里，上铺就形同虚设了。
吴宣仪老是纵容你，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她都纵容你。
可说下来到底也没多特别。她对别人同样很好，也能心无芥蒂品鉴同一杯冰冰奶茶、在逛街与谈笑风生中分享难得假日、挽她们手臂无意识地亲热撒娇。她天性温和又疏离，看似对全世界都一视同仁地优待，平添春风拂面的舒适感，实则心墙高筑，能教她开城接纳的人少之又少，稍不留神踩了线就遭她含笑婉然推拒。可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3］，你决定试探性过界，讨要点不一样的。
这个念头在你挖空心思为她择生日礼物时萌生，如你脾气一般很倔犟地不愿消退在记忆的深海中，小孩子心性，一点不服帖。其实你在通跨洋电话时朝父母预支了好一阵的生活费，信用卡能提的款拿出去讲也还算阔绰。可吴宣仪堂堂一海南富婆，宿舍里到处乱扔的衣服堆叠起来都是一笔巨款，什么买不到啊？
你发了好一阵愁，甚至在训练时屡次三番思绪紊乱地跳错动作，为此挨上劈头盖脸好几顿骂。平素对你称赞有加的舞蹈老师这回耍了狠，压低嗓音威胁你说这样下去月末测评迟早不合格，吓得你不敢再分神，只好掐紧吃饭时间天马行空。
灵光很眷顾人地乍现了，你打定主意挑别人没胆量送的。也不清楚自己算是一时冲动，还是潜意识中预谋已久，最终二话不说敲定了戒指。某国产狗血剧［4］有云，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原话说的什么你复述不了，意思差不离。
小时候家里多用软皮尺量腰围，白里泛黄的打底，红字模糊，颇具本世纪初的气息，很富年代感，你设法弄了条过来。这是作案工具，你得妥善保管、谨慎藏匿，伺良机将它严丝合缝缠上吴宣仪右手食指讨个标准答案，不好惊动另一位当事人。
许多夜里，你重蹈覆辙地拥抱了失眠。软皮尺薄薄地压在床单下，你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截，攥进手心，闭目犹疑不决，摸久了便疑心它成正经烤的烫手山芋，温度从掌心沿小臂烧上来，浅红漫到耳朵。一室寂静，月华历了八十一道劫的余光照进来，已不大亮，但你夜视好，很能看清楚吴宣仪。
她睡姿较你好上太多，也谈不上浅眠，此刻正安分平躺着，手摊在身侧。五指恰巧微分，几毫米的咫尺之距供应了天大好时机。指节修长分明，骨肉匀称，新做的带钻美甲闪得你眼睛疼。你想象那食指上添戒圈，如何缓步推进去又若即若离附在她指根贴近掌心的位置，接连去想象何等款式更衬她些，不觉就错乱重点分了神。
你转而将视线末梢停栖她脸上，很调皮地流连。她与周公的会面大约愉快，唇边含浅笑，闭了眼更显羽睫乌黑纤长，很无辜地细微打颤，漂亮得弱气易碎。美色误人正事，软尺勾在指尖迟迟抽不出来，心律倒是有增无减。
你窒住呼吸，预先为后头步骤提心吊胆，生怕大意撞上她悠悠转醒，闪失间被打成恋姐小变态。蓄满勇气值，悄无声息将测量用辅助物放出小黑屋与空气坦诚相见，你偷摸着按死零刻度去贴吴宣仪指腹，又咬唇以慢得出奇的线速度完成一圈征程。眯了眼对上暗淡月光读数，冒险成果从行动结束第一秒起就烂熟于心。你回收僚机，很不客气地押回被单下天牢，实力演绎用完就丢。
得亏这夜吴宣仪睡得沉，尽管其间她无意识调整睡姿的动作将做贼心虚的你险些吓个魂飞魄散，末了还算顺利地计划通。你又躺回去，挨着她瘦削的肩，假装是在一场惊梦后勾起她小指，企望今夜能做个好梦。尾指相缠的态势像一场山盟海誓。
你趁午休翻墙出去取对戒，也费了点功夫，横生侠客过五关斩六将收服绝世秘笈赠至交的自矜感。前夜落过雨，墙头路边皆未干透，你未遭跌落墙体的大殃，但归途中不慎摔在楼前台阶上，膝盖磕破手臂擦伤，痛感清晰，但你也不大在意。将军打过胜仗后总难免承些皮肉伤，你心宽地自我安慰，手伸进口袋摸小小一只戒指盒，战利品一样妥帖地躺在里头。
另有人在意到。这日吴宣仪恰出来吹风，立在门口望天，正撞上你这么一跤。她跟拎小鸡似的将你从地上捞进她怀里头，皱了眉噼里啪啦数落一顿你走路不长眼，冷面朝天，半扶半抱着拖你进医务室。
夜里下训后她仍是拿眼刀冷冷瞥你，话也不说一句，冷战起来现原形冻成活体冰山。她气得有道理，上回在她面前不知道第几次平地摔时就给叮咛了好久，生怕你一跤跌得不巧骨了折或伤了韧带被逐出练习生行列。她真心实意当你是小朋友，你要领情，也确实美滋滋地领情。吴宣仪从不朝无关紧要的人发火，总爱以笑相迎，你确认自个儿进了新行列，受气也心甘情愿。
你识趣得很，捉她手臂讨好地笑，难得多话起来，黏糊地撒娇卖乖求她理睬你原谅你，再三发誓要改掉坏毛病，央她严厉监督你。吴宣仪其实好哄得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能晾她，得拉下脸像只花蝴蝶围在她身边打转，重复教她称心如意的说辞，锲而不舍之下，冰山捂化成了一捧草莓味冰沙，又很好脾气地既往不咎随时随地甜你一脸。风波收歇。
戒指盒藏进行李箱而后上锁，你终于睡了几天好觉，夜里踏实地和吴宣仪一道缩在两重被子下发梦，精神爽利，因而白日训练就愈见投入，“小心月末测评不合格”转换成“坚持下去就能出道”。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