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爱情故事》春醒

13、chapter 13

　　孙夏和孟志皓的约会,或者说是见面多了起来。看电影以后，两人之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情愫蔓延。大多数时候是孟志皓主动邀约孙夏，三五次里孙夏会主动一回。她又穿回以前熟悉的风格，长直发，连衣裙，或者马尾辫牛仔裤，这些日常的打扮让她找回自己，有一种天经地义的熟稔，笑时轻松，说话轻松，走路轻松。很偶尔的，她也会盛装，描眉抹粉涂口红，这些时候多半是孟志皓和她一起去博物馆看展，去剧院看舞台剧，还有一家孟志皓熟门熟路的意大利餐厅。

　　那家餐厅位置隐蔽，在一个小巷子里，开车只能停到附近商厦，再步行过去。小巷地处老社区，树木葱茏，环境很是幽静。老板是一个马来西亚女人，一头浓密的黑发及腰长，肤色黝黑，脸上抹了粉色的胭脂，因而有一种不太协调又很健康的美感。据说这家店已经开了八年，老板一口普通话说得很地道，可以和食客自如交流。

　　餐厅面积不大，装修处处透露着繁复的热带风情，孙夏和她交流得知，很多装饰材料是她早年在意大利上厨艺课，闲时逛古着店慢慢积攒挑选的，后来在蓉城开店，又都运了过来。辗转几个不同的国家，想想光运输这一项都要废好多脑筋，孙夏对她肃然起敬。从出生到工作一直围着蓉城打转，孙夏自问她对生活的热情远远不如餐厅老板。

　　每次吃饭，老板会给孙夏和孟志皓额外赠送甜点；吃完饭离开，如果顾客不多，老板会坚持送到门口。孙夏和老板成了微信好友，她的微信名是简简单单的英文名字marie。 Marie在微信上和孙夏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很喜欢你的名字，让我想到我的故乡。”，孙夏对她的认可有一种隐隐的高兴，主动告诉她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川菜厨师，这事儿孟志皓都不知情。自此，孙夏私心默默认为自己和意大利西餐厅的老板Marie产生一种超出普通老板和食客的感情，她再去就餐都会提前微信告诉对方。

　　餐厅环境布置富有特色，老板识趣有分寸，服务满分，食物道地，无怪乎孟志皓喜欢这里，孙夏也很满意，甚至想给公司行政建议，团建聚餐可以考虑来这里。

　　王凤梅知道孙夏和孟志皓经常约会吃饭后，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些，喜悦都要溢出胸腔，连带着对去店里买东西的邻居态度都可亲几分。她迫切想要抓一个人来分享她的喜悦，快三十岁的女儿有了可以结婚的不错的对象，纵然她连对方人影都没见到。她心里激动，夜里很晚也睡不着，盘算给女儿添置哪些嫁妆，末了，又忍不住叹一口气，女儿出嫁后这屋子就剩她一人了。王凤梅每晚都抱着这样高兴又失落的心情入眠，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守店，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为孙夏可能到来的婚礼未雨绸缪着。

　　工作上的事情越来越多。孙夏展会回来后发出去的邮件陆续有了回音，有些开始在谈样品单。自从展会上尝到口语好的甜头，孙夏把口语提升当成硬性任务，每天早起到进公司的前一刻，都争分夺秒听英语电台节目，拥挤的地铁上也不放过。她双耳戴上耳机，整个人沉浸在男女主持人播报的各种新闻里，间或听一些英文歌，看了很多遍的电影台词，耳机戴久了，她会摘下来，揉揉捏捏耳朵，缓解后再戴上。做这些的时候，孙夏觉得内心平静满足。唯有一次，她听到男女主持人在聊时兴的话题，用leftover women形容剩女，她心里很是愤愤不平，leftover是残羹冷炙的意思，怎么能用到女人身上呢？后来有一次，她看日剧《倒数第二次恋爱》，千明和女朋友吃回转寿司，有两碟寿司转了好几圈都没被领走，千明哀叹地和女朋友说，年纪大的女人就如没人要的寿司，在眼前转再多次都不会有人吃，是那时候，她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行政给孙夏配的助理吴馨是去年才毕业的小女生，性格活泼，进来不多久和公司里的人就混了脸熟。她入职后，中午经常是孙夏和她俩一起出去吃，偶尔从她嘴里也听到一些业务部的八卦，谁谁有新单子，谁谁和工厂吵架了。她有时也期盼从孙夏这里听到点什么，无奈孙夏一向口风紧，不关自己的事情没有半句多话。

　　这天中午，俩人在办公楼对面的商厦负一楼吃饭，点完菜，孙夏低头看手机，听到吴馨状似无意说了句“夏姐，听业务部说你和镇元模具厂的孟总很熟呀？爱丽斯说我没来之前，咱们跟进的美国那个大客户的模具生产就是他出面帮忙，生产出货都很顺利。”孙夏没做声，抬头见吴馨正往一次性塑料杯里装水，清洗筷子。吴馨见孙夏没开腔，又补充了句“多认识人就是好呀，真羡慕你。”

　　孙夏看着服务员由远及近，对着吴馨说，“菜来了，咱们吃饭吧，下午事情还挺多。” 这个饭前小插曲，导致两人吃饭时没有多话，平时聒噪的吴馨也很沉默，唯点评了今天中午的菜，说“太咸了”。

　　吴馨的探听，让孙夏觉得被冒犯。她不觉得以吴馨刚入职的身份，就需要知道这些。后续工作时间久了，接触面多，不用经过他人的嘴，她也会带吴馨熟悉，而且她和孟志皓的关系，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下结论。

　　说是认识的熟人，他们隔三差五也会见个面吃个饭看场电影；说是情侣，每次外出孟志皓俨然十足的绅士，手都不曾碰一下。开始几次见面，孙夏想着孟志皓作为一个可以发展的潜在对象，就先这样处着。见得多了，见孟志皓没有任何表示，孙夏把这一点仅有的念头又缩了回去。可是为什么还照常答应孟志皓的邀约呢？孙夏想了很久。闭上眼睛想着下次孟志皓来约，她就不去了，这样到底算什么呢？睁开眼看到微信上孟志皓发来的消息，她还是回了“好”，为着她那可怜的不多的虚荣心，那渺茫的希望，王凤梅殷切的眼神。也是自那以后，她对于和孟志皓的见面随性了很多，不再拘着自己。有一次在电影院看一部喜剧片，孙夏捂住嘴笑得不能自已，肩膀直抖，惹得孟志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仍然若无其事，双眼紧盯着屏幕，最后一点余光也没扫到孟志皓身上。

　　整个下午，吴馨格外沉闷。孙夏和客户的邮件往来，尤其她在展会上开发的新客户，她都会同步抄送给吴馨。一来可以看看她是怎么和客户沟通的，二来从新客户开始，也会更快熟悉整个流程。江博怀对孙夏的安排没有异议，那两个大客户，他本能的觉得孙夏维护更合适，让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来做这份工作，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平时，吴馨看到孙夏发的邮箱，总会隔着位子喊她“夏姐，这个客户的样品要得好着急啊，时间来得及么？”“夏姐，咱们这个信用证付款方式可以吗”，有时也会恭维她两句“夏姐，你写的英语好地道啊，你怎么学习的？教教我呗”。属于工作范畴的事情，孙夏会给吴馨解释得很详细，其它的她不置可否。吴馨也不以为意，有问题继续问。孙夏有点赞同她这种初生牛犊的劲头，虽然她问的有些问题属于国际贸易行业的基本问题，勤快点网上一查就可以知道答案。

　　这个下午，吴馨一反常态，没问孙夏任何问题。孙夏开始以为她可能没什么要问的，后来去茶水间倒水，走近听到吴馨和爱丽斯的声音，时断时续，偶尔有两声“模具厂”。她一进去，两人同时闭嘴，端着水杯走出去了。孙夏站在饮水机旁喝完整整一杯水才回到电脑前。吴馨这点伎俩她看破不说破，只觉得丧气。本来她还对吴馨挺看好，没成想这么小一姑娘就热衷于职场八卦，又藏不住情绪，连自己的处境都摸不清楚。看来得给行政先打个预防针，这个岗位多半要再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