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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集 ...

  •   这个日本,我已不愿再来。
      回国后,一切如往常发展。
      我放弃了绘画,自认失去任何艺术灵感,第三器官的残废。
      同易家洛完全断绝了联络。
      同一阶段,独自去医院检查身体,安心之后便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当中。
      翌年,我考上了S大,父亲想要为我庆祝一番,办小型宴会,盛邀商业各界人士。却唯独不见高佃一家。我没有因此感到高兴或是惋惜。
      关于专业,父亲同母亲亦没有干涉。我便自由选择,主修德语。
      大学第一年,我第二次恋爱。但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也是同一年,我认识了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殷钟琪,同我一样,她也主修德语。但同我不一样,她的目标是要找个德国人。
      我问她,老外里为何只对德国人情有独钟?
      她言:“他们是大国,且造车技术一流。”
      “日本也不差。”
      “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日本是差多了。”
      “能够直视错误,自然可以挽回一切。”
      “你是觉得若你同一个德国人结婚,他日后背叛了你,依然会浪子回头?”
      “所言即是。”
      “国家并非真的代表人民。”
      “家由人造,相由心生。”
      “也许会等很久。”
      “女人就是为等待而活。”
      殷钟琪铁定了心,认准了德国,再说也无用。
      “相比的话,日本人就逊多了。不敢直视自己在历史里犯下的罪行,甚至篡改历史。”她似已经精读过两曾经法西斯国家。这点我比不上,自然要闭嘴。
      “以后,找男人可别找日本人,世界上最糟糕的就属他们。”
      殷钟琪愤愤地说,似遭过日本人的罪。我不再多言下去。
      日本男人?我倒认识一个,但他早已从我生命里消逝。
      大学四年,便这样而过。恋爱,调侃。乐趣总有那么一点未消灭。
      临近第四年之时,殷钟琪奋勇,做交流服务,认识了一个德国人。24岁,来自费旅游的,叫史宾斯。我难以接受他厚重的毛发,夏天易出汗,狐臭,这些通通受不了。但殷钟琪喜欢,且叫他宝贝。
      我依然游戏着,进出校园。赵晨见我便跟前跟后,他似要追我,却从不表白。他是聪明人,知道一表白,什么都没有了。我愿意同他作朋友,寂寞时聊天调侃,亦让我觉得开心。只是有些空虚。
      殷钟琪突然去了德国,父亲得知,也开始为我筹备。母亲天天落泪,她舍不得我。既然如此,我亦决定不去德国。留在国内一样可以发展,只要你是人才。
      “留洋回来,那可是要拿人家金条的。”这是父亲的话,也是一般父母的话。
      我说,“我本是金,人家要来抢我的。”
      结果进了一家国内的德国公司。第一天上班,便同上司吵架。心情萎靡。
      赵晨请我吃饭,说是已找到一份年薪为六位数的工作。我替他高兴,他是聪明人,应得人家的器重。
      但后一话题,让我心情掉到了低谷。他似看上了一个女孩。所谓一见钟情。
      “我以为你会对我忠心不二。”
      “但你从没爱过我。”
      自欺欺人的话,我也会说,即便当着一个你从没认真对待过的人也一样。
      他送我回家,我对他说了祝福。然后拿钥匙开门。
      母亲正在客厅里等候。我说累。母亲依然跟着我进了房间。
      她似要劝说我去相亲。打死我也不从俗。
      她说对方是留美博士,这个好那个好,为何现今找不到老婆?必定哪里出了毛病。我不依母亲。
      “那你自己找一个给我瞧瞧!”
      我赌气,一头栽进被子里。若能自己找到,立刻同此人结婚。但不能。一直过了五六年,我独自生活了很久,从家里搬出去住,工资涨到我麻木。日日要喝酒,周末要进酒吧,跳舞。还沾染到了烟习。没办法,做官就要显老些,才能镇住手下的小猴子。
      殷钟琪电子邮件过来她的幸福照。史宾斯搂着她,两人甚是甜蜜。她现有三个孩子,都是混血儿,鲁西,墨瑞儿,卡洛林娜,眼睛蓝色,头发金黄,皮肤雪白。她自己亦胖了,似个妇人了。我头一回竟觉得胖的女人也是如此好看的。
      我将这些照片一一珍藏起来。
      前年也参加了赵晨的婚礼,新娘子不漂亮,却看上去很容易相处。婚礼进行到一半,我便离席。独自进了一家酒吧。到天亮才离去。
      一如既往。上班,策划,开会,下班。一天的流程,其实每天都知道。
      但知道如何去过了,却便又无心去过了。缺少神秘感,如木乃伊般来来回回。
      我这般消磨时间,消磨年华。仅仅为等来了二十七岁。
      母亲自家里打电话来叫我吃饭。我本想推搡,怕她再次安排相亲,但最终软了心。
      进了门,一见母亲,面有难色。
      “你父亲有话要同你说。”
      “大事?”
      母亲带我进了书房,只见父亲站着面向了窗外,身体似有些颤抖。
      我喊了声父亲。父亲未转过头来。
      “清瞳,那年去日本你必定很痛苦吧?”
      我一惊,父亲已知曾发生的一切。
      “都已经过去了,我都忘了。”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父亲转过身来,竟红了眼睛。
      我顿挫,望了母亲,母亲更已是泪如雨下。
      “是真的么?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母亲突然一把抓住了我,泪水更极速往下掉。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却格外冷静。“都已经过去十年了,那点伤害既没有让我生活沾染到阴影,又没影响到我的身体。所以就让它过去吧。”我反过来劝说已哭成泪人的母亲。
      “但是,你们怎么会知道的?”我望着父亲。
      “昨天你高佃伯伯来过了。”
      “是高佃新居告诉他的?”十年后我第一次再提到他的名字,竟如此不生疏。
      父亲点点头。“你高佃伯伯来谢罪,希望我们能原谅他的儿子。”
      我沉默,其实这些年我并没有责怪过他,责任亦不完全在于他。最初的恨,也早已消融了。
      “您下次去日本的时候,替我带话给高佃伯伯吧,我已经原谅了他的儿子。”
      父亲点点头,掩面而泣。“清瞳,你是个心宽的孩子。”
      父亲不知我的坚强从何而来。其实事情已过去数载,若要追究我当初便会追究,但痛只是一个承载的容器,积累这些只能给尔后的自己带来更多的痛苦,若能一挥便能飞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我的坚强亦是当初的决断。
      “高佃新居应该结婚了吧?”
      我不喜欢高佃新居,但想知道他的事。
      父亲突然哑然,他慢慢地走向书桌,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红色盒子,然后递给了我。
      我将其打开,里面竟是一只糖果发夹。
      我怔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清瞳,还有些话要同你说,关于新居,”父亲哽咽住了。“自你出事离开日本后,新居就被警察厅的人带走了,并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了他。”
      我听得震撼惘然。
      “他杀的那个人,正是凌辱你的人。”
      我再一次怔住了。
      “后来呢?现在呢?怎么样了?”
      “他已经去世了。”
      “谁?”我似有些要疯了。
      “新居。”
      “是死刑么?”
      “是癌症。七年前去世的。”
      我完全疯了。
      自父母家里跑出来,且一手攥紧了那个红色的盒子,不知跑了多久,就是停不下来,感觉前面有终点。一辆卡车突然急刹车,我一惊,这才停下来。
      “不长眼睛啊你!”卡车司机愤怒地说,然后开走离开。
      我神情漠然,不知自己是在何处。
      我对日本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对高佃新居更是厌恶至极。
      他要我一辈子记住他,且竟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悔恨终身,我当一辈子陷入他所设计的圈套里,再也爬不出来。
      三个月后,我认识了俞南,并同其闪电结婚。
      “清瞳,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俞南问我。
      “你说我有一双清澈眼睛的时候。”我微笑地眨了下眼,一滴泪亦瞬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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