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权利》阿啾哒

50、焰火

　　傅冬阳站在档案柜前，忽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眩晕。

　　他连忙用手撑住柜子，好险没让自己摔倒下去，一旁做记录的欧睿熙抬眼：“傅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傅冬阳稳住身形，“可能这几天熬夜了，睡眠不足。”

　　欧睿熙让出座位：“咱俩换一下吧，你来录，我来找。”言毕不容分说走了过去，将傅冬阳换下来。

　　“近三年的案卷我们刚才都看过了，好像没有类似的。”傅冬阳没拒绝他的好意，“我在想是不是往前多翻翻，看看7-10年前的？”

　　欧睿熙想了想：“也对，自从7年前法证研究院重新制定了二次审核的流程后，老案卷就全部封存了。电子档的记录并不全，我找找看...”

　　他拉动滑轮，巨大的文件柜发出低沉的轰隆声，一层层露出真容。尘封的油墨香气浮现，在这封闭而幽静的空间里分外清明。

　　欧睿熙绕过一排排新案卷，走到档案室的深处：“找到了！”他从一个靠内侧的柜子中抽出一叠案卷。

　　“这些都是10年前的旧案。”他把案卷拿回桌上，“放得可真深啊。”
　　“毕竟每年从地方上过来申请复核以及存档的案卷太多了。”傅冬阳笑笑，二人分头开始查看案卷。

　　忽然他视线落在一本标注着“云川07”的案卷上，这份案卷并不是他们此次要找的关于精神类药品的案子，应该是不小心放错了位置被欧睿熙顺手都拿了过来。傅冬阳打开案卷，谁知第一眼就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本来自云川市局的自杀事件尸检申请单，但是申请最后却用黑色印章打了一个“MISS”，这说明要么市局撤回了申请，要么尸体已经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受到破坏或永久损毁了。傅冬阳会注意到它，是因为案卷上经办人一栏写着一个让他熟悉的名字：甘勇。

　　这个人亦是7年前傅年阳所查青苗学校女生被害案的经办人，这个人傅冬阳甚至还见到过。他是呈京市局法证研究院的老法医，前两年退休回了老家。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案卷，一旁欧睿熙还在认真查阅，傅冬阳想了想站起来：“这里样本量还是不够，我去前面再看看。”

　　“恩，你去吧。”欧睿熙没抬头，错过傅医生擦肩而过时，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

　　一声巨大炸响腾空而起，烟雾滚动成一朵蓬松的云。

　　夏砚抬起头，看见蓝天上闪烁出一团红云，金色光点在红云里闪烁，画面诡异又壮丽。

　　“下个月11号就是《同性通婚法案》正式发布的日子。”路晓武也跟着看了看这道大白天升起的焰火，“各大高校社团都在策划当天的庆典游行彩排了。”

　　“大白天的看见焰火，总觉得怪怪的。”夏砚说，“查得怎么样了？”

　　“墨哥找了几个线人问话，都说这批药来得蹊跷，是通过互联网上一个论坛发布的消息，下单人去指定的体育馆置物柜拿货，全程没有见过上线的人影。”路晓武说，“已经给鹿队去过消息，他盯着技侦科的人查论坛IP去了。”

　　夏砚点头：“跑到网上就难抓多了，IP造假或者用了国外服务器，要捞到尾巴可太难了。去让他们假扮拆家发布求购信息吧，在几个发货点安排人日夜监视。”

　　语罢他又看了一眼半空中那团久久不散的焰火：“可别在这种时候出乱子。”

　　寻找“黑夜”的上线暂时没有太大进展，最后还是采用了引蛇出洞的法子，使用线人账号在论坛发了求购帖，刑侦支队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轮流在各大布控点24小时蹲点，试图抓到放货的人。

　　蹲了足足七天，总算让周尧他们这组逮住了人。

　　人却也还算是个熟人，扮做清洁工来散货的是个瘦仔，轻飘飘没二两肉，被周尧一个擒拿直接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周尧认出这人叫皮黄，之前是洛翔手下。

　　“洛小姐去了美国，KTV的生意就暂时撤了。”皮黄蔫蔫趴在桌前，“翔叔回了本家，我们这些临时招来的人只能各自找活路。”

　　“洛家不管你们吗？”夏砚问，“他们这样的生意人，养几个你这样的人不难吧。”

　　皮黄露出一幅“你懂的”笑容，搓搓手指：“有用的他们才要。我这样的，不能打，更不能挨打，混饭吃太难。”

　　“那你是从哪儿搭上了‘黑夜’这条货源？”夏砚紧接着问，“别瞎说，警察虽然不会打人，但是也不会让你来度假。”

　　他面容冷峻，皮黄见识过他威风，当下吐露：“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是通过之前认识的兄弟，混了个拆家的活计，大货是怎么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夏队，‘黑夜’这种货想进呈京，绕不开洛家的关系网，想必你也知道这一点。”

　　“何遥在牢里，洛玉弓在美国。洛家这一代还有谁在？”夏砚问。
　　“没人在。”皮黄说，“但是这条通道需要的是钥匙，只要有钥匙，谁都能用。”

　　夏砚示意把皮黄暂时收押，洛家在呈京发展多年，树大根深，他们占据着校园周边的便利环境，将学生群体收拢在一张黑色网络之下。

　　如皮黄所言，隐藏在网络中有无数个隐秘入口，指向一场沉沦狂欢。如果说，是洛玉弓将钥匙给了另一个人，那现在这个人必然在试图掀起新的风暴。

　　在刑侦支队忙碌于与互联网那一端的隐秘猎手缠斗时，傅冬阳也正在试图抓住一条新的隐秘脉络。

　　他悄悄调查了过往12年的案卷，发现了一个令人讶然的事实。

　　有七宗涉及车祸、意外坠楼及溺水等地方分局复核的案卷，均以“MISS”未能进行核验，经办人无一例外都是甘勇。

　　这些案件看似毫无联系，亦分别来自不同地方市局，然而傅冬阳却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条线索，一条以呈京市局法证研究院为轴心，缓缓牵动整条司法检验系统的线索。

　　“你说甘医生啊，老好人。”在法证供职时间最长的吕医生笑眯眯喝口咖啡，“现在退休了，带着老婆去了滨州乡下，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

　　傅冬阳微笑：“听说甘医生在任期间，结案率高。”

　　“那倒确实是，”吕医生说，“甘医生特别能吃苦，往往我们都会有个家里有事啦，身体不舒服的情况要请假，他几乎从不请假。所以每次有急活，几乎都是他接手。”

　　傅冬阳颔首，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能屡屡成功将复核案卷进行核销封存了。由于积案数量巨大，法证研究院在7年前还实行着朴素的法医终签权，当班法医进行最终确认后，案卷就视为定性封存。直到7年前研究院进行系统升级改造，方开始了由法医和当班主任二验制度，缺一不可。

　　“这位甘医生，真的很厉害。”他若有所思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