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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侠骨无情所感触,赐名安息逸难求 ...

  •   “哥哥,你先好好休息,我猜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弄吃的!”少年郎见潇烟凡不再有驱逐之意,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如愿以偿的欣喜。
      潇烟凡双目合实,没有再理会少年郎,呼吸还算均匀,可明明身受重伤,却眉心舒展,已然看不出有丝毫苦楚。
      其实这不足为奇,凡是爻山剑客皆有这超凡的毅力、忍耐力和承受力。
      爻山剑庄芸芸弟子中,数潇烟凡相貌最为出众,连庄主古藤君都曾称赞道:“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
      少年郎贪婪的望着他这淑雅深致、清新俊逸的面容很是着迷,不舍得挪动一下。
      若不是潇烟凡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他仍沉醉在他脱俗的面容中。
      笨手笨脚的拾起地上的山鸡和野果,慌慌张张的跑出了竹屋。

      有人在侧,即使再疲惫潇烟凡也无法入睡,更何况是少年郎一直盯着他发呆。
      即使身边没有少年郎,潇烟凡也想着小憩一会儿,待身体稍有恢复再去寻些吃食。
      斩妖除魔这么多年,身上战伤无数,险些丧命的经历也并非屈指可数,可却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众所周知——穿琵琶骨这种残忍至极的酷刑一般都是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
      潇烟凡深知师父古藤君痛恨他三番五次心慈手软,屡教不改,纵使他有万般不是,也罪不至此啊!
      就当师父磨练他的意志罢,或是让断魂剑汲取他更多的精血……
      越是琢嚰这些猜不透的事情,脑子里便越是混沌,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隐约听见竹林中流水潺潺的声响,少年郎一阵兴奋,用羽衣兜着山鸡和野果奔了过去。
      这是竹林中为数不多的小溪之一,百鸟啁啾在耳畔清晰悠长回荡,溪水波光粼粼明镜透彻,溪底的鹅卵石被冲洗的晶莹斑斓,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不过少年郎可没有沿畔观景的心气儿,蹲在小溪边专注的拔鸡毛……
      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将脱了毛的野鸡开肠破肚,放在甘甜可口的溪水中把洗了又洗,直到没有丝毫残血才肯拿出来。

      回到竹屋,将干净的野果和肉粉色的山鸡放在桌上,跪在榻前轻轻拍了拍潇烟凡的胳膊,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指着桌子兴高采烈的道:“哥哥,吃点东西吧!”说着,起身两步跨到桌边一手拿起山鸡一手握攥着两个野果放在枕边,不住傻笑着。
      潇烟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冷眼看了过去,嗤笑一声,嘲讽道:“畜牲才吃生飞禽!”
      “哥哥,那…你先…吃这个果子,我去把山鸡…烤一烤。” 热脸贴了冷屁股,少年郎心中微微发凉,声音吞吞吐吐的有些颤抖,虽不知所措但还是努力调整着情绪,将野果置于他面前,牵强的笑了笑。
      “拿走,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潇烟凡声音冷酷言语不留半点情分,好似冬日里凛冽的北风,残忍的剜割着身上每一寸肌肤。
      “哥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少年郎不过是只化成人形的小白狼而已,没读过书,连字都不会写,必然无法领会这句话的蕴意,但还是被这寒气逼的耸肩缩颈,单纯执着的道着,“多少吃一点吧,伤口还能好的快些。”
      潇烟凡不屑的抬手推开少年郎置于他面前的握着野果的胳膊,野果脱手而出,少年郎的目光随着野果掉在地上滚到墙角,潇烟凡却若无其事般闭上了眼睛,竹屋里静的出奇,他略微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见,想必是刚才的动作再次抻到了伤口,无意之间又增加了几分疼痛。
      少年郎把目光收回到手中被洗得肉粉色的山鸡上,心情一落千丈。
      “妖孽!我警告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潇烟凡双眼没有睁开,面容平静的如一汪池水,轻轻张合着嘴唇,“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哥哥,你这妖孽不配!”
      “那我以后叫你恩人,好不好?”即使明明知道双目合实的潇烟凡看不见,少年郎还是连连点头
      “你这是在触碰我的底线,玷污我么?”沙哑的话音刚落,潇烟凡突然睁开眼睛,冷厉的怒目如利刃般朝少年郎杀了过来。
      少年郎顿时毛骨悚然,差点把手中的山鸡抛了出去,惊慌失措的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喃喃道:“大侠…不不…剑客…不…”
      “哼!”潇烟凡实在懒得跟眼前这个胆若鼷鼠不谙世事的狼妖多说一个字,即使干渴饥饿有些难忍,要他对妖孽说求人的话还不如一剑杀了他,强做闭目养神着。
      见他身上的杀气逐渐褪去,才敢大着胆子的站起身来,抱着肉粉色的山鸡蹑手蹑脚的走出了竹屋。

      少年郎对于食物从不不挑剔,肚子饿了有什么便吃什么,虽说常日里大多都是将捕来的猎物连血带肉一并入腹,不过如何将生肉变为熟肉,他还是了如指掌的。
      随地找来一根两三尺长的竹竿,将山鸡上下穿透置于竹竿中间,拾来一些干枯的竹叶和残枝断杆,在地上隆成一小堆,伸出两根手指,默念了几句引火咒,少年郎的法力实在是太低了,试了好多次都无济于事,急得他都想钻木取火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法力终于生效了,趁着火势正旺,少年郎将穿着竹竿的山鸡放在火上烤着,不停的转动竹竿,避免有些地方还生着,有些地方已经烧焦了。
      很快,烧鸡的香味儿便飘了出来,山鸡被烤的滋滋冒油,少年郎忍不住闻了闻,兴奋的不得了,一会儿往火中加点竹杆竹叶,一会儿又研究研究熟了没有。

      昏昏沉沉的潇烟凡愣是被这烤山鸡的香味从周公的棋盘中拽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透过窗户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少年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二十年来,没有人对他这般照顾过,哪怕只剩一息尚存,也绝不会屈服,除非自己倒下。
      难道潇烟凡他已经自己倒下了……也许他从心生慈念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倒下了,现在死撑着的不过是残骸罢了……
      口渴难耐,勉强站起身来,右腿膝盖处被卓忆琴剔所伤,一瘸一拐狼狈的走到桌前,左肩下被穿了琵琶骨,手臂自是不敢妄动持力,借着右手支撑桌面之力缓缓坐下。
      单手拿起竹筒,用牙齿咬下盖子,轻饮了几口,虽然在竹筒中放了数日,溪水仍甘冽清甜,从喉咙一路流入胃中,甚是酣畅,人也跟着焕发了几分。不知怎么,潇烟凡突然一阵苦笑,样子可悲至极。
      正巧少年郎手握竹竿笑逐颜开满心欢喜的走进竹屋,见此脸色突变,惊愕的看着笑声诡谲令人毛骨悚然的潇烟凡,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小声关心道了句:“剑侠,你怎么起来了?”
      “呵呵,我怎样还用不着你这妖孽指手画脚!”潇烟凡头也不回冷声冷气的驳了过去。
      “山鸡熟了,多少吃……”
      “哼,我潇烟凡行走江湖多年,还没有落魄到被妖孽施舍!”当下潇烟凡举手投足虽没有往日般萦绕着浓重的杀气,但这冷言冷语还是掺露着丝丝寒意,果断的打断了少年郎的话。
      少年郎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前,与他冰冷凌厉的目光对视了几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儿,将烤熟的山鸡放在桌子上,神情委屈的说道:“你是威振四方的剑客,而我却是人人喊打的妖邪,我知道你厌恶我,可你对我有三次救命之恩,人要知恩图报,我们妖也是一样的。看着你饱受伤痛折磨,我很过意不去的,既然你已经不再赶我走了,那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来报恩吧。”冠冕堂皇加以修饰的话少年郎定是说不出的,虽糙得很,但一字一句说的尽是诚心诚意的肺腑之言。
      听了此番话,潇烟凡感觉整个人都凝固住了,不知是眼前这少年郎一言一行真诚打动了他,或是对他那以往的认知有所改变。自他十五岁出道斩妖除魔开始,魑魅魍魉他见的太多了,可像白狼这般天真无邪单纯善良的却是头一次。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他终于决定暂时接受少年郎对他的照顾。清冷的目光也跟着稍稍柔和了些,看了看眼前这稚嫩的面容,清澈如水的眼眸,嘴角不经意间微微扬起。潇烟凡连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不曾笑过了,甚至早就不会笑了,所以看上去既僵硬又跟神情不协调……
      刚准备抬起右臂,少年郎察颜观色的能力极强,抢先一步掰下一条鸡腿递给潇烟凡,喜出望外笑盈盈的说道:“剑侠,你左肩下面的伤是最重的,不要动,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潇烟凡缓缓叹了口气,心中默念着,委实对他这颓废的身躯身感悲哀。身受重伤行动不便,若再不进食,恐怕他撑不过两三天了;既然已经决定接受少年郎对他的照顾,那现下也不算是施舍了罢……
      经过再三犹豫,潇烟凡才回过神儿来,少年郎仍保持着抬胳膊递鸡腿的动作,期待渴望的盯着他。他被看得很是不自在,勉强接过鸡腿,冷笑道:“胳膊抬酸了吧?”
      明明是句带着心疼关心的问候,可从潇烟凡的声音中听到的只有轻蔑不屑和自作自受。
      三分冷峻七分深寒的口吻少年郎大概是习以为常了,脸上洋溢着称心的快意,迫切的说道:“咬一口好不好?我不确定它好不好吃,但它绝对不是生的了,绝对能吃。”目光仍旧停留在潇烟凡棱角分明的五官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为什么总是盯着看?”潇烟凡眉心微触,本想着随他看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句。轻轻咬了口手中的鸡腿,咀嚼几下几乎囫囵吞了下去。十几年来他对吃食始终没什么讲究,山珍海味也好,粗茶淡饭也罢,哪怕再难以下咽,他也可以淡然处之果腹。
      “剑侠,你长的真好看。”少年郎一副沉醉痴迷的样子回应着,呆呆傻傻的惹人喜爱的很。
      “别奉承于我!”潇烟凡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什么?”少年郎怔然一愣,摇了摇头。
      “你听不懂也不足为奇,毕竟你只是一只狼妖,并非人类。”潇烟凡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比如我叫潇烟凡,在竹林追杀你的人叫任若恒,来竹屋为我治伤的人叫卓忆,这就是名字,对一个人的称呼。”
      少年郎听的认真的出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姓乃表家族之字,生而定名,及冠表字。你既非人类,也无需过于繁琐,”潇烟凡道,“你虽是狼妖,但也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当真?”少年郎眼眸一亮,期待的望着他。
      “嗯,”潇烟凡轻点了下头,“你在苏城竹林也住了数日了吧,苏也是百家姓中的一个姓氏,云苏潘葛,奚范彭郎,就姓苏罢。”
      少年郎兴奋得很,不住用力点头。
      “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潇烟凡见少年郎这看似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样子,甚为自己感到莫大的悲哀,无意间又身感世间万事皆不如己愿,低声吟出了这句诗,“锦帆,锦帆,锦帆应是到天涯。就叫锦帆吧,这辈子自由自在,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永不受束缚。”
      “剑侠,那我现在有名字了么?”这种文绉绉的话,白狼自然半个字也听不懂的。
      “嗯,苏锦帆。”潇烟凡放下手中的鸡骨头,拿过竹筒正准备按部就班的用牙齿咬下盖子,少年抢他一步拿过竹筒,将盖子拧了下来,再递给他。往桌子上倒出一些水来,手指蘸着桌上的水,一笔一划的写着“苏锦帆”这三个字,“到我这一侧来。”
      少年郎懵懵懂懂的专注的看着桌上水写字,屈膝膝跪在潇烟凡膝旁。
      “苏,锦,帆,你的名字这样写。”潇烟凡指着桌上这三个字,一字一顿的念着,声音虽清冷得很,却夹杂着不浮不躁的耐心。
      “苏,锦,帆。”少年郎学着潇烟凡念了遍,生硬的还不如鹦鹉学舌,委实惹人发笑。
      纵使潇烟凡万般无奈,但还是强做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换作常人,脸上多少都会扬眉笑笑。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应该算是潇烟凡最大的尺度底线了。
      “剑侠,谢谢你,我有名字了,我的名字还很好听,叫苏锦帆!”少年郎喜出望外站起身来兴奋的围着桌子跑了好几圈,化出原型四条腿着地,脑袋放在潇烟凡的腿上,讨好般蹭了蹭。
      潇烟凡摸了摸白狼的脑袋,毛发很软很顺滑,撸起来还挺舒服的,他居然忍不住前后摸了好一会儿。
      方才明明饥肠辘辘的,两眼都快发花了,可这会儿只吃了个鸡腿就有点撑,甚至有些恶心……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疲惫的很,流了那么多血也就算了,还折腾了几番,无异于常人的他身体早就透支到极点了。
      人尽皆知——好好吃饭静心调养是促进伤口愈合的不二之选。这简单通俗的道理潇烟凡再清楚不过了。不知卓忆临走的时候有没有对竹林或在竹屋附近设下屏障,可生与死在他眼中不过一瞬一间而已,甚至在他双手持剑的时候,早就把生死看淡置身度外了。
      废人般的潇烟凡身处竹林,跟苟且偷生无异。若不是身负重伤,这种闲云野鹤世外桃源的日子恐怕这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了。即使即刻便有妖魔擅闯竹林取他性命,他也会觉得是咎由自取,天意难违。
      勉强站起身来,一瘸一拐颓废的走到榻边,躺了下来。坐在桌边的时候只是觉得昏沉乏力,现下完全放松,倦意居然随之涌了上来,好像只要闭上双眼瞬间便可与周公下棋般。
      看着渐渐睡熟的潇烟凡,白狼乖巧的一跃上榻,伏在他身旁不知不觉的也跟着睡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侠骨无情所感触,赐名安息逸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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