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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二月红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直很硬朗,所以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走的这么突然。葬礼是解雨臣一手操办的,赶在他下葬之前,二月红的亲眷就遵照他的叮嘱全部离开了。

      人一走,偌大的院子就显得格外寂寥。余安站在布置完成的灵堂前发呆,解雨臣从背后走来,站在她身边说:“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了,你其实也应该去送送的。”

      “按照二爷爷的遗愿,我们和他们以后最好不要有交集,既然如此,多一面少一面又如何。”

      “你原本可以一起走的。”解雨臣叹了口气,“二爷爷家的叔叔婶婶都喜欢你,你和二哥从小青梅竹马,关系也好,去了互相也有个照应。”

      “是他们照顾我,如果连我都走了,这里不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解雨臣顿了顿,轻轻搭住她的肩:“明天九门的人都要来,自爷爷走后你就再没有参与过这些,所以明天……”

      “我要留下!”余安坚持道,“哥,你这些天一直在忙,都没怎么休息过。随便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想帮你。况且明天是二爷爷出殡的日子,这种时候我一定不能缺席。”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如果想要留下,明天就跟紧秀秀,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九门虽说不是全部都传承下来,但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少。大多是霍家解家的人,其他门的人她多少也认识一些,唯独比较特殊的一家。余安站在回廊角落,指着门口的中年人问:“秀秀,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霍秀秀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回答:“那是吴三爷。”

      “吴三爷?”余安听到熟悉的姓氏微微一惊,“怎么没见过?”

      “你肯定见过,我们以前回长沙过年的时候九门的人可都在,估计是太久远忘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小时候总是生病,拜年的机会不多,真没见过也说不准。”

      “也许吧,但我以前怎么没见他来过?”

      “不奇怪。”霍秀秀叹息道,“自从老一辈的人陆续走后,九门之间的关系渐渐也就淡了。咱们两家后来又北迁,吴家的势力还留在长沙和杭州,时间一长可不就疏远了。”

      “杭州?”余安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打听,“吴三爷既然行三,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来吊唁,吴家没有其他后辈了吗?”

      “应该有吧。”霍秀秀道,“我记得小时候还和吴家的一个哥哥玩过,名字还挺有趣的,叫吴邪。”

      余安闻言,瞬间恍若被雷劈过一般,她此前虽然有疑虑,可真当猜测得到证实时却还是感到意外。恰在此时,霍秀秀看到远处有人朝她招手,于是便说:“安安,我堂姐叫我,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她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没仔细听霍秀秀说两人什么,胡乱点点头躲在角落里偷看吴三省。前院到处人来人往,原本对方应该注意不到她,但吴三爷进门后四处打招呼逐渐就离她这边越来越近,眼看着自己要被发现了,余安心一慌,转身逃也似地跑进后院。

      宅子的后面是一片精心打理过得花圃,以前她常在这里看解雨臣跟二月红学戏。二月红对解雨臣严厉,但对她就和蔼多了,会趁解雨臣练习的空档给她讲故事,教她认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只可惜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正当她黯然神伤时,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安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霍二哥。”余安闻声回头,来人是霍秀秀的二哥,小时候他们也在一起玩过。但霍秀秀的两个哥哥比他们年长一些,慢慢就不愿意陪他们一起闹了,渐渐便疏远起来。

      她打完招呼就想走,霍二又叫住她:“安安,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也是,你和小花从小跟在二爷身边长大,二爷走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逝者已逝,你也看开点。”

      “我知道了,谢谢霍二哥。”

      “那就别哭了,你看你,眼睛哭的这么红,我看着都觉得心疼。”霍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二哥给你擦擦。”

      “不用了!霍二哥,我自己来就好。”

      “跟二哥客气什么。”霍二将手帕递给她,还未等她松口气,又说道,“安安,二爷走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你说你和小花,明明小时候感情也好,怎么长大后反而闹僵了?以前还有二爷看着,现在二爷也走了,我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实在是不忍心。你既然跟秀秀是朋友,那我也是你哥,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余安闻言,拭泪的手顿了一下,垂下眼眸轻声道:“知道了霍二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正好我有空,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不料霍二却直接抓住她的手臂,今天是二月红的葬礼,她不想在这时候惹事,正思量该怎么应对时,突然又听到有人说:“老二,你干什么呢?”

      霍二的脸随着这声问话扭曲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是大哥啊,我看安安一个人在这里伤心,就想安慰安慰她。”

      “是吗?”霍大嗤笑道,“可我看人家好像不欢迎你啊!老二,咱爹是给我挑了门好亲事,但又不是不管你了,你何必如此着急。缠着解雨臣的妹妹不放,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你说话能别那么难听吗?我和安安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关心一下怎么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龌龊!”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到底是谁龌龊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是来和你扯皮的,九门的人差不多到齐了,奶奶让我们过去上香。也就你,眼界比针眼还小。况且……”霍大轻轻扫了余安一眼,意有所指道,“刚出生就克死爹妈,才进解家没两年,九爷又没了,现在二爷也不在了。老二,你就不怕自己是下一个?”

      霍大说完就走,霍二脸色变了变,方才的亲热劲儿霎时消影无踪,话也没说一句丢下她就跑。后院重新安静下来,余安低头团起手中的帕子扔掉,她觉得无比疲惫,前面又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好出去,索性就坐在亭子里听前院传来的哀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来吊唁的人多数只是露个面就走,也不会像普通人家一样聚在一起互相安慰。他们只关心二月红死后的利益分配,想看看解雨臣离了二月红后还能不能撑住场面。

      等外面的声音小了,余安估计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回到前面。地上到处是纸屑烟头,二月红家的老仆正在清扫。这些人基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指挥清理工作的何叔看到她招呼道:“安安,我刚才没在饭桌上看到你,料想你是躲后面了,就让厨房给你留了饭。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亲自到后面找你了。”

      “抱歉,让您担心了。”余安微微欠身,“何爷爷,我哥在哪儿,我想见他。”

      “小花,他……”何叔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前厅呢,解家底下的一些人也在。”

      余安道完谢便朝他说的地方走去,何叔犹豫再三还是叫住她:“安安,算了,你还是别过去了。”

      “我要去,当初爷爷走的时候我都没有逃,没理由现在胆怯。”余安说完,看到老人面露忧色,又安慰道,“放心吧何爷爷,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不乱来,就在门口听听。”

      前厅大门紧闭,与外面的宁静平和不同,里面正在进行一场舌战。今时的确不同往日,就算没有人帮忙,解雨臣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镇住场面,直到话题转到杭州的盘口,余安听到一个粗噶的声音问:“花爷,杭州的盘口虽然小,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你说放弃就放弃,这不是给其他家露怯吗?”

      “解家的势力早就全部迁到北方,长沙、杭州有吴家和陈家,现在正是我们和二爷的势力重新整合的关键时刻,适当的放弃对我们来说不算坏事。”

      “争都不争就直接放弃,花爷,这就是您当家的风范?”那人冷笑一声,“一个唱戏的娘炮,还非往爷们堆里钻,活该出不了头……”

      话音未落,前厅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余安冷着脸高声说道:“会唱戏的人就是娘炮,康叔,我哥的师父可是二月红,您这话要是让二爷爷家的人听见,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康叔却不以为意,坐在椅子上抖着腿说:“你想告状,那就告去呗。花爷这才刚接手二爷的势力,你就要搅得两家鸡犬不宁,你就这么恨你哥?解……哦,不,是余小姐。”

      “安安。”解雨臣冲她使眼色,“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再找你。”

      “我不走。”她的态度异常坚定,“不就是杭州的盘口吗?我来搞定。”

      “你来?”康叔上下打量了一眼,轻蔑道,“我说大小姐,你知道杭州的盘口是什么情况吗?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敢大放厥词,也不怕闪了舌头。解语花也就罢了,像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娘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

      “怎么,康叔你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否定,难不成是在害怕?就这点胆识,还在道上混什么。”

      “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余安挑起眉毛,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康叔,我知道你的势力不少都在南边,不如这样,如果我解决了杭州盘口的问题,你在长沙的那条运输线就归我。如果我解决不了,杭州的盘口归你,解家再不插手,这不正合你的意吗?你敢不敢赌。”

      “我有什么不敢的?问题是,花爷,这可是你妹妹亲口许诺的,你看这?”

      解雨臣端起手边的茶杯,细细撇开上面的浮沫,淡声道:“我没意见。”

      康叔没想到他会答应,担心其中有诈,但也不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轻易露怯,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烟灰说:“余小姐,这赌我应下了,到时候如果输了,可别跟我哭鼻子赖账。”

      “我既然敢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放话,就绝不失言。倒是康叔你,到时候可别为老不尊耍赖皮。”

      康叔嗤笑一声,随着他离开,前厅的人也散得一干二净。解雨臣抬头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安安,杭州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该……”

      话音未落,方才还淡定自若和众人对峙的余安忽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解雨臣吓了一跳,拍着她的背问:“怎么回事,我还没开始说呢你哭什么?还是说……你今天说要来,结果一直不见人,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是生气。”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磕磕巴巴地讲,“那个姓康的凭什么这么说你?自己声音难听还不让别人好听,他想学花鼓戏,二爷爷还不教他呢!不止二爷爷不教,全天下都没师父愿意教他!”

      “好好好,不教不教。”解雨臣无奈道,“你这几天没少哭,再哭下去对眼睛不好。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由他们去吧,这种人又不稀奇,你看我哪次没有解决?”

      “可还是有那么多人不长记性!”余安愤愤不平,接着又看向他,像是做错事般小声问,“哥,我刚才是不是打乱你的计划了?”

      “先说说你的想法。”

      余安从他手上接过纸巾,边抹眼泪边说:“解家的势力主要在北方,南边离我们太远,又有地头蛇在,的确不好管控。但再不好管控南边的势力也不能放,我们一松,再想回去可就难了。而康叔在南方盘踞已久,说不准早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他也不过是只膨胀了的纸老虎,也不想想如果没有解家,就他那副样子,谁买他的帐,指不定被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解雨臣点点头:“既然我们不能放,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承认的十分干脆,紧接着又说,“但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你并非真的要放弃解家在杭州的盘口,刚才不过是在装样子敲打他。康叔见说不动你,又不甘心放弃自己的势力,回去后必然要找退路。咱们离的远,这老匹夫平时又藏的好,只要他一动手,手底下的势力就会自动浮出水面,你不用费事什么功夫就能拔除干净,顺势再把南边重新收回手里。”

      “不愧是我解家的人。”解雨臣赞道,“你既然明白,那还急什么?”

      “因为不这么做,你就不会让我帮你。二爷爷一走,解家心思浮动的可不止一个。你当初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他们镇压下来,这才安静几年,这个节骨眼,还有谁比我更能让你放心?况且我就在杭州上学,距离上也方便。”

      “安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让你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念书,就是不想你来蹚浑水。”

      而她的态度同样坚定:“可我一直就在水里,既然如此,倒不如迎难而上,不然我留下来干嘛?”

      “不是因为你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余安吓了一跳,紧张之余还打了个嗝。

      解雨臣被她逗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拒绝二哥,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没关系,你现在都上大学了,我不会像以前一样管你。如果对方人不错的话,我是不会反对的。”

      “……我拒绝他是因为我把他当成兄长看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到他膝盖那么高!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居然撺掇他一起捉弄我。”

      解雨臣摇头:“怎么就是捉弄了?”

      “就是捉弄!亲情和爱情能一样吗?二哥性情温和,他这些年只是习惯照顾我们了,所以才会误会。等他一走,时间长了自然就会醒悟。”

      “这只是你的想法,你怎么肯定他分不清……”见她瞪眼,解雨臣妥协道,“好了,先不提这个。你去杭州上了一年学,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我和室友们关系都很好。”

      “除此之外呢?”解雨臣问,“你以前就不爱和人来往,这些年除了秀秀,连相熟的同学都没几个,我让你去外地上学,一方面是想让你远离纷争,另一方面就是……”

      “多认识新的朋友,让他们帮助我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哥,你这些话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也得你能听进去,不然我只好一直在你耳边唠叨。”

      余安撇撇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拉吴邪出来当挡箭牌:“谁说我没朋友,我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是建筑系的学长,大我两届。你看,他跟我可不是同专业,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听你的话积极外出社交!”

      “不会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吧?”解雨臣一脸不信。

      “怎么可能!”如果没有今天这场意外,余安会把吴邪介绍给解雨臣,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敢说,反而生怕他继续追问一般,赶紧转移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先说杭州的盘口。”

      “杭州的盘口啊……”解雨臣指节轻叩,“你都先斩后奏把话都放出去了,我也没办法。想接手杭州的摊子可以,但你只能做明面上的生意,我会派个伙计跟在你身边,你可以随意安排,但事情由他去做,你不许沾,非必要最好少在外人面前露脸。”

      “好。”余安答应下来,虽然结果和她预想之中有出入,但总归也算有了进展。

      等二月红下葬后,解雨臣又跟何叔沟通了一下后续解散仆人的事宜,然后便离开红府。跨出大门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感慨:“再过几天,这里就要彻底封闭了,安安,虽然你不爱听,但我真希望你这时候已经跟二哥走了。他……其实能分清楚。”

      余安默默看向他,这次她没有反驳,但却说:“那又如何,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去祸害人家,岂不是恩将仇报。”

      解雨臣对此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横竖她已经做了选择,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走吧,我们回家。”

      余安点点头,最后回望向这个承载了她年少时期大部分时光和记忆的宅院,倏然想起解九爷在世时,某天和二月红下棋时说的话。

      “下棋,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戒骄戒躁,方能稳操胜劵。”

      而现在,第一步棋已然落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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