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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九阳山腹,天阳神庙。

      这是九阳山上唯一一座建筑,横亘在山腰处。封山之前慕名而来的朝圣者和想得开的探险家都会就此止步,瞻仰一下这光辉的神迹,感觉自己也就镀了层金边。但就总有那么一些自命不凡的个中特例,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非得再往上试上一试,这种执迷不悟的修士最后大多有两个下场——要么灰头土脸地狼狈而归,要么就是化成峭壁间经年不腐的尸体,为这仙山添了道别具一格的风景。

      通往神庙的石阶上有一圆形门扉,理石筑成,有如一轮金乌,其上刻着上古符咒,夕阳的余晖就此穿过,金光万道,有如日出之相,此景象征太阳之光永不熄灭。

      走过此地,就能望见天阳神庙的塔门,两侧耸立着宝石妆成的大理石柱,熠熠生辉。塔门上既无浮雕,也无彩绘,从里到外透露着近乎神圣的庄严。

      与外表的华丽肃穆大相径庭,神殿内各色人等鱼龙混杂,来自四面八方的男女老少你来我往,手舞足蹈,有打听奇闻异事的,有交换神器法宝的,有互相切磋法力的,有调戏神庙使者的,简直是群魔乱舞,一点都不神圣。
      称得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韩钲见怪不怪地在殿内巡视,一个浑身是毛的粗犷大汉径直朝他飞来,韩钲赶紧运力接了一把,堪堪没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我擦,谢谢大兄弟。”长毛大汉朝他一拱手,转手冲远处吼道:“这轮不算!我这狐裘碍手碍脚,待我将其脱下,再战一轮!”
      韩钲被这长毛大裘搔的鼻痒,扭头打了个喷嚏,赶紧快步离开,生怕再遭遇第二轮飞来横祸。

      “小哥行行好,快来帮我翻译一下。”一个尖头鼠脑的矮个子拉着韩钲的衣袖,翘着脚尖把他带到一对商贩前,“这丹药究竟是什么功效,能不能增高,到底几金几两,诶我说,在这里祈福真有用吗?你看我这先天遗传,还有二次发育的可能性嘛?”
      韩钲皱着眉听他唧唧咋咋了一阵,又硬着头皮听小贩叽里咕噜一番,直觉脑瓜嗡嗡响,人话都快听不懂了。他钻进内殿摸了双高跷鞋,让小个子踩上,又在他头顶盖了个尖顶帽,用手一量,刚好到他眉心:“立竿见影,省时省钱,何必花那冤枉钱,这一身送你了,不谢。”

      韩钲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飘来一句柔声细语:“这位公子,可否帮小女解个燃眉之急?”
      韩钲脚步一顿,这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跟刚才的叽哩哇啦一对比,简直是天籁之音,听得他心口一软,别说是解燃眉之急,就是宽衣解带都不在话下。他当即把手一背,风度翩翩的一回头……然后僵在了原地。

      这哪是什么娇弱小娘子,分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悍妇,体型堪比庙里腌咸菜的缸!一见韩钲,她“哎呦”一声扶了下脸,扭动身姿说:“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我刚跟人换了个宝贝,号称是补气养肾的熏香,据说不但能精进法力,还能壮阳生子,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帮我验验真假?”
      韩钲被她说得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如何验?以身试香?若是换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他也就勉为其难了,但眼前这个实在是……难以下手。

      他拂了拂衣袖,端正身子一本正经道:“这位姑娘真是大气磅礴,不过这边建议你不要随便对人提出这个请求,万一遇到哪个眼……额,眼馋姑娘的,恐怕影响你的声誉。”
      姑娘一听急了,上前一步道:“不是随便,公子是我在殿内精挑细选出来的,试试嘛,保你不吃亏,我看公子也是修习法术之人,保不准就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韩钲听了连忙摆手:“在下只是这殿内一名打杂的,从未修习过什么法术,恐怕试不出这熏香是真是假,不如另请高明。”
      姑娘扭捏了一下,有些娇羞地说:“也好,其实我是冲那位韩钲公子来的,韩公子盛名在外,小女子心往神驰,夜夜期待有朝一日可以相见,公子可否替小女引荐……哎,这位公子,你别跑啊!”

      “韩公子天人之姿,在下未曾见过。”韩钲一边说一边后退,可这女子不依不饶,似乎铁了心要和这韩公子邂逅一回,吓得韩钲只好撒丫子狂奔,一溜烟窜出了殿外。

      神殿和偏殿之间设置了法术屏障,非殿内之人轻易无法破解,韩钲一个闪身落在了庭院里,看见韩飞琼正在那心无旁骛地练剑,算是微微松了口气:“天底下这么多人对神殿心驰神往,在我看来却像个修罗场,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来祈福,乱七八糟的鸡零狗碎,进来镀层金就成了神器,你说这不是自欺欺人么?要是真这么神,咱们这殿里的老老少少早就飞天成仙了,还守着这神庙作甚。”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待得久了,没等生出他们那种敬畏之情,就已经看腻了。”韩飞琼继续在练剑,动作潇洒流畅,“若是你现在去看一眼扶摇的翡翠城堡,或者嘉湗的玉龙神坛,指不定比他们还嘚瑟呢。”

      韩钲双手抱臂靠在石桌上:“装腔作势,我可是你师兄,怎么一说话总感觉我才是那个小的。那些神迹有什么好憧憬的,石块砖瓦罢了,不过听说那嘉湗国的女王是个人间绝色,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风流成性,早晚栽倒在牡丹花下。”说话间韩飞琼将法术充能到剑刃,在空中一个凌厉的转身,留下了一道缺圆型的金光,转瞬即逝。

      韩钲:“啧啧,那也是不枉此生了,小师弟,法术修习可不是苦练就有成效,你日日练剑,甩出的金光还没半个盆大,就看目前这效果,恐怕连杀伤力都没有,只有现眼的份,还不如直接祭出你那白银炼制的曜光剑,最起码真刀实剑,真动起手来起码能把对方刮破皮。”

      韩飞琼将招式一收,悻悻地提着剑刃朝韩钲走去:“我入这抱朴之境十年了,只能堪堪甩个光圈,还微弱地稍纵即逝,我怕等师父出关,看我还和当年一个德行,觉得我不是那块料,再把我丢到神殿里抄经传道,那可真是能要了我的命。”

      韩钲不以为然:“师父当年闭关时,你刚入道没多久,那时候就跟你说过,师父把你带进这扇门,就算功成,能修习到什么地步全靠个人造化。修习法术是‘一招鲜吃遍天’,你在自己的领域达到了鼎盛,也许连别人的皮毛都摸不透,这东西指点不了,全靠自己悟。像你这样逼着自己修习,只会画地为牢,还不如出去潇洒一番……我跟你说,神殿里四面八方来的有不少漂亮小姑娘,你多去会会,指不定就能悟性大发了,哈哈哈……”

      韩飞琼无视韩钲的自说自话,内心有些沧桑。

      修习法术分三等境界,入门即是抱朴,此境极易,资质好的村妇垂髫都能入道,类似旸乌国王那种毫无资质可言的,利用丹药强加灌注也不是不行,但此等大多位于低阶,也就能掐个指诀。若想更进一阶,就得下些功夫摸索钻研,从源生态法力中淬炼元素为自己所用。
      其次是玄同,入此境者不分高低阶,可以对法力操控随心所欲,这就需要自身灵性和机缘,强求不来——大多数人修习一辈子都没能跨过这道坎。
      最顶级的就是天古,天古之极法力无边,是最接近天神的境界——传说登顶九阳山便能获得天古之术,这也是那些在九阳山腰化成不朽尸体者生前的夙愿……

      韩飞琼生怕自己蹉跎的时间长了,真就沦为了那平平无奇中的一个,终身不知何为玄同,遑论天古。

      韩钲看这小师弟面色有些暗淡,没好意思继续拿他消遣,抬起手在他背上掴了一把:“师父十三年前突然闭关,想必是灵光乍现,以他老人家这等造诣,想要更上一层楼,怎么也得再专研个十年八载,我看短期内是出不来……那个,我托人带了两壶离人醉,要不要……”
      韩钲一句话还未收尾,便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二位公子!”一个小厮兴冲冲地跑来,“长老托我前来禀告,赫熹大将军出关了!”
      韩钲:“……”
      师父闭关修习的是顺风耳嘛?

      韩飞琼和韩钲一路朝霡霖洞走去——那是师父的闭关之地。那山洞位于神庙最深处,终年不见日光,是极阴之地。洞内有一冰泉,自九阳山底汨汨而出,非比寻常得凛冽,水面上始终萦绕着不散的水雾,寒气充盈着整个山洞。想来这座仙山生得也是想当矛盾,头顶金光灿烂,日头不断,脚下却寒气逼人,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冰泉。

      韩钲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真不明白师父究竟为何要选这么个狗屁地方来闭关,是嫌自己阳气太盛嘛?”
      “一会儿你可以当面问他。”韩飞琼刚走到洞口,就被寒气迎面扫了一下,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你也可以再问一句,他老人家阴阳调和得如何,若是有效,你也在这里闭几年关,省得阳气太盛,到处沾花惹草。”

      “小兔崽子,管得真宽。”韩钲搓搓手,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等你年岁渐长,有这个心都没那个力,你就知道师兄我活得有多正确了。”

      说话间,洞内影影绰绰出现个人影,二位稍微端正了些身形——师父出来了。

      赫熹将军名为韩景阳,与将军赵盾曾是旸乌国的左右神将,十三年,于一个修士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如今他的面容虽没什么变化,眉宇间却多了层阴郁,似乎还挂了层冰霜,那过去能撑得开天地的身形也塌陷了不少,终日在此阴寒之地,赫熹将军还是变了。

      韩钲眼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落到眼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身未至,心已老,连向来想得开的心胸也跟着染上了几分寞落,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师父闭关这几年并非潜心修行,应是突发变故。

      师兄弟二人同时作辑,齐声说:“师父。”
      韩景阳微微一颔首,仔细打量面前二人:“果不其然,少年人几天就变个样,你们两个小东西,要不是开口那句‘师父’,我还真要不认识了。”

      韩钲颇为得意的拢拢袖子,没大没小地说:“也不怪师父认不出,我的确是更英俊了些,飞琼虽然也好看,但他整日除了练功就是练剑,那么好的样貌都白白浪费了。您大概不知道,现在神庙里除了朝圣、祈福,还多了另外一批人,另有目的。”

      韩飞琼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为了专程来看他这个风流倜傥的韩公子。”

      面对如此不正经的二位徒弟,韩景阳似乎还挺满意:“那真是不错,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韩飞琼:“……”
      感觉自己是个异类。

      韩钲心里有些沉重,很想问问师父发生了什么,这十几年是怎么捱过来的,受了什么苦,但他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太过肉麻,对女孩子说得出口,对师父就不行,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看师父这神色,修行似乎并未精进,还憔悴了不少,是阴阳调和地不顺利吗。”
      韩飞琼也看出了师父的神色不似从前,知道师兄此话并非故作轻佻,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

      赫熹将军沉默不语。

      韩钲:“难不成是背着二位徒弟犯错了?”
      韩飞琼:“没事的师父,犯了什么错误我们都原谅你。”

      韩景阳平时从不教授尊师重道、兄友弟恭那一套,师徒之间互相调侃是常事,他被这对师兄弟的一唱一和给逗笑了:“臭小子,我倒像是你们养大的。为师没有作奸犯科,也没偷偷摸摸干坏事,你们跟我进去一看便知。”

      韩景阳还不忘嘱咐道:“飞琼,洞内寒冷,你若是禁不住,就在洞外等候。”
      韩飞琼心说:“真快冻死了,但死之前也想进去看一眼。”
      韩飞琼打着寒噤跟进去,寒气使他苦苦修行的法力在流失,他心疼得要命,但好奇心使他没法停下脚步。

      通道内暗无天日,韩景阳手托明火在前引路,真是又黑又冷,洞内却豁然开朗,四个夜明珠悬在上空,照得四周银光素裹。
      “财大气粗啊,”韩钲觑着夜明珠,“师父闷头发大财,是带我们进来分家产的嘛?”

      韩景阳一本正经:“那珠子是极阴之物,你们二人一个修习火术,一个操控光束,恐招架不住。”
      韩飞琼抱着双臂,瑟瑟发抖道:“师父,快别卖关子了,我看这洞里就没哪个东西不阴,再待一会儿,真能把我给克死。”

      韩景阳把手搭在韩飞琼背上,推了他一掌法力,一脸“学艺不精”的表情,将二人带到冰泉处。
      “泡冰泉?我不行,遭不住,受不了……咦?”韩钲睁大双眼,绕着冰泉缩手缩脚地来回踱步,抻长着脖子看向水面。

      只见那泉中有一石台,白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有一人形,一动不动躺在上方,不知是死是活。
      师兄弟二人也顾不得寒冷了,双双惊恐讶异地看向师父,不知他这是修习了何方神术,竟在洞中凭空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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