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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


  •   陆小凤抬起头,眨了眨干涸的眼。
      王怜花也慢慢敛了笑,一双桃花眼也没了笑意,眼里黑腾腾翻滚着墨浪,目光透过两条白衣落在远方。
      良久,西门吹雪道:“叶孤城是我唯一的知己。”
      皇帝木然道:“是呀。”
      西门吹雪缓缓绽出一个微笑,却转瞬即逝,比月光更冷,像寒潭一样。
      他说:“我要将他葬于万梅山庄,和他的剑、我的剑埋在一起。”
      皇帝轻轻地道:“但他却是朕此生唯一的伴侣——”
      “阿城曾说过,他若死了,定要我为他收敛遗体,立一座新坟,栽一株常青的树,早晚一炉香。”
      “那时朕只当玩笑话,可是如今却——西门庄主,将叶孤城交给朕吧,朕虽武功不济,将他抱起却还不算吃力。”
      西门吹雪抿嘴,目光更冷,将叶孤城抱的更紧。
      皇帝冷冷笑道:“好么,你要他冷冰冰的遗体有什么用?——朕偏要叶孤城留在这紫禁城!”他连连后退几步,怀中掏出一条信号烟花来,正想拉线,他只要一拉这线,千百全副武装的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便会在顷刻间赶到太和殿来听候命令,届时别说一个西门吹雪,就算十个西门吹雪再加十个陆小凤也逃不过密麻的箭雨。
      可他还没有拉下火线,只听陆小凤忽然惊喜交加道:“皇上、西门,叶城主好像还没有断气!”
      皇帝连忙收了信号,三两步赶到西门吹雪面前,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去探叶孤城的鼻息,放了许久才有微微的出气,胸膛比池塘的水面还要安静,只有心脉附近还有温度。
      连忙将叶孤城小心移至偏殿。
      西门吹雪眉头紧蹙,把了一会脉却难以感知脉象,叶孤城的气息已趋于消失了。
      皇帝焦急的来回踱步,一边道:“太医院的怎么还没有到?!”
      殿外有人忙答道:“杜太医已在路上!”
      叶孤城头顶的金光已被黑雾包围吞没,再也难挣扎出来,而楼钰看着他身上的浓浓的天言气息渐渐脱离,忽然笑了。
      陆小凤道:“你——笑什么,难道有什么办法?”
      楼钰瞥他一眼,从袖里翻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血玉盒子,缓缓道:“我这里,有一对能救命的金蝉,只——”
      三人眼里都迸出了精光。
      “只是这金蝉需要两个人同时服下,伤势平分,从此只能同生共死,一人受伤,另外一人也讨不了好。你们——”
      皇帝放下帘子,快步走向他,急急道:“金蝉给朕!朕替他摊伤势!”
      陆小凤摸着胡子笑道:“叶孤城是我的朋友。要知道陆小凤向来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别说是受点伤,就算一命换他一命,我也能上。你是皇上,一国之君不容闪失,陆小凤虽是江湖人,却也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道理。”他伸手要去拿盒子,道:“还是我来。”
      却被一只手截了去,手的主人冷冷道:“叶孤城是我所杀,自然由我承担。”
      陆小凤还待说话,皇帝已走过去夺了玉盒。
      不容拒绝道:“不必再议,他已等不了多久。——朕来!”他打开盒子,手指刚碰上金蝉的背,那指甲盖大的金蝉便化作流光咻地钻进指尖,像被针扎了一下,指尖只剩一个红点。
      另外一只金蝉钻进叶孤城的皮肤,立时见效,叶孤城渐渐有了气息,脸也由灰白转为人色,嘴唇渐渐有了血色,但他仍紧闭着眼。反观皇帝脸色越来越白,他几乎已站不住,踉跄地坐在床栏上,轻轻喘息着,脸上却带了笑,好似很满足。
      王怜花摸着下巴微微笑道:“倒是与苗疆那奇妙的蛊术有些相似,不过在下却是第一次见蛊虫的原貌。”
      楼钰总想怼他:“你没见过的事多了去了,难不成还想要一一见见?”但他又见那讨厌的令天作呕的天言气息反被金光扼杀,身上困着的束缚层层掉落,心中快意之余又不免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快要解决,而解决了那件事他就再没有别的执念,那么到时候该何去何从?他忽然敛了笑,转身出了殿门,长袖一翻直飘上了太和殿。
      琉璃瓦上仍有未干的血迹,而天已亮了,远处几个宫人低头垂手迈着慎重的步子飞快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串圆点,同天边的大雁一样慢慢看不清了。
      楼钰睁着眼,幽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的是蓝天上奇形怪状的云彩,这些云彩慢悠悠的飘着,不比大雁有目的,不知该飘往哪里去。
      看久了,他也不觉自己看的是云,脑子里是一片苍茫的混沌,好似抓住了什么片段要回忆,一眨眼却又不见了。
      好像一片柳絮轻轻飘在琉璃瓦上,但影子分明是个人的影子,楼钰偏头,只捕捉到一只红色的衣角,那红色贴着他身旁坐下,气息熟悉——正是王怜花。
      王怜花道:“叶孤城还没醒,皇帝也不去上早朝啦——可是你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楼钰低着眉眼,稀薄的阳光洒在睫毛上投下一幅淡淡的阴影,道:“什么也没想。”
      王怜花竟笑了,许久才顿住,道:“那岂不是很可怕么?”
      楼钰道:“嗯?”
      王怜花笑道:“坐了许久,什么都不想,眼神又在放空,在发呆,却连自己也不晓得发的什么呆,岂不觉得很叫人害怕?”
      楼钰缓缓露出一丝笑来,他支着手臂半卧下。
      含笑慢慢道:“难道你从没有发过呆?”
      王怜花也躺下来,琉璃瓦是冰凉的,秋天的阳光却是微暖的,他眯着眼转过头,看着楼钰雪银般的发顶,伸出手指勾去一缕,如绸缎般顺滑极了,稍微松手就要滑走。
      他也慢慢道:“从前是不发呆的,毕竟一发呆头脑里的东西又模糊了,但有人却教我发呆是好事。”
      “又是个叫沈浪的?”
      王怜花笑道:“是旁人,而沈浪么,他只怕是从不发呆的。”
      楼钰不说话了,阖着眼好像要睡,但就在王怜花也以为他要睡时,他又开口说话了。
      “我实在是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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