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疯》BlackSpace

8、赵夏烟的孤注一掷

　　翌日，赵夏烟亲自到名都客栈会面萧子冥。
　　“凌先生……你真的愿收夜儿为徒吗？”赵夏烟几日不见，眼底一片青黑，面色苍白。
　　宇文庆丰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赵夏烟回忆起瑞王当日的冷漠。
　　凌一提出要收夜儿为徒那日，赵夏烟心思一动，想着三年后夜儿十五岁，可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历练，毕竟不是王爷的嫡长子，等有了功绩，夜儿也好自己发展。赵夏烟虽骄纵，但她自知自己嫁的是吃人的皇室，她不想步了那些争风吃醋，想着去谋害嫡长子让自己儿子上位的女人后尘，那种人要么无路可走，要么就是蠢到发昏。宇文王朝几百年，有哪个侧室成功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过？
　　可是，宇文庆丰只是喝了口茶便道：“夜儿现在挺好，官场不是他该走的，王府还是养的起他的。”说完便拂袖走了。
　　赵夏烟如坠冰窟。她算是被宇文庆丰迷了眼，这个男人真的……喜欢夜儿吗？
　　那晚，赵夏烟把宇文夜叫到自己身前。“夜儿，今日的先生教了你什么？”宇文庆丰并没有把宇文夜送往国子监，说夜儿容易受那些纨绔子弟影响，还需另请先生教。那时赵夏烟只是以为宇文庆丰偏爱夜儿。
　　“国策。”宇文夜如往常一样答道。
　　“夜儿，跟娘说实话，你今天学了什么？”赵夏烟终是发现了不对劲，宇文皇朝的风气，皇室子弟学习的内容女子本该多问多干涉，以往不多问，是信任宇文庆丰，现在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抄写经书还有……投壶。”宇文夜垂下眼眸。他岂不知道这些东西就是鸡肋？先生教他的第一天他便知道了父亲的用意，这是要把自己培养成听话的废物啊！宇文夜只有十二岁，如今心思却已老成。他不想给母亲招来祸患，但深知无法长久欺骗母亲，便也试着自学，趁着教书先生睡着时，以上街玩耍的理由偷跑到国子监听课。
　　父亲亲手断了他可能获得的人脉，又亲手给他编制了真真切切纨绔子弟的牢笼。每日父亲都会考察在国子监上学的大哥的学业，而此时父亲便会寻下人带自己出去放荡。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将练好的毛笔字交给父亲，父亲却是当面撕掉说：“你还年幼，课业太重不好。”第二日，教导自己练字的先生便不见了，换了一个每日叫自己以奇丑的字抄佛经，叫自己学斗鸡，投壶，甚至如何欣赏妓女。讽刺的是……父亲拿着自己抄的佛经笑了，仿佛那无法入眼的字有多么深奥。
　　现在，母亲终于发现了么。平静的讲出了一切和自己在国子监的偷学，宇文夜有些恍惚，原来这些事自己都记得，是心有不甘么……是啊，凭什么为了大哥就要毁了自己，明明自己没有夺嫡的想法。
　　赵夏烟嘴巴微张，“宇文……庆丰……宇文……庆丰啊！你骗得夜儿好苦！我真傻……”刹那间，泪流满面。
　　“夜儿，我们明日便回你外公家吧，不能毁了你。”赵夏烟控制不住眼泪流下，五年啊，整整五年，夜儿都是这般稳重。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宇文庆丰重视夜儿，却不想是捧杀！只是苦了夜儿的隐藏。
　　能有这般心智，我赵夏烟的儿子岂会是平庸之辈！赵夏烟想起了凌一的话“如果有这个机会，宇文律可不会拒绝。”
　　仿佛抓住了一丝稻草，赵夏烟想赌一把。
　　思绪回笼。赵夏烟紧张的看向萧子冥。
　　“想明白了？”萧子冥彼时手中拨弄着一个小阵盘，房间的布局不时变换着。这是洛霄宗最新炼制的房间摆设阵盘，其实没什么用，但震慑赵夏烟足够了。
　　“夜儿现在楼下，他也想见一面先生。”赵夏烟刚讲完，头皮忽然发麻，她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回头一看，是那天凌一带着的徒弟。但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形象却大大削减了这小徒弟的危险性。
　　赵夏烟转过头，等着萧子冥的答复。
　　凌渊没有插话，他不断抚摸着师尊给自己造的轮椅，好似如此可以安心一些。
　　“既然来了，那便见吧。”萧子冥停止摆弄阵盘。
　　赵夏烟看着这自称凌一的人站起身，懒懒散散的样子逐渐消失，一张冷艳的脸显现出来。
　　赵夏烟内心猛地一跳，心中有了些许模糊的答案，不敢置信。虽然十几年前宇文幕消失的时候皇帝迅速将消息封锁，赵家可以推测出几丝真相，……能让宇文律都在乎，当修仙者这个答案呼之欲出时，赵夏烟的手心早已是汗。
　　“先生……您坐，我去叫夜儿。”赵夏烟本来还稍有怀疑，如今内心加剧了某种坚定。
　　赵夏烟掩住房门，向楼下的一间房走去。
　　宇文夜坐在房间里等待，手指摩挲着衣角，陷入了遐思。母亲带自己走，想必父亲的事情浮上了水面。只有十二岁的他，陷入了迷惘。心智虽成熟，但也终究只是个孩子，更何况没有正规的教导。说实话，宇文夜对这次要拜见的人没有什么想法。当他从王府离开时，他便失去了最后与大哥竞争的机会。去相国府也只是父亲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保命罢了。
　　“吱—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将宇文夜从呆滞中拉回。
　　母亲略带欣喜的神色出现在眼前。“夜……儿。”赵夏烟环住宇文夜，抚摸着她最心爱的孩子的头顶。“抓住这次机会。”
　　“母亲。”宇文夜有些疑惑，“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她怕母亲太过悲伤被歹人坑骗。
　　“娘不是给你讲过你父亲二哥的事情吗？那位先生恐怕也是个修仙者。”赵夏烟眼中透露着兴奋。
　　宇文庆丰你封了夜儿的仕途，夜儿还有仙途可走！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长命百岁。
　　宇文夜的眼睛瞪大，和那位皇叔一样的人。他一直以为母亲的故事只是给孩童的民间传说。
　　领着宇文夜去见萧子冥，萧子冥冷若冰霜的眼神轻轻扫过宇文夜，“过来。”
　　宇文夜早已被萧子冥惊住，他从没见过如此仙气的人。宇文夜傻愣愣的走了过去。
　　萧子冥盯着宇文夜看了一会：”和宇文幕长得挺像。”
　　“冒昧先生，宇文幕是……？”赵夏烟几乎要屏住呼吸。
　　“我师弟。”宇文幕要比萧子冥晚两年进洛霄宗，叫一声师弟也不为过。
　　赵夏烟陈静下去。她知道，她赌赢了。
　　“您是我的教书先生吗”宇文夜小心翼翼的抬眼。
　　萧子冥还未答，一声嘶哑响起：“……师……尊……我……我……”凌渊终是撑不住，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划过脸庞。
　　宇文夜偏头看去。
　　萧子冥起身抱起凌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他当然明白凌渊为什么哭，”我在。”
　　凌渊的经历着未曾有过的恐惧，师尊不要他了。
　　“是你师弟，不是不要你。”
　　凌渊沉默，可是师尊你只有一个啊，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
　　这时，凌渊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师兄。”宇文夜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凌渊，刚刚凌渊低着头他没发现，师兄长得好看极了。所以说，宇文夜是个颜控么。萧子冥表面冷漠，心里叹气。
　　两个徒弟，一个被虐待的倔脾气小哭包，一个被打压的皇族小颜控。任重而道远啊。
　　萧子冥向赵夏烟传音表示自己正在游历，三年后会将宇文夜一起带回宗门，问赵夏烟是否愿意让宇文夜跟随自己一起游历。看着赵夏烟悄悄退了出去，萧子冥明白赵夏烟这是同意了。
　　走出客栈，深吸一口气，又恢复成那个骄纵的赵夏烟。
　　“茯苓，回王府。”赵夏烟本不想参与王府的争斗，所以即使在相国府是个人人宠爱的小姐，嫁到王府后，她也收敛了自己。腌臜事她见多了，手段她多得是，她可以不用，可惜，宇文庆丰亲手扼杀了一个女人的期待。宇文庆丰，是你逼我的！
　　客栈内的三人，马车中的女人，在此分道扬镳，却各自开始了命运新的轮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