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心想事成》喝红茶的猫

14、黑影

　　如果用阳宅类比，前殿的功能相当于客厅，很多帝王墓将这里划为理政朝拜之所，规格低一些的墓穴不一定那么讲究，却也少见往前殿放棺材的。
　　眼下这口棺材不仅大喇喇摆在前殿，而且替代了封门石，成为一把“门锁”，似乎棺材的主人决意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入侵者。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刚进来就撞见一口古怪的棺材，实在不是好的信号，除非——
　　“小哥，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口棺材？”我用手电光给闷油瓶指方向。
　　闷油瓶点点头，反手抽出苗刀，走向棺木。
　　我暗自松了口气：果然没那么快中幻觉。
　　我想跟着闷油瓶过去看看，却听胖子在后面叫：“快快快天真，快来拉胖爷一把！”
　　一回头，只见胖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整个人卡在洞口蠕动，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胖头鱼。
　　我叹口气，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少吃点。”走上前去拉他。
　　我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胖子拖出来，胖子脸都挣红了，骂骂咧咧地说老手艺后继无人，现在的人连个盗洞都打不好，牵条狗来刨得都比这强，接着又骂小张哥赶着投胎，踹了他屁股好几下。
　　小张哥轻巧地跳出洞口，正赶上胖子骂“老子刚才应该一个屁把那孙子崩死”，他瞥了胖子一眼，罕见地没有说骚话，而是对闷油瓶道：“我上次来时查过那口棺材，没有异样。”
　　胖子一听“棺材”两个字就双眼放光，掏出工兵铲跃跃欲试地问闷油瓶：“怎么样小哥？干它！”
　　闷油瓶退到一边，没有说话。
　　这就等于宣布“安全”了。胖子马上扑过去，正准备开干，突然一个急刹车，接着从包里翻出根蜡烛，直奔墓室东南角而去。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他妈能不能尊重一下封建迷信？搞支大红色的蜡烛戳在这里，准备拜堂吗？”
　　胖子头也不抬地回答：“你跟小哥如果不嫌弃条件简陋，胖爷我是不介意客串证婚人的。高端定制主题婚礼，从同床到合葬一步到位。”一边说，一边在蜡烛上摸索着按了一下，蜡烛亮了起来。
　　尼玛，居然是电子蜡烛。
　　“你他娘的有没有点诚意？”我笑着骂道。
　　胖子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说：“哥儿几个好久没目的这么单纯地倒过斗了，搞点仪式感意思意思。要是弄根真的，回头被阴风吹灭了岂不是很尴尬？”
　　小张哥邪皮笑肉不笑地插话：“两位玩够了没有？我们来倒斗，不是来带孩子春游的。”
　　我在幻境中见识过他和闷油瓶搭伙做事，张家人行事的确如离弦之箭，快速、凌厉，直取目标。不过闷油瓶和我们待得久了，风格和缓不少，有时候我和胖子吹牛打岔，他就在旁边无奈地听着，耐心惊人。
　　胖子不一定清楚闷油瓶的前后变化，却绝不会放过怼小张哥的机会：“急什么？学学你们老大，从来不催三催四的，有时候还跟我们一起斗地主。”说着，胖子一指我：“为什么天真下斗，老是穿着衣服进去光着屁股出来？就是斗地主技术不行，输一次脱一件儿。”
　　这牛逼完全吹得没边了，且不说闷油瓶根本不是会参与斗地主的人，真要打起牌来，就闷油瓶那水平，我有信心脱得他内裤都不剩。
　　然而小张哥居然面露犹疑，连看闷油瓶几眼，似乎一肚子问号，但最终没敢问出口。
　　我们打嘴仗的功夫，闷油瓶已经不声不响地开了棺，他打着狼眼手电往棺内一照，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我一看他皱眉就心慌，赶紧问道：“怎么了？”
　　闷油瓶默默往旁边让了一步，我凑上前，顺着他的手电光望去，只见一副枯骨卧在棺内，墓里防水做得一般，尸身泡了水，年深日久，连衣服都烂完了。触目惊心的是，棺材内壁布满抓痕和氧化发黑的血迹，可以想见，此人当年活着被封进棺内，黑暗、缺氧、恐惧驱使他不顾一切地四处抓挠，直到指甲撕裂、血肉模糊。
　　自奴隶社会开始，活人殉葬由来已久，历朝历代对殉葬态度不一，却始终未能禁绝。话虽如此，殉葬者绝大多数是被杀死后才埋入地宫，否则难以防止这些人对地宫实施破坏或寻机逃走。
　　长桑君墓里的这口棺材完全出人意表。一来根据史料，长桑君本人生前并不显贵，能有像样的墓室已属难得，遑论还有人为他殉葬；二来殉葬者单独装殓，可见有一定身份，然而却被活着装进棺材，死前遭受了极大痛苦。种种矛盾，令我百思不解。
　　胖子过来一看，大骂晦气，说半点值钱的东西没有，还撞上只屈死鬼。
　　我叹口气，跟闷油瓶合力把棺盖阖上，随后象征性拜了几拜。
　　胖子不耐烦，催我们快走。也难怪他嫌弃，这座前殿布置简陋，金饼、玉雕、青铜器一概没有，仅仅随地散落着一些陶罐，有点“掏空家底买了间别墅，结果没钱装修”的穷酸感。
　　墓内甬道短窄，缺乏装饰，也反映出墓主财力有限，无力建造更为庞大精美的陵寝。这座被小张哥吹得神乎其神的长桑君之墓，不要说跟我冒险生涯中见识过的其他大墓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比不上一些同时期的普通官员墓葬。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通往中殿的甬道两侧各有一扇封死的门，闷油瓶查看后，说门后应该各有一块空间，但门本身没有任何机关，是用纯物理手段封住的。
　　关于要不要开门，我和胖子分成两派。我主张继续前进，墓主封门必有缘由，如果往前没有其他斩获，我们原路返回时再搜索门后空间不迟，反之，如果贸然开门，一旦遇险将非常被动。胖子则强烈要求马上炸开石门，理由是跟我下斗没一次能原路返回，而且每个墓都被炸得渣都不剩，过了这个村绝没有这个店了。
　　小张哥下来过一次，按说最有发言权，但因为闷油瓶在场，他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默默看着闷油瓶。
　　闷油瓶不是冒进的人，我觉得他应该会站在我这边。然而闷油瓶没说话，甚至没有看我们，而是高高提起矿灯照向甬道，另一手握紧苗刀，微微伸开手臂，把我挡到身后。
　　我探出头，只见幽暗的墓道内远远立着一个静默的黑影，那绝不是活人的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