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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骨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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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怀丝是一只妖怪,准确的说,是鬼怪,她是众多凡人的灵魂结合在一起,附在内心充斥执念而死去的人的尸骨上的鬼怪。
好像听上去很是吓人,什么灵魂结合,含冤而死的。但是凡人的灵魂结合在一起之后,便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但是会得到所附之人的记忆。他们到底会变成他还是她,取决于所附的那具尸骨,而附成功后,便能变化成人,是真正的人。
想要附成功有一个前提,必须解决被附之人的执念,在没有解决执念之前,外观虽然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是两条手臂必定白骨森森,没有血肉,这种情况,叫附身。只有解决了执念,才能真正结合,肉白骨活死人,再一次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时候,叫做附生。
如果附身后没有解决执念,那不但尸骨会在烈阳之下化作飞灰,结合的灵魂也会在烈阳之下湮灭消散。
附身后的白骨妖,只有极少数才能附生,屈指可数的极少数。因为执念这种东西,太过庞大又繁妙。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有些执念持续了上百年,有些执念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难以消弭。而这样的执念,都没有办法解决,毕竟人死了,或者找不到了,该如何解决执念?
但是总会有一些执念,特别又单纯。
唐怀丝生前是一名清倌,从小就被卖进了琴楼,被老鸨安排去学了琵琶,因为长相并不出众,才情也很普通,所以没什么名气,偶尔才会有一场演出。但是某一天却被一个神秘人高价赎了身。赎身当天,唐怀丝就坐上早早安排好了的马车,即刻离开了石门城,去往望天城。
但是帮她赎身的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出现。
路上,唐怀丝也询问过马车车夫帮她赎身的人是谁,在哪里,为什么要走这么急,但是马车夫只是笑笑,说这是一个惊喜,若是提前说了,公子会怪罪。唐怀丝便也不再询问,只是心中暗暗思索,这个为自己赎身的神秘公子到底是谁。
可是半路上,唐怀丝和马车夫便遭遇了袭击。
一只老虎嘶吼着,突然从低矮的灌木丛里冲了出来,马匹受到了了惊吓,竟一时间不受控制,马车夫也来不及安抚受惊的马匹,只得牢牢抓住缰绳,防止自己被甩出去,而马车里的唐怀丝却在慌乱之中,从马车里被甩了出去。
一切都很突然,被甩出马车的唐怀丝当初便昏迷了,而在昏迷之前,唐怀丝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就要死了吗,我还没有见到那个人啊。
唐怀丝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唐怀丝已经变成白骨妖了。为了解开这个执念,唐怀丝带着随身的琵琶,只身一人来到了望天城。
唐怀丝进城后就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才好,而且因为两条手臂都是白骨,所以藏进了衣袖里,一点都没露出来,就这样找人是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的。毕竟这望天城可不是小小石门城能比的,望天城原来叫宁海城,甚至还不如石门城,可是自新一任府主接手管理宁海城后,开道修路,卖起了独有的美酒,成功让宁海城发展成了一座大型城市。宁海城居民也日渐富庶,原本和石门差不多大小的宁海城,不仅越修越大,还改了名叫望天城。
唐怀丝思索了一番,决定去酒楼卖艺,一来酒楼人员来往复杂,说不定可以见到到那个马车夫,或者听到一些有关的信息。二来,唐怀丝身无分文,如若不找点事做,可能也没有办法生活下去。
唐怀丝凭借着生前的琵琶技艺,算是在望天城里的一座酒楼里安顿了下来。
每日天一亮,唐怀丝就出门寻找的那个侥幸逃脱的马车夫,夜晚就与一众清倌在酒楼负责弹琴,唱曲儿。就这样,几日的时光过去了。
这天夜里,唐怀丝弹着琵琶,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应当如何的时候,却听见酒楼外从极远的方向就传来噼里啪啦鞭炮的声音还有哭喊声和唢呐的声音,酒楼的客人都纷纷探出窗外,讨论着是谁家死了人,搞这么大的排场。一众清倌也不例外,都停下了手里的物件儿,纷纷议论着,本不愿参与的唐怀丝,想了想,还是决定也去看看,不然显得有些不太合群。
唐怀丝刚将头探出窗外,便看见送葬队伍中一个年岁莫约三十的男子走在最前头。穿着一身素衣,神色落寞。一条长长的队伍,又敲又吹,里面还混着不少男女老少,哭哭啼啼的。唐怀丝听着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位清倌凑过来,神神秘秘的:“你知道那送亲队伍最前面的是谁吗?”
唐怀丝又盯着那男子看了几眼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凑过来的清倌仿佛是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我给你说啊,那个最前面的男子,就是我们望天城的府主!就是因为他,我们望天城才能有今天这个样子!”
唐怀丝不感兴趣,但是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清倌,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似乎是被眼前唐怀丝的反应给刺激到了,清倌左右环视了一下,确定了所有人都在看窗外,没有人注意她,她就又凑近了些,然后神神秘秘得说:“你可知,这送葬队伍,送的是谁?送的是城主的妻子!”
唐怀丝看着眼前神神秘秘的清倌,觉得她有些可爱,便笑着问:“既然是妻子,那你为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清倌听闻唐怀丝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四处打望了一下:“我给你说哦,你是才来我们望天城,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这府主的妻子,其实都还没过门呢,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她。”
唐怀丝到现在才有了些好奇,见清倌不再说,便问了一句:“然后呢?你们都没见过,又怎么知道这送葬队伍送的是他妻子呢?”
清倌见唐怀丝有了兴趣,便开口接着说:“我给你说啊,前不久,府主宣布了自己即将大婚的消息,全望天城的人都高兴啊,张灯结彩的,整个宁海城白天夜晚红成一片!可是就在大婚当天,我们所有人都等着城门口,想看一看是那位天仙小姐嫁给我们的府主,但是你知道怎么了吗?”
唐怀丝等了一会,见清倌还是没有开口,便有些气恼:“你一下说完行不行。”
清倌笑了笑,接着开口:“那天,我们等在城门口,可是却只等到了一个男子骑着马进来,那男子衣衫凌乱,面色苍白,眼睛还肿,一看就是哭过,我们几个姐妹都认识那个男子,他是府主的专属马车夫,好几次都是那位马车夫来接我们姐妹去府主的宴会上弹琴唱曲儿。但是那天他什么都没说,一路直奔向了府主府,后来啊,那府主府直接就把红灯笼、红绸缎和大喜字给撤了下来。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都跟着撤了下来,然后所有人都对这件事缄口不提,大家都当这事没发生过。”
其实听到马车夫的时候,唐怀丝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晓得了那位出手阔绰的神秘公子是谁,但是她缺有了一个新的疑问,这府主是为什么要这么多钱替自己赎身,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迎娶自己。
唐怀丝想着这些问题,但是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就这样想着,唐怀丝突然问清倌:“你们和那个马车夫关系如何?”
被打断正在猜想府主妻子是怎么回事的清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回答了唐怀丝的问题:“有时候他自己想听曲儿了也会来我们酒楼,所以我们这些姐妹和他也都比较熟。”
然后清倌想了想,又对着唐怀丝说:“不过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他来听曲儿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唐怀丝摇了摇头,窗外的声音渐渐消失,唐怀丝看向越来越远的送葬队伍,决定跟上去。
唐怀丝换了一身素衣,跟在队伍的后面,送葬队伍走出城门,走过一片土坡,最终停在了一座没有立碑的墓旁。
送葬队伍散开,唐怀丝乘机悄悄溜走,躲了起来。
队伍最前面的男主,一下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我派人去找了你,可惜我连你的尸骨都没找到,只有碎了一地的衣物。”
男子抬手挥了挥,送葬队伍中走出两名男子,两人抬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唐怀丝之墓”五个字:“我想刻杨柏森之妻,但是我的家人死活不同意,便只刻了你的名字。”
然后男子头也不回,对着天说:“你们都回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男子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走掉了,只留下坐在墓碑前,用手抚摸的唐怀丝三个字的杨柏森。
“花楼满座唱何如,杯饮醉梦栏不扶。夜凉风乱发难束,望天望远谁知路。”
男子轻轻吟出这首诗,但是却让唐怀丝大吃一惊。
这首诗是几年前唐怀丝在石门城做清倌时写的,只唱过一次便再也没唱过,怎想在今天竟然听见了。
“当年我因为不知道如何发展宁海城而苦恼,去了石门城,想着看能不能学到什么经验。正巧听见了你唱的这首曲儿,我一下就有了如何发展宁海城的想法,当时你的歌声如同仙乐,直到现在我回想起也觉得美妙,我也不由自主对你一见钟情。后来宁海城发展的越来越好,我也将其改名为望天城,想着以此来纪念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你,每当我看见望天两个字就不由自主想你一次,后来我说服了家里,要把你明媒正娶,可谁料造化弄人,我们还未相见便阴阳两隔。”
躲在一旁的唐怀丝沉浸在杨柏森的故事里,听完不由得叹了声气。
“谁在哪里!”杨柏森听到了唐怀丝的叹气声,扭过头,向唐怀丝方向看去。
唐怀丝低着头走出来,害怕杨柏森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而自己该如何解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杨柏森向唐怀丝走过来,打量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你是城里哪家的姑娘啊,我好像第一次见你。”
唐怀丝闻言有些惊讶,抬起头来,却发现杨柏森仍然没有反应,于是开口说:“民女是酒楼新来的清倌,跟随队伍一路至此,刚听大人的缅怀,实在感动。”
“新来的清倌...说起来...算了。”杨柏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正经“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习惯,下次记得不要这样做了。”
“好的,民女记住了”唐怀丝行了个礼,却不小心露出手来,唐怀丝大惊失色,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唐怀丝看向杨柏森,却发现他已经又回到了之前坐的那个位置。
唐怀丝打算叫住杨柏森,但是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问他还记得唐怀丝的样子吗?事实已经告诉了她,他忘记了。问他为什么会忘记?不是一见钟情吗?可是都忘记了,问了有什么用吗?还是直接问他,既然都已经忘记了她的样貌,为什么还一副深情的模样?
何必呢?
唐怀丝看着深情的杨柏森,告诉自己,何必呢。
唐怀丝转身离开。
行走中不经意间露出的手指,美丽洁白,纤细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