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鲸向海》超菜勇士

2、小安稳

　　张叶一大早就被张枫赶去学校了。
　　这房子是张建国租来的，里面东西没多少。
　　张枫收拾老一会儿也就鼓捣出来一背包东西。走之前张枫看了一眼房子。
　　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一家四口笑的灿烂。
　　跟现在的这个家比起来，让人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张枫背上包，提着个尼龙袋，出了门。
　　走之前他还没忘了给房东结了这个月房租。

　　“周建国他妈死哪了？”
　　天还没怎么亮，灰蒙蒙的一片。
　　现在已经入秋了，头顶光秃的树杈子在伴风晃悠。
　　张枫站在一院子门口扯着嗓子喊，像是发了癫的老山羊。恨不得把方圆几里的街坊邻里叫来观摩观摩。
　　出来的是张建国的老情人。
　　服服帖帖的旗袍，配着满脸的憔悴和法令纹倒显着不着调。
　　张枫见过她几回。
　　之前张建国还企图把她带回家过年。张枫靠着一个扫帚和大嗓门，把她轰了出去。
　　“干什么？你没事找抽是吗？”
　　那女人惺忪着眼睛问，一脚踩在落叶堆上，皱起来的眉头倒是生动地体现了对张枫的厌恶。
　　张枫看见了她眼角有颗眼屎，估摸着是刚从张建国被窝里爬出来的。
　　“叫张建国那破衣服拿回去！”张枫指了指放在地下的尼龙袋，“丢在地上施舍谁呢！”
　　说完，转身走了。
　　他其实更想把张建国揪出来暴打一顿，最好能把他送到光头那帮人手里。
　　想了一会儿，张枫又转过身，朝着院子里大吼。
　　“张建国，你他妈有本事欠钱还没本事换了是吧！老子和张叶以后跟你没有屁点关系，你爱上哪浪上哪浪去！”
　　张枫往回走，越走越气，却走越烦躁。他觉得自己糟的跟筒子楼里天天骂街的泼妇没啥两样了。

　　张枫坐公交去隔壁的Z市。
　　他昨晚上一折腾，还一大早就起来。
　　困得要死。
　　车上人零零星星几个。
　　他抱着自己的背包躺在老弱病残专用椅上睡死过去。像是刚从贫民窟里逃来的难民。
　　他就是个这样的人，遇事则变。他还记得小时候还没那么孬种的张建国跟他说：
　　要懂得变通。如果前面有块石头堵住了你的路，你可以不打碎它，可以挤着石缝过去。
　　那么傻逼幼稚的话。
　　“醒醒！诶，小伙？”张枫这会儿感觉自己麻了半边的身体在被剧烈的摇晃着，好似来了场大地震。他动了动，崛起眉头，声音还在嚷着“小伙，到站啦！终点站！”
　　张开眼。
　　是个一身深蓝色制服的司机。
　　操着一口唾沫星子，暴力地摇晃着张枫，像是他好像下一秒会休克而死。
　　然后匆匆忙忙被赶下了车。
　　“快走吧！小伙子！我得给车充电啦！”
　　张枫有点懵逼地站在车站。
　　“阿嚏！”
　　有点冷，他打了个喷嚏。
　　张枫沿着马路的地走着，背着个大包，看着一个个电线杆上的招聘广告。但凡是他能干的，他都打了过去。
　　“啊，高中还没毕业啊？这里对英语要求很高哦？”
　　“只要女的。“
　　“现在不收啦！嘟！“
　　“你要不后天过来看看？“不过我们好像不招了。
　　“算了。“
　　他有些自暴自弃。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住哪 。
　　张枫完全是鲁莽行事，一脑袋扎进破事儿堆里。
　　他现在没几个钱，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个地方解决吃喝拉撒。而且张叶明年就高考了，资料费生活费肯定又是一大笔钱。
　　他觉得很烦，一个人盲目走在街上，又不时张望着经过的电线杆上的牛皮藓。明明是秋日微凉的日子，张枫是硬生生地生出了几分燥热的感觉。他伸手挠了挠脑袋，继续向前走，继续在每一个招聘广告前停下，再在手机下摁下那些未知的号码。
　　生活还得照过。

　　“老板？你这里收人吗？“
　　张枫拐进一条街，看一家小餐馆门口贴着一张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招聘启示，径自走了进去。
　　老板娘应了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瞥了眼张枫，乍时就知道张枫不是来吃饭的。
　　“找工作？
　　“嗯，我看门口贴着的。我体力挺好，之前还在工地干过一段时间。“
　　张枫说话很坦然。他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如果接下来还是找不到工作，他打算随便找个工地继续搬砖。再不济，他可以去卖器官。
　　“爱要不要吧。”他想着。
　　小餐馆看起来倒是很宽敞，装修的很简洁大方。
　　现在不是吃饭的点，店里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
　　老板娘是个看起来很奸滑的老女人。她围着格子花的大围裙，腆着肚子，滴溜着眼睛瞟了眼张枫身上还算鼓囊的背包，像是看清了张枫的来处。
　　她开口。
　　“我们这儿就招个力气大的，每天帮忙运菜服务下客人什么的。如果你吃的了苦的话。待会儿去医院办个健康证，还要穿双黑鞋，明天过来就可以签个合同。“
　　张枫眼睛一亮。
　　“工资一月三千二，包吃包住，但要扣除水电。要干么？ “老板娘说着，一边转身要走回厨房，“如果你要来，得在七前过来。”
　　一听，张枫内心一下子扑腾了起来。
　　“好，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总算是找到了份工作。
　　“老板娘，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吗？“
　　“出门左拐一直走有家小宾馆。”
　　张枫听到，应声走了。
　　他头一回来Z市。只觉得这里人很多，也很繁华。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每一寸土地也是陌生的。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倒想常住在这儿，拖着一个整天吃喝嫖赌的父亲过日子可真不是个滋味儿。
　　要是可以安定下来就好，张枫想到。
　　他回过神，拿出手机导航走去了医院。医院人就是多，摩肩接踵的，一堆大叔阿姨腆着脸插在张枫前头，张枫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等他好不容易挂到号，才知道体检一次得花个大几百。于是张枫一边心疼着钱一边抽了血，还顺道检查了回□□。
　　张枫之后随便在地摊上买了双黑鞋，再找了家小店吃了碗面，去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天已经黑了，气温变得更低了。他找了好几家宾馆，价格都不合他心意。
　　张枫吃过的苦不少，但这也是他头一回，躺在公园的躺椅上就着凉风过夜。
　　他一开始把背包抱在怀里御寒，后来又担心包里的东西被人顺走，于是又把包垫在脑袋下。晚上湿气重，公园里头蚊子又多，叮得张枫满身是包。于是他默默挥手驱赶，忍着全身的酸痛和疲倦，手一下一下地在脸上、脑袋上、胳膊上挥动着，像一只抽风的僵尸。过了好久，张枫翻动着身体，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现在又要......”
　　歌声震耳欲聋。
　　张枫迷糊地从躺椅上爬起，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丝光亮。他打开手机，六点。抬头看，公园的空地里，勤快的大叔大妈们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正伴着歌声翩翩起舞。他们扭动着身姿，手里的花扇子也在跟着摇来晃去，活脱一只只花蝴蝶。
　　张枫看着这场面，脑子里不禁浮现了多年后年迈的自己跳广场舞的模样，手脚不协调的他跳起来一定会很好看。
　　张枫扑哧一笑。
　　然后他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随便找了个公共厕所洗漱了一下，再换了套衣服。
　　张枫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新一天。
　　刚来张枫觉得有些拘谨，他没在餐馆干过。那些在工地靠跟人干架上拼出来的猛劲儿到这儿来也派不上用场。
　　张枫被老板娘叫去进货。他开着小电动三轮车哼哧哼哧地就往菜场跑。天气热的要死，人生地不熟地，他一路跑错了好几个地方。好在菜场的大叔大妈都很喜欢这个看着帅气阳光的小伙子，会很热心地帮他指路，菜也便宜了不少。
　　老板娘有点爱挑剔，她嫌张枫干事不够利索，嚷嚷着要扣他工资。张枫刚把菜一筐筐卸下来就被赶进厨房里洗菜刷盘子，刷完盘子还得帮忙端菜点单问茶水。要是总算闲下来没事了，就得拿着抹布拖把到处折腾，总之不能停下来。餐馆看起来不大，饭店的人还是挺多的，大多都是附近的上班族，或者懒得做饭的一家子来下个馆子。期间还不乏几个小混混想闹事，被张枫挥几拳就镇住了。
　　到了晚上，张枫就躺在餐馆楼上的阁楼休息，累的气喘呼呼。
　　头几天，张枫一下班了连饭都不想吃，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歇着。
　　但也没过多久，张枫便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