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青梅煮九

13、第 13 章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想我？”

　　宋乔安一惊，要不是她这句“我想你”压根儿就没出声，她简直要怀疑陈鸣是不是在她的房间里安装了什么监听设备。

　　她心中一动，嘴上却说：“我不想你。”

　　陈鸣笑了。

　　宋乔安一愣，这才觉察出自己是想也没多想就掉到他给挖的坑里去了，她撇了撇嘴，语速缓慢地说道：“我想小智。”

　　陈鸣听后果然有些许羞赧，清了清嗓子解释说：“这个小名是我妈取的，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说着，又轻叹了口气，道：“哎，她这人总这样。想干嘛就干嘛，跳脱的不行。”

　　他话里透着“嫌弃”，但宋乔安听得出来，陈鸣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在怀念那段母亲陪伴在身旁的时光吧。她的语气因而也不由地软了下来，宽言道：“哦。那你倒确实挺聪明的啊。跟这个小名也算搭啦。”

　　“嘿嘿。”陈鸣有些得意，想到什么，顿了顿，又开口说道：“那我也不想你。我想安安。”

　　宋乔安眉梢一挑，“嗯”了一声。要是陈鸣现在就站在她的眼前，一定就能发现他这话一开口，就已经被她看穿了心思。

　　“嗯？”他仿佛在说，就只是一个“嗯”字？

　　“嗯啊。”宋乔安在电话前白了他一眼，“你想叫就叫呗。这小名已经不再具有特殊性了哈。”有时候，宋乔安真搞不懂陈鸣这个大男人在在意些什么，感觉都是一些奇怪的点。比如他对她的整个过往，好的坏的，都全盘接受，却又计较些在她看来挺细枝末节的东西。

　　她这么想的时候，其实已经全然忘记，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计较“细枝末节”，就是这般执着于“特殊性”。

　　宋乔安在电话里也并未觉察到陈鸣后来的语气有什么变化，直到第二天下楼吃早餐碰上他的时候，宋乔安才隐约觉得陈鸣有些“不对劲”，她仔细琢磨了一下，隐约觉得大概是那么回事儿。

　　她正欲开口与他解释几句，沈颂的一声笑打断了她的思绪。

　　“早啊，各位。”沈颂边同他们打着招呼，边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

　　宋乔安抬眼一看，不同于昨夜遇到时的懒散模样，今天的沈颂，倒显得很是精神。其实要真的回想起来，如今的沈颂，和高中时那个总是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少年相比，气质亦是全然不同。

　　看来，大家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宋乔安微微点了点头，陈鸣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

　　沈颂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反应，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绕过了陈鸣，拖开了宋乔安身旁的那把椅子，自顾自坐了下来，嘴上嘀咕着，“果然还是坐在窗边舒服啊。”

　　他伸出手去，让阳光洒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像是真的在享受初冬时的暖阳。

　　说着，脑袋还朝宋乔安一倾，问道：“你说是吧？宋小姐。”

　　宋乔安肩膀一僵，有些尴尬，身子往椅背处靠了靠，与沈颂拉开一段距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陈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语气倒还是似平日一般，开口道：“起这么早，难得。”

　　沈颂听了，眼睛却还是毫不避讳地盯着宋乔安看，说道：“昨天晚上见了宋小姐一面，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宋小姐很像是我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不是朋友，也不是同学，而是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这样的描述，可以转圜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宋乔安皱眉，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沈颂已经认出了她。可她不清楚的地方在于，沈颂这般含糊其辞，又处处试探，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她有些不耐烦，正欲开口挑明，就在这时，沈芝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向他们徐徐走来。

　　沈颂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了句：“有空谈谈。”说完，便站了起来，朝他的姐姐走了过去，主动替沈芝拖开了一张椅子。

　　沈芝显然对沈颂今日的反常有些讶异，但也顾不上去琢磨这些，她过来，是有要紧事要说。

　　“陈鸣——”沈芝并不落座，而是这样唤道。她心里其实清楚，陈鸣虽然嘴上不说，却并不喜欢她叫他“小智”，昨天见面这样称呼他，主要是做给宋乔安看的。既然戏已经演过了，也就没必要再惹陈鸣反感。

　　“有事吗？”

　　“你爷爷现在清醒过来了，你爸爸嘱咐我过来，带你去看看他。”沈芝说着，扫了一眼宋乔安，又问道：“那宋小姐？”

　　陈鸣看向宋乔安，宋乔安对他轻轻点头。

　　他于是回答道：“也一起。我先前已经与爷爷提起过了。”

　　“好。”沈芝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来，宋乔安起身以后，她甚至主动过来挽着宋乔安的胳膊走，像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亲密无间。

　　宋乔安有些懵，步伐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也不好拒绝，就这样跟着沈芝走了。陈鸣倒是反而成了跟在她们后面的那个。

　　至于沈颂？

　　宋乔安没怎么注意。

　　他姐姐今早一来就整个忽视了他，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去计较这些的吧。

　　陈鸣的爷爷与他们并不住在一处，两处宅院却是毗邻的，宋乔安原以为这样的距离，只需步行就可以抵达，没想到走到门口时，沈芝已经安排了车。

　　他们抵达陈老爷子的住处时，宋乔安看了眼手表，恰是八点一刻，而上车时差不多是八点零六分。

　　她突然明白了沈芝为什么要安排车来接他们，并不是娇气，而是真要是用走的，估计得花上十几分钟。

　　虽是毗邻，但陈老爷子的住处却比陈鸣父亲的宅院要大上四倍不止。

　　原来这里，才是人们口中真正的“上东区陈家”。

　　宋乔安倒也不怯——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所求，自然也就无所谓“怯”，只不过，是有些唏嘘罢了——陈老爷子坐拥这样级别的财富，到了晚年，却不知身边还有几个真心待他的人呢？

　　在陈老爷子的房间里，宋乔安第一次见到了陈鸣的父亲，陈青玄。在陈鸣的脸上，还是能找到与他父亲相似的地方的。

　　听说自从老爷子再次病倒以后，陈青玄便每日不到七点便早早地过来陪伴，到晚上六点才回家，晚上亦是早早睡下，以保存体力。

　　陈青玄这般尽心，但老爷子却似乎并不领情。

　　这中间约莫是有一段故事的，但陈鸣没有详细提起过，宋乔安也并未追问。

　　“小智，你来啦。”陈青玄见了陈鸣，沉寂多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宋乔安突然觉得这个笑容颇有些似曾相识，她不由用眼睛瞄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沈芝……她便一下子明白了是在哪里见到过的了……

　　陈鸣也并不太搭理他，陈青玄便将灼灼目光投向了宋乔安，仍旧开颜道：“这位一定就是宋小姐吧？你能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小智终于肯安定下来了，爸爸也就能宽心了。”

　　这话的意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在说，宽心了，然后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宋乔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管那段“故事”是什么，但陈青玄不讨老爷子喜欢，的确是有道理的。他虽是陈老爷子的独子，但外界却一直有传闻老爷子并不欲将整个家产都传给他。

　　也正是如此，陈青玄才这样迫切地想要陈鸣回家，仿佛这样做，就能替他多挽回一些。

　　而陈鸣心中的别扭之处亦恰恰在此——他真心希望能多陪着爷爷，却不希望成为父亲用来讨好爷爷的“棋子”，更不想因此改变爷爷的初衷。

　　沈芝的反应还算是快，立马就替陈青玄将话给圆了过去，她笑着说道：“我同宋小姐很投缘，一见到她，就觉得她和陈鸣很般配的。爸爸宽心了，身体自然就恢复得快了。到时候有您替他们俩主持婚礼，我想这就是对两位新人最好的祝福了。”

　　气氛倒是缓和了起来。

　　宋乔安听着却更懵了。

　　她觉得自己与陈鸣的关系，在沈芝的语境里，仿佛是坐上了火箭一般。

　　从一开始的女朋友，到见了沈颂后的“以后可能要改口”，到了现在——八点二十分，就成了已经在准备婚礼了？

　　她突然彻底明白了作为一个“工具人”的心情……

　　整个过程，老爷子都一言不发，他只是挣扎着想要冲陈鸣招手，但却无法做到。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整只手都在颤抖。

　　陈鸣眼中带着哀恸，主动走了过去，半蹲在爷爷的床前，握住了他的手。

　　老爷子的眼中似有泪花闪动。

　　无需多言。

　　数秒后，陈老爷子的目光像宋乔安转去。

　　宋乔安都尚未反应过来，沈芝已然热情地凑了过来，几乎是半推着将宋乔安给带了过去，嘴上还体贴地说道：“爸爸，乔安在这儿呢。”

　　宋乔安看着老人热切的目光，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是没有想说的话，可是当着陈青玄与沈芝二人的面，她像是有些别扭得开不了口。

　　尤其是，沈芝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与她这般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