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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人“仙草” ...

  •   天界,天枢宫。
      梁箓进得内室,桌案上的茶盏还有散发着热气,人间五六日的时光,于天界神仙不过短短一瞬。他一手托起茶盏,温度正合适,仰头一饮而尽。
      有仙官在门后候着,梁箓理了理仪容,扬声叫人进来。
      来者是个梳着双环髻的宫女,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仙君,这是长生殿方才派人送来的。”
      大概是鹤寻一直赖着不走,长生殿那头等急了,才直接遣人送过来。
      挥手让人下去后,梁箓不及察看,抄起盒子,直奔九重天洗剑池。
      他方才随口找了借口,说师兄急召,把鹤寻扔在人间,独身回了天界。其实他师兄近百年都要闭关,无关乎六界的大事,肯定不会提前出关。鹤寻知他找借口,这次轻松放他回来,下次怕是要那这事好好敲诈一笔。
      梁箓想到好友,眼神柔和许多,天上一日,地上三年,这么会功夫,也不知鹤寻那边怎么样了。他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吃喝玩乐从来都是一起的,这还是头一遭放鹤寻一个出去野。
      事实证明,鹤寻殿下是绝对不可以一个人行动的。梁箓怎么想得到,他不过一时看不住,鹤寻就闯祸闯大发了,不仅把他临走时的叮嘱抛之脑后,还天纵奇才地招来了天雷。

      事情还要从半日前的夜晚说起,那时卢生刚到水月庵,和他濒死的女儿相见。
      在认出卢如之前,他脑子里有许多的猜测和想法,他熟读经书,对鬼神之事向来敬而远之,朱衣点头、妙笔生花的典故,也都是一笑置之,突如其来的白鹤动摇了他心中牢不可摧的鬼神观念,他想,这世上大概当真是有神仙的,神仙还来点拨他了。
      当他看到帷幔里露出女儿如娘的脸,所有纷杂的念头都变成了一个:如娘的身子好冰啊,她冷不冷?
      可马上他就清醒了,因为同样清醒过来的卢娘子说话了。
      她说:“父亲。”
      轻飘飘的,没有喜悦,也没有怨恨,因为多日未曾说话,每个字都显得干枯冷涩。
      卢生却大惊失色——这既不是神仙托的梦境,也不是他老眼昏花,耳目堵塞,是如娘,是活生生的如娘!
      他只觉一股冷气从头刷下,把身体里所有不活络的经脉、不通畅的毛孔强行打开,分明头脑一片空白,嘴巴却率先有了自己的意识:“你怎么还……还好吗?”
      “不好,女儿要活不成了,没想到还能看见您。”如娘脸上浮现出悲戚的神色,将固化的冷漠和麻木一扫而空,死气沉沉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让蜡黄的面孔有了楚楚动人的神韵。
      卢生果然不能对这样的女儿无动于衷,他叹了一口气,重重的,手掌平静地抚过卢娘子的脸,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屋顶上,鹤寻通过法力将时刻注视着卢家父女,这样的生离死别,人间百年游历,早是数见不鲜,很难影响他的情绪,卢娘子确实可怜,可他更关心卢生,准确来说是卢生气运之子的身份。
      放着铜钱的罗盘发着淡淡白光,一如之前,鹤寻单手托腮谛视良久,终于死心,看来书生的转机并不在此处。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都散了散了,白白喝了一夜冷风,不如去找姐儿吃酒。”
      鸟儿们叽叽喳喳地附和恭维,还有推荐地方的,说城中有一处花楼,修的雅致幽静,极受欢迎。
      鹤寻还记得不可在凡人面前现身的铁律,真喝花酒也只能在屋顶和这群碎嘴子喝,雅致幽静什么的,屁用没有。
      就在此时,异变抖生,鹤寻只觉胸口一阵发烫,一道耀目白光撕开黑夜。
      “大、大、大王,您放光了!”老雀妖嗓门最亮。
      “闭嘴!”鹤寻掏出罗盘,白光突然就消失了,他思考稍许,有把铜钱从怀里摸出来,对准罗盘,铜钱和罗盘刚一接触,白光炸裂一般发出。鸟儿们又是惊讶不已,几个一团窃窃私语。
      鹤寻只觉心胸豁然开朗,等了这许多日,总算叫他碰上了,只是还不知道为什么。
      “快看,金碗!”不知哪只鸟向下看了一眼。
      鹤寻重新施法,屋顶消失一片,光圈里下面的卢家父女的情况一清二楚。
      如娘大概回光返照,看着精神也好了许多,手里拿着一只碗,黄澄澄,昏暗中也看得出灿灿光彩。“这是他留下的碗,说是日后相逢用的,我是等不到那天了。只求父亲可怜,照看我的两个孩儿,这只碗也留给您,或凭或当都好。”
      卢生听到“他”脸色便难看起来,他温柔娴淑的女儿,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自己也丟尽颜面,无脸面对祖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一个不知名姓的过路人,如娘收留“他”养伤,“他”却败坏如娘的名节,逼她浸猪笼,九死一生地生下孩子后荒凉地死在这破庙里。
      如娘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卢生却越听越麻木,他盯着如娘干裂的嘴唇,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都是杀人刀剑,一刀刀割他的气管肝肠。
      屋子里静得瘆人,压抑的氛围让聒噪的老雀妖也安分下来,鹤寻却浑然不觉,他站在如娘面前,用神识探看那只金碗,碗分内外两层,外层包裹黄金,内里是一种特殊的雷击木,凹凸不平,大概里面还有些花纹装饰,具体是什么,还有待分辨。
      他凝神聚气,正打算仔细瞧瞧,碗突然被人抢走了。
      ——是卢生。
      “他跑了他跑了!”老雀妖的尖叫炸响在鹤寻耳边。
      只见卢生从如娘手里抢过金碗,夺门而出,一路狂奔,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
      “那书生方才和女儿说话,好好的,突然站起来,着魔似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突然跑回来,把金碗抢走了!”叨木冠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解答了鹤寻无言的疑惑,为了更加形象的说明情况,他边说边演,模仿卢生走路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鸟群们哄笑一场。
      着魔是不可能的,这么大一个神仙,活生生杵在他跟前,他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被妖魔入侵?
      鹤寻搞不清这穷书生突然发什么疯,那碗虽然极可能是他的机遇缘分,可花纹自己还没看清呢,怎么能叫他随便带走。他当即化为一道流光,追着卢生而去,身后边隐约有人喊“死了死了”,一时也顾不上了。
      深更半夜,树影幢幢,卢生凡夫俗子,老弱书生,发疯狂癫,疾行了不过一里地,便觉全身烈火焚身,灵台嗡鸣作响,跪坐倒地。
      他看不见的脑袋前,鹤寻正蹲坐睇视。他用了法力,很快就发现了卢生的身影,可当他施法要让卢生定住,法术却失效了。一次不成又一次,足足换了十来种法术,都对卢生不起效。他若加大力度,还有一道凶煞灵气反弹回来。
      鹤寻嘴角绷紧,那金碗果然有问题,看起来还非同小可。
      他心中有了个模糊的猜测,马上就要验证一下。
      卢生面朝东,左脸着地,呼哧呼哧地喘气,支配他的一股子冲动,慢慢散去,脑子迅速冷却,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娘向他托孤,他答应了。
      如娘,他的小女儿,他惟一的女儿,要死了……热泪重新从眼眶里涌出,酸涩填充瘦弱的胸腔,胀得发疼。
      “读书人,你还好吗?”谁在说话?
      卢生扭头寻找,一双锦缎绣金的鞋子,不偏不倚,顶在他的眉心,慌乱中他抬起身体向后撤,杜鹃泣血的一点红率先映入眼帘。人是欺霜赛雪的好样貌,可仔细看去只有缥缈金光、凌然仙气直逼眼前,至于胭脂秀色,旖旎情思,都如朱砂痣一般,封印眉间了。
      “仙人!”卢生扑通跪下,“仙人救命啊!”
      鹤寻施施然立在原地,耍猴一般看卢生,又哭又跪,半晌才缓缓开口:“何必多礼,本仙君云游到此,见你有缘,特来解你困苦。”
      卢生赶忙道:“求仙人救命,我女儿要死了,求您救她一命。”
      “真是可怜,可那救人的灵丹妙药,我也没有许多,怎么匀给你。”
      卢生一听,急了:“求求仙人了,若能救了小女,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倒不用如此严重,你拿东西来和我换就行了。”
      “小人一贫如洗,身无分文,拿什么和您换呀?还请仙人大发慈悲,赐下仙丹,救人性命啊。”
      卢生又咚咚咚磕了许多头,看得鹤寻直皱眉,真是个呆瓜!
      “你怀里是什么东西,不如就拿拿个来换吧?”
      卢生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一个金碗,立即双手高举,把金碗奉上。
      鹤寻拿起金碗,入手便觉出一道道雷击,针扎似的直戳手心。
      “还求仙人赐下仙丹。”见他拿了金碗,迟迟没有动作,卢生禁不住小声催促。
      鹤寻这才想起来,他离开时,好像听见老雀妖说“死了死了”,卢娘子大概早就咽气了,什么仙丹也没有用了。
      “仙丹没有,仙草倒是有一棵,你回去喂你女儿吃了,她就好了。”
      卢生眼前一花,仙人早没了身影,手里却多了一根皱巴巴的“仙草”。
      救她女儿的“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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