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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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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因为与隐元会相约而不得不早起的徐竹脸色黑如锅底,徐郁三人静默无声地陪着徐竹用了早饭。
徐竹皱着眉将碗推开起身,徐郁跟着送他至门口,然而没想到,这大清早的,门外便站了一个人,杨怀思。
杨怀思似是已经等了很久,发梢都被露水打湿,但依然身姿挺拔,如皎皎玉树。
徐竹看了杨怀思一眼,天色不早,他抬步欲走。
“你要去哪儿?”
徐竹似乎是想回答,但又实在懒得张嘴,便没有说话。
徐郁微有些尴尬,决定还是多嘴一句,“师父要去找天字零柒。”
“什么……”杨怀思两步拦在了徐竹身前,“你不能去!”
徐竹的心情更加糟糕:“理由。”
“……隐元会,未必可信。”
徐郁一愣,且不说隐元会向来是江湖中有名的言无虚假,杨怀思自己之前不也去过琼玉楼?他若不是去见天字零柒,难不成还能是去见花娘?
徐竹显然也能想到这一层,但他比徐郁更了解眼前这个人。
“说清楚。”
杨怀思神色凝重,缄口不言。
“杨逸飞,你查到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徐郁愕然地看过去,是他想的那个杨逸飞吗?
杨逸飞说不上是惊讶还是释然:“你果然是知道的……”
“如果你是说你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我和宋听枫脑子还不算糊涂。”
“阿筠……”
“所以你就该明白,你想瞒过我的事,没有一件会成功。”
杨逸飞沉默半晌,终是叹气:“好……”
徐郁随着二人进了房间,他也被准许留下。
杨逸飞将琴放在身前,思考着该从何处开口。
“其实,我此次来扬州,乃是为了一件惊动朝野上下的大事……你们可听说过玄甲破阵营?”
“……可是镇守雁门关的那支精兵?”徐郁想起了初到扬州时在酒肆中听到的话,不过当时他心不在焉,并不记得更多。
“正是,玄甲破阵营乃是扼守我大唐北方关隘最为重要的一道防线。但就在不久前,奚与契丹联手犯边,虽然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派兵援助,但玄甲破阵营还是几乎全军覆没,统领薛直将军也战死关外。”
徐竹看了他一眼:”所以,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安禄山上书称玄甲破阵营之所以受到重创乃是因为统领调兵遣将不利,外加敌军势众,圣人因此下令罚去破阵营半年粮草。但是之后,九龄公收到了一封来自破阵营残部的密信……”
杨逸飞的脸上突然显出了明显的愤慨之色:”信中言道,奚与契丹的反叛根本就是因为安禄山先行挑衅,玄甲破阵营的大部分人马也根本不是折损于奚人与契丹人之手,而是安禄山的人马趁破阵营与奚人决战之际,反戈偷袭!薛直将军孤身断后,才会血洒关前!“
寥寥几句,徐郁却听得惊疑不定:“难道就无一人为他们辩白真相?”
“安禄山率军将残部包围,他们躲到了地下工事中才留得一命。等包围散去,安禄山早已先行颠倒黑白将事情禀报上去!朝中多少官员畏他权势,与他同流合污,圣人也受他蒙蔽,玄甲破阵营蒙受此不白之冤,我长歌门人虽然多次上奏,一切却已成定局,终究未能挽回……“
“既如此,你来扬州是还要调查什么?”
“阿筠,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相遇之时?那时我在卖琉璃盏。”
旁边师徒二人突然一阵微妙的沉默。
“十万金卖出三盏琉璃盏,你说这是出师考验……”
徐郁咳了一下。
“你可知我的这位师父是何人?”杨逸飞大概也知道这个出师考验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苦笑了一下,“他正是南北钱庄的大掌柜,周墨。”
营州周氏,徐郁这种初入江湖的后辈也有所耳闻。周氏世代经商,谁也不知其究竟有多少财产,而周家现任家主周墨,乃是个极其低调之人,但因为他在经商方面太过天才,身份又太过特殊,江湖上还是有各种关于他的传闻,据说这位周大掌柜心有账册千万,天下任何一笔钱财流动,没有能逃过他的眼的。
“你师父和雁门关之战有牵扯?”
“阿筠,你有所不知,那安禄山虽是拥兵自重,但也还不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尤其是对雁门关和玄甲破阵营,那些士兵都是万中挑一的精锐,又素来对安禄山多有忌惮。而这次安禄山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撒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必然有人在背后相助!这最重要也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钱!“
徐竹只思考了一瞬:“你是说范阳的财力并不足以支撑安禄山先挑衅奚与契丹,再反戈破阵营,最后再杀退奚人?”
“不错,绝无可能。周师父掌管天下钱庄,虽然不敢说知道天下每一枚铜钱落在何处,但如此大笔的钱财流动,事发前他竟毫不知晓,他怀疑幕后之人的力量并不在他之下。”
徐竹平静道:“所以你是来查商会的。”
“……若说这天下还有谁对钱财的掌控能与南北钱庄的大掌柜一较高下,恐怕也只四大商会中有一两人。”
“你来扬州,为了江南商会?”
“江南商会中有一掌柜乃是师父当初布下的线人。师父既对商会起了怀疑,便联系了此人命他暗中查探,同时命我赶来扬州,我们本约好了相见,但就在我赶到扬州的当日,他彻底失踪了……”
“那恐怕他已经遭遇不测了。”徐竹平静道。
“虽然如此,也不能不抱着一丝希望再查一查……”
徐竹思考了一下:“你说隐元会未必可信也是因为怀疑他们参与到了这场阴谋中?”
毕竟隐元会自诩无所不知,出卖情报,掌控情报也都是隐元会的本事。
“这亦是我临行时师父的特意叮嘱……阿筠,我不希望你被人利用,平白涉险。”
“我有何可利用处。”
“你与我有关。”
徐竹的表情莫测。
徐郁犹豫良久,开口问道:“既然隐元会敌我未明,先生为何之前还要特意去见天字零柒?”
“钱庄与商会关系复杂,并不宜直接出面调查。但我不同,长歌门本就与雁门关之役干系颇深,若我以寻天字零柒为由前来扬州,即便他人知晓我为调查破阵营之事,也是顺理成章。“
“天字零柒是条老狐狸,你未必能瞒过他。”
杨逸飞无奈:“但安禄山狼子野心,所图甚大,若不将其幕后之人彻底挖出,来日恐有山河倾覆之危……”
“你既说了这许多……”徐竹的目光斜了过来,“雁门关之役的真相和八年前之事相关?”
杨逸飞望着徐竹的双眼:“阿筠,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与胡人交易的那些汉人?若我说,这八年里我追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怀疑他们便是西域商会的人呢?”
徐竹的眸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你很明白……”
徐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若当年的一方是西域商会,那以现在的形势看,与他们做交易的胡人,岂不是很有可能是安禄山的人?若果真如此,他们便搅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的仇人不再是某几个人,而是整个大唐最强势力中的两股!
室内久久沉寂。
“阿筠,商会与安禄山究竟是否勾结还未有定论,我会继续追查下去,但若当年果真是西域商会与安禄山……”
徐竹打断他的话:“我不会放弃复仇,也不会失去分寸。背后的真凶元凶,阴谋诡计,我都会一点点找出来。”
“阿筠……”徐竹的心思永远是最玲珑透彻的,他真是爱极了这般模样,“你可记得我当年在信中说的话?穷尽此生,追查到底,我一定会兑现承诺!”
徐竹忽而偏过头去。
“既然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自然不该是你一人去查。”
杨逸飞长叹而笑。
二人疏离之感散去,重新站到一处,徐郁也很感慨,只是他忽然又想到一事。
“先生所言如今隐元会不可轻信,那八年前你们在沙漠中遇到天字零柒……”
“天字零柒,”徐竹微微抬了抬下巴,“他本就是一个救了你,转眼又可以卖了你的逐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