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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团结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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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结湖本来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的公园,叫团结湖公园,因为公园里三分之二的面积是一个清澈的人工湖,公园其它的景观无不是围绕在湖的周围进行布局,虽然小巧但是格外精致,亭台楼榭,山阜怪石,曲径回廊,桃柳山花,无不尽极精妙。在刚解放的时候,听上了岁数的人讲,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又脏又臭几十亩地那么大的水塘,夏天里蚊虫肆虐,嵩草从生,不时有动物的尸体泛波其上,周围十几里地没有人烟,在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运动的影响下,很快这里就发生了令人嗔目结舌的变化,并且因人力改变自然的骄傲,起了个颇有时代感的名字,团结湖公园,所谓人心齐,泰山移的意思。如今的团结湖已不仅仅是一个公园那么简单了,它据守在东三环的边上,交通纵横,街道繁华,在它的周围高楼林立,社区重重,无论白天黑夜总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因为人气很旺,公园周围的小区,街道,饭馆,写字楼等等纷纷冠以团结湖的名字。以至于团结湖三个字已经超越了一片湖水,一个公园,成为一种具有文化特质并带有区域特点的生活方式。
为了省钱,海欧不得不住在公司为他安排的员工宿舍,这是一个还算清洁安静的二层小楼,在一个高档小区的西北角,每层约五六间房间,上下各有一套厕所和盥洗室。这里原先是这个小区物业的办公楼,公司为了照顾外地员工的福利,同时也考虑到即将入住这里的将是公司里比较有体面的职员,于是就花了笔钱把它里外翻修一下,颇有些红墙碧瓦的感觉。从小楼出来绕过一个花园就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园形喷泉广场,广场不远处就是高耸入云的高档公寓,据说北京的许多演艺明星就在这里置业。由于公司里管理层外地职员比较少,这座二层小楼的一层一直空置,二层的五间房间被一条明亮的走廊分为南北两侧,南侧有二间各有三四个女孩子住着,另一间有二个级别比较高的男员工住着,听说一个是总经理ROGER的助理,另一个是主管公司园艺的工程师。海欧被安排在了走廊另一侧正对楼梯的一间,剩下的一间目前虽然空着,可是听说马上也要有新的员工入住。
和海欧同住一屋的暂时有两个人,一个是在销售部工作,叫马明,另一个是在工程部,叫王涛。马明二十七岁,比海欧小一岁,中等个头,相貌平平,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老家是山西人,在哈尔滨上的大学,工科出身,毕业之后在一家汽车公司销售汽车,后来到北京发展,准备考MBA,去年考了一次,错了十几分没有考上,也不肯降低条件随便找个什么大学混张证书,一门心思想上北大清华的MBA,所以准备今年再继续向北大清华发起冲击,因为要先解决吃饭问题,以工养学,所以只好屈尊在东环递交了‘头名状’,暂时落草为寇,当了东环的销售员。王涛是天津人,也是在天津上的大学,学的是中央空调专业,现在是东环的空调技师。王涛身材高瘦,形同竹竿,脸窄且长,面无四两肉,也戴着一副眼镜,使本来就小的眼睛更加隐敝在反光的玻璃镜片后面,令人无法直接地读出眼睛里的意义。在海欧搬进来之前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整个楼里住着十几个人,来自六七个部门,彼此工作中没有什么接触,回来也是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关系并不融洽。在走廊相遇也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更深一层的交际只限于各个宿舍内,在茶余饭后或是就寝前躺在床上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毕竟都是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如果说一些不得当的话,天知道会不会传到公司里去,办公室哲学,少说话多办事,没有必要让口头上的快意毁了在公司升迁的机会。
海欧和张姐分手以后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宿舍,屋里只有王涛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见海欧进来善意地打了个招呼就又回到书的世界里去了。海欧刚搬来没有几天,对这两个人只是知道个大概,交往的程度使他不好意思去擅闯别人的书中的世界,于是也随便找了本书流览起来。屋里很安静,除了书页偶尔的哗哗声就是很均匀的呼吸,走廊上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好象整个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正是四月的天气,屋里通风很好,几个窗户都开着,外面树木的气息夹杂着花香弥漫在屋里,凉凉爽爽很是舒服,海欧放下书,斜靠在床上凝视窗外高耸的大厦,任由思想没有目地地飞出窗外。
“你是哪个项目的”?王涛开始说话了,也许是因为屋里过度的安静,使人反而有一种不可推卸的义务去打破沉寂。
“B公寓,你呢”?海欧回答。
“写字楼,就是东海商业中心”,海欧点点头,表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你在B公寓干什么的”?王涛接着问。
“我暂时在保洁部实习”。
“噢”,王涛学着海欧的样子点点头,“其实我听说了,只是没见过你”。
“是吗,你还听说什么了”?
“你们三个人的事,有一个会出局,是吗”?
“是的”
“你好象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相信公司会有一个公正的判断,再说了,大不了一份工作,不用放上太多的砝码”。海欧说着笑了笑,是图减轻这件事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同时也希望别人不要把这件事看的太重要,周围人们关注的态度反而让海欧觉得有种异常沉重的负担。这种负担最终会影响到自己在公司的表现。“对了,别的房间都住的是什么人,怎么没有什么动静,我来了几天了,都没有见过别人”?海欧有意识地引开话题。
“噢,也没什么人,对过头一间住了三个女孩子,都是客服部的协调员,第二间也住了三个女孩子,有两个是财务部的,一个是销售部的,第三间也就是我们斜对着的那间是两个高管,平常都是各自上各自的班,很少有交流,再说我们也是刚搬进来才不到一个月,以后时间长了,会熟起来的”。
“我们的房间看来只有我们三个人了,那位是什么情况,你和他熟吗”?海欧边说边指了一下自已床脚对着的那个铺位。
“噢,他是马明,也在销售部工作,和一号在同一个部门”。
“一号”?海欧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表示不明白什么意思。
“嘿嘿”,王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下,“其实是个玩笑,我和马明没事的时候喜欢讨论这几个女孩子哪个更漂亮一些,最漂亮的我们就管她叫一号,其次是二号三号”。
“哈哈”,海欧和王涛心照不宣地欢笑起来,同时也表示可以理解,都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哪里有异性,哪里的生活就注定不会是枯燥无味的,虽然目前海欧对这些女孩子一无所知,可是有种预感已经开始渐渐地朝他显露出来,仿佛四月的天气,虽然还有些寒意,而早春的气息和骚动已经开始在人们的身体里萌发涌动着。
一晃几个礼拜过去了,海欧和幺姐的关系越来越坏,只是在表面上还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礼貌,海欧在这个夜叉般的女主管面前已不能掩盖自己对她的厌恶,而幺姐也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海欧在那次被幺姐很不光彩拿走了香烟之后,并没有象其它人那样对幺姐进行例行的香烟进贡,而其它人也都在暗暗地观察这件事的结果,看看这个年轻人是如何挑战幺姐的权威。虽然大家都知道幺姐在保洁部的位置是没有人能够撼动,可是大家都希望能有个奇迹出现。
“怎么样,下周你就要到别的部门去实习了,在我这儿几个礼拜,有什么感想没有呀”?幺姐这一天正坐在办公室里,早上海欧来上班的时候,幺姐问海欧。
“也没有什么感想,只是觉得您的管理方法好象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因为海欧和幺姐的敌意基本上就象包在纸里的火一样,有点半公开化的样子,所以海欧对幺姐的态度也就少了许多逢迎。
“噢,是吗,说说看”。虽然嘴上没有表示反对,幺姐心里已经恨不得上去抽海欧一记耳光,在保洁部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认为您有功夫的时候应该和手下的员工聊一聊,您会发现这对你的管理工作有很大的好处”。
“这个嘛,我会的,不过我也有些话想要送给你”。海欧点了一下头,表示洗耳恭听。“也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是我是对事不对人,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海欧继续点着头,好象很有兴趣地听着。“你在工作上很尽力,这一点我承认,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今后在公司里所从事的工作应该是管理工作,所谓管理工作是不需要事事恭亲的,再一点,你和其它同事关系还可以,但是你在处理和上司的关系的时候就显得比较幼稚了”。海欧没有说话,只是开始挑衅似地死死盯住幺姐的眼睛。潜意识里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恶毒女人的洞察力,仿佛决斗的双方中被对方无情地抓住了自己的弱点,只是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发起攻击来致自己于死地。
“有些时候人是身不由已的,这就是我希望你在离开这个部门的时候能记住的一句话”,幺姐说完极力把脸上的肥肉推在了一起,令人很艰难地判断那是否是一个笑容。然后摆了摆手,神情疲倦地示意海欧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这一天是周末,下周海欧就要按照预定的安排到客服部去实习,为了在走之前和张姐告个别,海欧准备晚上下班的时候和张姐一起吃个饭,同时也是为了感谢张姐在这一个月对自己的照顾和指点。张姐很痛快地答应了,并约好了下班后一起去团结湖附近的一家以经营羊羯子著称的小饭馆。
羊羯子其实就是羊的脊骨,不知什么时候这道菜在京城里风靡起来,吃这道菜的时候镶嵌在牙齿里的往往多于吃进肚子里的,大概是因为在心理上有了一种吃肉的快感,而不必为过多的摄取肉类而产生肥胖的担心。这家小饭馆在这道菜上的确有独到的地方,每天所用的羊脊骨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在特制的配料中浸泡,然后是经煎炖等工艺,在上桌前一天其实就已经烹饪完毕,在小火上不停地煨着,随时恭侯客人的点菜。这家小饭馆门面不大,甚至连个字号也没有,坐落在小巷中极幽静的一处,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生意,每天这道招牌菜只有十份,如果稍晚一点就没有口福享用。老板是个地道的北京老太太,人很随和,生意这么好却从来没有把它做大的打算,守着这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店,日子过的很安静,她老伴不大理会店里的生意,天天骑着一个满载鸟笼的小三轮车到处遛鸟,老太太很节俭,看到有的客人点的菜太多就会很耐心地奉劝客人少点几样,吃不完扔了太可惜了,当客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时,她还是苦口婆心地开导,要不您先点这几样,不够了再点,很快的,不着急。时间长了,来的都是老主顾,不用开口老太太就知道客人今天来吃什么了。海欧和张姐到这家饭馆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了,由于过了饭点儿,馆子里客人很少,他们捡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一边喝着老太太为客人准备的菊花茶,一边等待上菜。
“海欧,一会可能我女儿会来,要不这顿算我的吧”,张姐边脱掉外套边抱歉地说道,“刚下班的时候打的电话,说是今天周末,想回家看看,我这个女儿呀,真是没说的,学习这么忙还老是惦记着家里,可是她那死鬼老爸,一点儿都不体贴女儿”。
海欧笑了笑,说不必那么记较,反正自己也想认识认识张姐的好女儿。
“那更好了”,张姐开心地说,脸上扬溢着骄傲的喜悦,“她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就和她提起过你,她也很佩服你,羡慕像你这样一个人离家出来打天下的,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你,你一定会喜欢我女儿的”。
“那么您女儿象您吧”,海欧在脑子里勾划出一个年轻时张姐的模样,只不过在穿着上赋予了一些这个时代的气息。
“其实她象她爸爸多一点,唉,论长相她爸爸真是没说的,就是没个定性,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知道多想想这个家”。
当老太太把羊羯子端上来的时候,从小饭馆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随便,令人无法准确地分辩出是什么颜色而只好简单地归入灰色系,并且也没有什么款式,宽宽松松,好象为了使内心享受到充分的自由。模样很有轮廓,窄窄长长,高鼻子,尖下巴,眼光忧郁中带有一点朦胧的犀利,中等身材本来应享有天生的匀称,但是多多少少被一点发福的肥胖所拖累,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别人面前的一种天然优越感,也许是在年轻时养尊处优的生活中固定下来的吧。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姑娘,约二十岁左右,清新腼腆,大大的眼睛羞涩中带有一点含情脉脉的意味,皮肤稍黑,巴掌大的小脸标致匀称,马尾辫很黑亮,穿着和时下的女孩子没什么分别,被动地接受时代所给予的特色,还没有到那种主动追求时尚,成为精致女人的年龄。他们一看就知道是父女,骨子里都透着一股不拘和倔犟。他们一进小饭馆的门稍加张望便锁定了海欧那里,海欧明白,这一定是张姐那该天杀的丈夫和她后半生希望的女儿。
“你怎么来了”?张姐见到丈夫,有点诧异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张姐丈夫没好气地反问。
“我爸今天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我说回,爸说正好拉个客人到学校,就接我回来了,路上我和爸说您在这儿,本来想直接回家,怕您在这儿等急了,就顺便过来跟您说一声”,张姐女儿赶紧解释,说着很不好意思地偷着瞅了一眼海欧。
“那我趁你车一块回去吧,海欧,真对不住,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张姐边说边拿起衣服。
“别呀,张姐”,海欧连忙制止,“您看,菜都上了,我一人儿吃得完吗,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吧,吃完饭再回去,着什么急呀”?
“那可不成,太让你破费了,还是下次吧,反正还在一起上班,你还怕以后没机会”,张姐说道。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这顿算我的不就完了”,张姐丈夫插过来,“婷婷也没吃饭呢,一会儿回去你还给她做呀,一块吃得了,是不是,你叫什么来着”。张姐丈夫问海欧。
“我姓李,您叫我小李吧”。海欧赶忙回答。
“啊,是不是,李子,咱们头一回见面,这顿就让哥哥我请了,你别和我争了,再争一会儿菜都凉了,行了,咱们坐下来吃饭吧,唉,大妈,您再给加俩菜,先让我瞅瞅菜单”。张姐的丈夫武断地解决了争端,不顾海欧的抗议,开始研究起菜单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本来说是我请您吃饭的,这反而成您请我了”,海欧无奈地和张姐说。
“海欧,你不用争了,你张哥就这个脾气,他决定的事,谁说也没用,再说论年龄我也比你大,这顿算我的,下回你再请我不就得了”,张姐虽然口头上对丈夫不满,但是从心里还是喜欢丈夫的这种大男人作风,向丈夫飘过一丝责备但却更象是一种甘心的崇拜的眼神。
“妈,这就是您跟我提起过的哥哥吧”,张姐女儿问她的母亲。
“噢,对了,我都忘了介绍一下了,这是我女儿,叫张婷,在北京经贸大学念书,这位是我的同事,姓李,你叫他李哥哥吧,他英文可是很好的。那位呢,”张姐说着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她的丈夫,略带自豪而又装着一种不齿的神态引见给海欧,“那位呢,我不用说了吧,你管他叫张哥吧,也没什么正经职业,什么也不会,只会开个车”。海欧心里有些诧异,自己管张姐的丈夫叫张哥,张婷管自己叫李哥哥,这倒底是什么辈份。
一切大男人倾向的人都不会和女人计较,无论是嘲笑还是赞美。老张对妻子语言中的不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顾和饭馆的老太太争执着菜单的内容,他的再加两个菜的概念可不能从字面上理解,因为在不经意的流览中,老张已经点了五六样菜了。
“我看再上一个芦笋腊肉和干煸豆角就行了,你们总共才四个人儿,加上刚才那四样,就足够吃了,您这么一点,吃不完多可惜呀”。饭馆的老太太又开始劝说老张起来。
“唉,我说大妈,我点我的,您这是做还是不做呀,吃不完我打包,成吗”?老张大概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不知道老太太的固执。
“那您何苦呢,那菜一放,味全变了,拿回去您还得热,多麻烦呀,我看这就行了,要是您吃了觉得还不错,那您下回再来,也有个念想儿,是不是”?老太太还是一个劲地开导。
老张还没开口,张姐插过来说道:“行了,我看大妈说得也有道理,你就少点几样吧,不够了再添,也来得及呀”。
“行,行,行,大妈,您可真成,有生意都不做,就依您,给加两个菜吧,再给我来一瓶小扁二”。老张无可耐何地摇了摇头。
“那可不成”,老太太立刻拒绝,“酒可不成,我刚才瞅您是开车来的吧,这可不能依你,太危险”。
“你这死鬼,怎么老也改不了,想喝家喝去,开车喝什么酒”,张姐的脸色难看起来。
“没事儿,我的量你还不知道,一瓶小扁二没事儿,你把心放肚里吧,这么晚,警察早下班了”。老一脸不屑加满不在乎。
“那也不行,你以后这毛病改不了,我跟你离婚”,张姐说着眼圈有一点红起来。
“爸,你就听妈的吧,酒后开车太危险了,咱回家喝去,行吗”?婷婷也开始劝说父亲。看着她充满担心的眼睛,没有什么融化不了的。
面对着三个女性不同程度的劝说,老张服从了,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点上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大家有说有笑,这顿饭吃到快八点才结束。老张提出要开车送海欧回去,海欧坚持不同意,说从这里拐两个弯到了,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倒是老张家住的稍远点,早点回去休息是正经。老张也不再强求,临走邀请海欧有空上家玩去,海欧也爽快地答应了。
海欧回到宿舍,屋里有一种和平常不一样的热闹,除了王涛和马明,宿舍里还多出了几个人。二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男人身材削瘦,三十出头,透着现代人少有的清癯,如果不是两腮深陷的脸上遮着一幅眼镜,你会以为他是从古诗的意境中走下的诗人。只是没有诗人的放纵的气质,从眼神中闪烁着谨慎的,试图躲闪的光芒。他就是海欧早就闻名但是无缘一见的ROGER的助理,叫何彬,别人都叫它TONY。说话惊人的简练,就是给他一本书,他似乎也能总结出一句话来。语言简洁方显得思想的锋利,再复杂的事情在何彬的嘴里也象是吃剩的鱼骨那样,不留皮肉。另一个是公司的园艺工程师,四十左右,精通植物学,长得脸很和善,眼睛虽然小点,但总是眯成一条笑容可掬的缝隙,说话一口南方口音,只是不容易听出是哪个地方。他正在海欧的宿舍里和大家聊着天,靠在衣柜上,一手托着一本书,另一支手拎着一根黄瓜,咀嚼地津津有味,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黄瓜清香的气息。
“我看你以后要好好跟我学学,晚上饭少吃一点,水果蔬菜多吃一点,这样你就不会胖了,因为粮食中的淀粉实在是多了点,再加上你天天上班不运动,总是坐着,那不胖才奇怪呢”,孙工程师边啃着黄瓜边和女孩子调侃着。
“谁说我们小王胖了,真是的,那叫丰满,你懂不懂”,马明一本正经的脸后面隐藏着笑容说道,“怎么说也是财务部的一朵花呀,以后不能再这么说人家了”。
大家附合着笑着,好在这个叫小王的女孩子性格很好,无论大家怎么和她开玩笑,她都没有一点怒意,反而和大家一起沉浸在快乐之中。
“不和你说了,你们这些人,真没有追求”,也不知道开个玩笑和追求有什么关系,小王总是喜欢笑骂那些轻薄者没有追求。“你们看看王涛,一个大男人瘦成那样,脸上没有四两肉,个头倒是挺高的,有什么用,没有追求”。
“我又没有笑话你,你怎么冲我来了,你这是吃柿子捡软的捏呀”,王涛没有想到小王会冲自己来了,倒觉得有几分可乐。“呀,老李回来了”。
屋里在海欧进来之后虽然还是有些说笑,但是明显感觉没有刚才的欢快氛围,潜意识中都觉得有必要收敛一下自己,毕竟除了王涛和马明,海欧和其余三位都是第一次见面。
“老李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没有和你的老对头打起来吧”,王涛开个玩笑,他指的是幺姐,海欧曾经和王涛聊过自己的事情。
“没有,下礼拜我就去客服部了,不大会见到她”,海欧一边回答着,一边打量着屋里的这几位访客,礼貌地冲大家点点头,微笑中示意很愉快见到大家。房间相当宽敞,大家散坐在四周,使得海欧不得不让自己转了一周才完成这个见面礼。
“我还说呢,怎么你来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见过你呢”,孙工很友好地和海欧打着招呼。海欧也表示早就想和大家认识了,只是没有机会。
“听说你英文不错,以后教教我吧”,小王走到海欧面前,伸出自己白晰的手掌。其实有时男人对女孩子要求是苛刻了一点,认为女孩子必须要像电影里的明星一样才算是美女。每个女孩都有自己可爱的地方,只要她的心灵是健康充满阳光的。小王是个典型的阳光女孩,个头有一米六五左右,皮肤很白,眼睛不是很大,却总是能驻留着具有亲和力的笑意。天然而乌黑的头发扎在后面,可能是刚下班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制服,才二十多岁的姑娘显出职业女性的历练。
“我们一起切磋吧,听说马明也很棒的”,海欧和小王握了一下手,然后把目标转移到了马明那里,因为他不是很习惯和这样的阳光女孩打交道。
“你都在这儿住了有一阵子了,怎么我很少见到你呀”,小王问道,说着把双手背在后面,好象要审问海欧似的。
“我下班一般比较晚,有时晚上喜欢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都八九点了,难怪我们见不着呢”。大家就这样开始熟悉起来,谈吐中海欧对这几个新同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孙工基本上可以算是个好好先生,为人性格平和,与世无争,交际中无限量地包容别人,从不伤害别人,对待别人的伤害也一笑了事,但是他也不容易和别人敞开心扉,他相信别人的善良,同时也知道别人的邪恶,因此认为自保是最好的处世之道。小王性格开郎,心思晶莹,虽然知道人生有时会有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从不认为世上有什么真正的恶人,投缘的人就会接触的多一些,不投缘的人就接触的少一些,虽然工作是和财务相关,却没有一个财务人员职业的谨小慎微和斤斤计较,心胸宽广地象个男孩子。因为性格天生烂漫,缺少女孩子那种多愁善感的细腻心思,所以二十几的姑娘还没有恋爱过,如果不是周围女孩子对她的影响,恐怕她是喜欢自己这么充满快乐地过一辈子,不期望有男人闯进她自己的世界。眼见别的女孩子脸上荡漾着有归属感的幸福笑容,偶而也有一些浮漾在欢乐海洋中的小脾气,小王由奇怪产生好奇,由好奇产生兴趣,最后终于成为彻头彻尾的艳羡,认为令别人神魂颠倒的事情是大可值得自己去尝试一下的。
财务工作时间长了是不是会爱上数字不得而知,但是至少对数字是敏感的,小王因为这种原因在选择男朋友时有种职业上的精确,比如身高一定是一米七九,体重应是59。5公斤。因为自己是一米六五,平常鞋跟的高度是6厘米,那么自己的高度就是一米七一,男人太高显得自己太矬,太低没有气势,因此一米七九刚刚好,而根据大众医学中的计算表,一米七九的个头体重59。5是再合适不过了,即外表匀称又符合健康标准。可惜找男朋友不象买菜,是可以随便挑挑捡捡,捏捏称称的事情,因此小王宁可忍受蹉跎自己的青春,也不愿姑息自己的标准。
当小王第一眼看到海欧的时候,就奇怪老天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总是把一些东西赐予本不需要的人。海欧是个大男人,却偏偏闪烁着一双满是柔情的大眼睛,这虽然不会降低他稍带粗旷的男人味道,但是眼睛再小一点,会更显阳刚一些。而自己一个白晰可人的女孩子,眼睛却小得可怜,再加上一点近视的缺陷使自己眯起那不富余的眼睛,好象盖好的房子却忘记了开窗。
“你今年有多大了”?小王不经意地问道。
“是呀,你今年贵庚呀,我们小王芳龄二十二,还没男朋友呢”,王涛开玩笑乐得没把鼻涕泡乐出来。
“一大把了,我看除了孙工和TONY就属我最大”,海欧叹了一口气,有种青春已逝,无法和面前的这些年轻人同日而语。
“没看出来嘛,有三十了吗”?小王继续追问,脸上闪出也许只有自己才能觉察到的失落。
“差不多,再过个三二年也就而立了”。
“嫂子在哪儿上班呀”?小王注定今天要把海欧问个底掉。
“你嫂子?谁呀,我不认识”。海欧回答。伴随着又一阵王涛的欢笑,小王抛下一连串没有追求的谴责回到了自己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