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夏天是颗卷心菜

2、大狗狗哥哥

　　“路予，今早那边传来消息。说....”
　　“说什么？来接我回去吗！” 元路予停下手中的小提琴一脸欣喜地看着来人
　　那人艰涩的摇摇头，不知为何，元路予突然心中惴惴的
　　“是你..........是,程萱萱女士.......昨天离世了”
　　那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平地惊雷般炸在元路予耳边。那人还在说着什么，元路予站在原地什么反应也没有。许久后房间里只剩元路予一个人。元路予麻木地拿起小提琴胡乱练习刚才的片段，那也是妈妈最喜欢的，走之前妈妈还刮刮元路予的脸让他好好拉琴。而且，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骗我？

　　“元路予，你想回家吗？可是，你哪有家呀，连妈你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元路予，你妈死啦。”

　　一些陌生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着，元路予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现在只能先把路予送走，不然还能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是妈妈

　　“你不想在这个家待着就滚！” ..........外公

　　“小予，我和妈妈有些事要处理，你只用好好长大就好，知道吗。” 爸爸...........

　　元路予额头洇着一层薄薄的细汗，像是很痛苦地在挣扎着什么。程野放下乐高伸手摸了摸元路予额头，烫的跟活火山似的。
　　程野起身去浴室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正在滴水的毛巾，往元路予脸上随意一丢，接着低头拼乐高。
　　元路予是被糊在脸上湿重的毛巾闷醒的，扯下毛巾时，毛巾角还滴溜溜流了两滴水下来，可见敷毛巾的人有多随便了，连水都懒得拧干直接往人家脸上一扔，生怕水少了闷不死人似的。

　　元路予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头疼的厉害，胃也一阵阵绞痛。

　　“醒了？” 程野正在低头忙着拼皮卡丘。

　　元路予盯着程野忙碌的背影看了一会，这个背影虽然瘦削，但绝对不是那种白斩鸡的身材，相反，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薄薄T恤完美的背脊线若隐若现，还有随着双手活动微微凸起的肌肉绝不是在健身房花钱砸出来的那种，元路予踟蹰了一下：“这是哪儿啊？”

　　“我家。”

　　元路予点了点头：“噢。”又顿了顿有些迷迷糊糊的道“我睡了多久啊？”

　　程野：“一年。”

　　“啊？”

　　元路予眉心紧蹙，睡了一年，那这个人救自己回来还照顾了自己一年？！元路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你要真睡了一年说话还能这么利索？”

　　元路予刚要道谢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程野声音磁性而有张力，语调总是懒洋洋的扬起

　　“你要好了就赶紧走，我急着锁门。”

　　元路予在看到程野的脸上没出息的愣了一下，虽然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但不妨碍元路予迅速将程野归为“不好惹的帅哥”那一类。

　　程野微微向下的眼角时刻透露着不耐的讯息，自己要走慢了都会被直接踹出去的那种不耐。

　　元路予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立马起身温温的笑了笑
　　“好，谢谢了。”

　　“不谢。”

　　元路予走出卧室又想到一件要紧事，返了回来轻声道：“请问，你捡到我的时候”
　　“嗯？”程野不耐烦的挑眉。元路予有些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口“有没有捡到一个箱子？”

　　“拖你都够费劲了。” 元路予闻言眼皮跳了跳，在心里默默的和自己电脑，小提琴，话本一一告别 。“好的，打扰了。”

　　程野起身亦步亦趋跟着元路予到了门口，元路予有点无奈的道，
　　“我这就走。”

　　“嗯，我知道啊”程野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当然和不屑

　　“...........”

　　“怎么？”

　　“没什么”

　　元路予刚下楼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

　　元路予边走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幸好还有一张卡，虽然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钱，但起码是个好开始。元路予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

　　走出楼门，一道身影擦肩而过。棒球帽下是些许熟悉的脸，程野也出门了。

　　啊，原来他说要锁门是这个意思。

　　元路予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便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程野放慢了脚步道：“去哪？”

　　“啊？”

　　程野不耐道: “ 啧。你该配个助听器，真的。”

　　“我挺健康的，就是没反应过来”

　　确实如此，程野周身谁敢招惹老子就把他踢飞的气场和那种什么事都别来烦他的神情，他是元路予生平最不会搭话也不会接触到的一类人。

　　程野又问了一遍，“你去哪。”

　　“不知道。”

　　程野微微挑眉，小胖真就嘴开过光。这小子还真没地儿去。

　　程野点点头随后往自己的小破皮卡那去了。

　　元路予站在交错的巷道口愣了一下。

　　眼前交错拥挤的巷道毫无反方向感可言，原本迷路一向迷的很有水准的元路予轻叹了一口气。

　　时隔六年元路予早和国内断了联系，现在.........

　　程野家处在新开发区和老城区的交界处，白天人也不算少，与滨城中心不同的是这里的繁华没有让人流连忘返的纸醉金迷但却充斥着现实的烟火气，这片地方很乱。

　　在这，一夜掷千金的富人和没品的抽着拙劣雪茄的人坐在一张桌上谈笑风生也不是什么怪事，或者说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里的夜可以是静谧如水的，但总有些黑暗会被更黑的打破，这些羊肠小巷像脐带般连接着两片城区区的混乱不堪和群魔乱舞。

　　而程野家也是组成这些羊肠小道的一部分，元路予走了半天连个公交站都没见到。最后拦了一个拿着烤红薯一颠一颠的小孩问路，小孩奶膘嘟嘟的撅着嘴，看上去应该很好说话。

　　不料还没等元路予开口，这小孩先开口了：“大狗狗哥哥！” 说着就扑上来了死死扒住了元路予的腿

　　“大狗狗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准备去看你和程野哥哥呢！”

　　元路予懵懵的把贴在他身上的小孩撕下来，狗？程野？

　　“嗯........小弟弟，你知不道这里哪有公交站呀？”

　　“大狗狗哥哥，你要走嘛？嗯？你去哪啊？” 小胖抱着元路予的腿晃来晃去，还小心着手里的烤红薯抬头张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元路予。

　　元路予拨了拨小胖额前的碎发笑了笑 “ 小朋友你先站好好不好呀？”
　　小
　　胖依旧仰着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元路予不时地还要分点儿视线给烤红薯。

　　元路予又试着扒拉了几次，试图把小胖从腿上扒拉下去，都以失败告终。

　　这时，一辆破旧皮卡停在路边，程野探出头来对着元路予吹了声口哨，但话却是对着小胖说的：“小胖子？干嘛呢！”

　　小胖一看到程野就咧嘴笑：“哥，看我的烤红薯！”

　　元路予趁着小胖向程野炫耀烤红薯终于把这个小东西从腿上扒拉下来了。元路予脑袋晕晕沉沉的此刻面上和眼角有些泛红。

　　原来他叫程野，元路予心想。

　　比起向趴在他腿上的小孩问路，元路予突然觉得问程野也许会更靠谱：“请问，这周围有公交站吗？”

　　许是还在发烧的缘故，元路予说话带着些许鼻音，原本悦耳温和的嗓音变得低沉了些。程野盯着元路予泛红的眼角盯了一会,撇过视线：

　　“昨天雪那么大，公交车不来了。”

　　元路予有些诧异：“啊？啊，好吧”

　　元路予打算先找个银行，看看手里这张卡有没有钱。刚走出没几步，腿上突然一沉，元路予视野向下只见小胖高高的抬着头眨巴着眼睛：“大狗狗哥哥，我们一起去坐车吧！”

　　元路予把目光投向程野，程野正单手支着车窗，侧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元路予弯下腰揉了揉小胖的奶膘，果然软乎乎的：“我就不去啦，大哥哥还有事要办”

　　小胖一听明显急了，冲着正在侧头养神的某人大声喊道：“哥！大狗狗哥哥不愿意和我们一块！你快过来呀！”

　　某人支着车窗的手直直滑了下来。

　　“那个，咳，小胖看你还发着烧，让我送你一程。” 元路予站起身笑了笑：“那好吧，麻烦你们了。”

　　车上暖烘烘的，元路予有点昏昏欲睡。程野瞥了眼后视镜，小崽子已经抱着红薯睡着了。程野轻声道：“你不是不知道自个去哪儿么，找公交站干嘛？”

　　“搞点钱。”

　　“？？在公交站抢钱？你真有想法！”

　　“........我，坐车去银行。”莫名的元路予声音也跟着程野低了下来

　　“啊，也行。”

　　元路予迷惑的想什么叫“也行？”

　　不知道为什么，程野的语气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程野在赞同自己不要去公交站抢钱而是去银行抢钱。

　　元路予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不是去抢钱。”

　　程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就你现在这样的，抢不了。”

　　元路予无言以对，不再搭话了。程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问过元路予一句什么银行。元路予小声答道“中行”

　　程野先去了一趟老城区拿了点什么东西，等再回到车上只见元路予和小胖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偏着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后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地照射在元路予脸上，元路予有些不舒服的抬手挡了挡。

　　元路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此时车停在马路边上，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耳边是一段特别熟悉地旋律，熟悉到元路予下意识都要跟着哼出来了，转头一看，程野正窝在后座拿着手机斗地主而小胖趴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飞机！” “要不起！” “不要！”

　　“哇！哥你好厉害呀！” 小胖一脸崇拜的看着程野，后者一脸高深莫测地：“低调。”

　　“我睡了多久了？”

　　程野玩的正起劲，随口答道：“一年。”

　　元路予语塞。看程野这个架势，就算地球毁灭他也会先把这局先打完再说。离车不远的地方就是中行，元路予适时找了个空档：“我先走了” 补了一句： “谢了。”

　　程野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在车里还不觉得，一出来就能感受到一阵阵寒意刺激着元路予的毛孔。

　　元路予把卡插进ATM机又拿了出来，又插了进去，又拿了出来，又插了进去。

　　元路予和账户上的余额面面相觑了一会。元路予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省钱这种念头，甚至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省。

　　手里这张卡是平时和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时用的，一般都是王叔临时打一笔钱过来。而现在卡里只有五万，给元路予一个小时他能有一百种方法立马让这张卡清零。

　　元路予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然这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元路予出了银行下意识就要找手机。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卡的元路予，无比的怀念不知所踪的行李箱。

　　元路予干脆坐在了银行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大小小的门店前都被清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道，厚厚的积雪堆在小道两旁。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前人是最多的，诱人的包子香气隔着马路都能闻到，元路予看着包子铺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一想到这个才意识到饿，刚睡过一觉褪去的疲劳又密密麻麻的袭来。

　　“老板，买包子能刷卡吗？”

　　包子铺老板惊奇地看了眼元路予，“小伙子咱这小店只收现金 ！实在不行，你微信转账？”

　　“啊，好。”元路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果然，元路予放弃了包子铺转而投向了看起来可以刷卡的小饭馆。

　　坐在饭桌前的元路予咬着舌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人生。
　　回去找行李的话，八成自己要迷路。
　　去银行一个一个挂失银行卡...............除了身份证号码，元路予脑子里一串数字都记不住。噢，对了，身份证！！一个小烟花在元路予脑子里炸开了，身份证在行李箱里！

　　当务之急是日落之前连酒店都住不上？！元路予呆滞地抬起头问正在上菜的服务生：“请问——这附近有没有，那种——不要身份证就能住的地方？”

　　“没有吧，现在哪还有这种地方。”

　　元路予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的盐水鸭，拿筷子戳了戳：“小鸭子，你居然还能睡在盘子里。”

　　此时邻桌一位体态过于丰腴，一手金镯子一手玉镯子的大姐自然的和元路予攀谈了起来：“年轻人，你找房子呐？哎，我这有啊，你短租长租呀？”

　　“我，暂时租半年？”

　　“半年？这也太短了。我给你便宜点，你干脆租一年好了，我给你说这附近就我这房价最低的，越往新城去越贵，现在的地皮啊，贵的要人命！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啊，在外面讨生活都不容易，大姐也是过来人了！哎，你是一个人住吧？哎呦，我那个房你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啦。一年就收你五千，水电我来交！给你减减压！你看怎么样？”

　　这位大姐摩挲着右腕的金镯子看着元路予，吃准了这样的条件会让人心动，而且一看元路予白白净净的样子就知道这样的，只能哄着来，要是能把那晦气的房子一次性处理掉是最好。

　　在人生的交叉路口处，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掩盖那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也有人高估了善良，低估了丑恶。但无论他们走的是哪条路，那条路上都有他们注定要途径的风景。此时的元路予只觉得人生还是充满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