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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海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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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在中国文化里,“两天”是个虚数,人们使用它的时候,通常不确定准确时间。
这一类人大有人在,比如说席明承。
啪!
转眼下月月初,距上次聊天相隔整整二十天,集训接近尾声,痛苦不堪的日子只剩四天。
十九个人身心交瘁,有位伙伴上吐下泻,终于认清自己不是这块料,前天连行李都不要,回家继续上学去了。
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寥寥无几。
石静作为负责人,观望低压气氛好几天,隐隐心神不宁,唯恐这群崽子熬出病来。
由此,她决定整一个篝火晚会,将公司未来的花朵烘烤一下,免得他们冻死在寒霜之中。
得到这个消息时,钟航行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双眼放空,单手撑着地板。
似乎没啥兴趣。
他又瘦了,手腕肉眼可见小了一圈,指间骨骼突起,指节微弯,往下垂着。
但照样白的吓人,高书一度怀疑他营养不良。
钟航行精神萎靡,毫无意外,枯燥的一天很快过去,再一回神,夜星点缀着星空。
既然身处海边,自然不能浪费天时地利。训练提前结束,少年们疯也似的,把后厨的烧烤架搬到沙滩上。
左右手各分发到一袋娃娃菜和一袋青菜,钟航行慢悠悠跟着大部队,心说,这群人饿得眼睛快要掉出眶,谁还想吃草。
海风徐徐,然而凉意日增,各种有关海的声音混在一起,钟航行脚踏上沙滩,耳朵像进了沙子一样烦躁。
再看其他人,个个比孤岛野人还要嗨。
大家手快,不多时便闻到勾鼻的肉香,某些人,比如围着火打转的高书口水都要滴在上面。
高书手里端着个比脸还大的铁碗,遥遥朝钟航行招手。
“航行,快过来啊,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钟航行手里拎着菜,表情蔫蔫的,懒得大声说话。
他不出声,有人却非要主动招惹,周维一手管上油刷子,一面还叫他。
“让你提的菜呢,你提那么远我们怎么烤。”
无意把后槽牙磨出声,钟航行几步迈进人堆,把菜倒进一边干净的塑料桶里。
嗓音沉闷:“全烤上吧。”
众人:“……”
吃错了药,他。
高书可谓是观颜色第一人,全员沉默后,他挤出圈外,赶紧把钟航行拉到半边。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你今天怎么了,”高书说着拿眼神觑火堆那边一眼,“昨天的事昨天不是解决了吗,你不会心里还膈应?”
是挺膈应的,钟航行削尖脑袋也想不明白。洗衣机里洗鞋是什么操作,哦,还有附加条件,和他唯一的外套一起洗。
现在天气转凉,钟航行可怜巴巴裹着俩件卫衣,越想越不爽。
再想,外套过了十几遍水,泡到褪色,钟航行直想让鞋底给周维醒醒神。
周维真该开家鞋店,颐养天年,而不是成天想方设法挤兑人。
话又说回来,今天不悦和昨天确实关系不大,这次是纯看人不舒服。
钟航行闷声不语,高书忍不住接着劝谏:“其实你看周维平时趾高气昂,昨天还给你道歉来着……”
钟航行:“哦。”
高书脑仁疼:“你别光答应啊,咱们以和为贵,马上就要回公司,就当忍忍。”
钟航行:“嗯。”
高书彻底没招了,劝不了比驴还犟的竹马。
“算了算了,去吃点东西,你快饿脱相了,过年回家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真当起家长,说话语重心长,全然忘了,分明钟航行大他一岁。
高书拉着钟航行的衣袖,一步一步向火边靠近,钟航行随他操控,恍若一具行尸。
“****”
走到中途,钟航行缓缓驻步,耳朵敏锐地上下一动。刚才风吹进耳朵的话,如果没有听错,内容是“席前辈回来了”。
时隔多日,对方的名字也陌生了。
咸咸的海风经过耳畔,抬眼,正见熟悉的身影穿过陌生的轮廓,迈着稳健步伐向这边走来。
遥远一眼才惊觉时间流逝是无声无息的,席明承换了发型,干净又刚毅的寸头异常扎眼。
钟航行瞥完,默默把目光移开,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烧烤架上的食物上。
快看,边缘那几只鸡翅滋滋滴油,刷上酱觉得美味至极,还有锡纸金针菇,好像搁这个距离也能闻见香味……
结果那位手长脚长,几乎两步当做一步,钟航行很快听见了脚踩沙砾的声音。
视野里金针菇的形状不明显了。
钟航行手指敲打大腿外侧,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也错愕,此刻的心态和班主任突袭检查无异,哪里出了问题?
他撇嘴轻声笑笑,差点看不起小学生似的自己。
几秒,席明承到达烧烤现场。
男孩们玩得正欢,转身瞧见他实实在在被吓了一遭,忙不迭问候:“前辈好,前辈终于回来了。”
除了堪堪赶上鞠躬的钟航行,他们整齐度仿佛提前排练过。
席明承摆手,两步跨到炉子前,护着夹克外套弯腰:“手艺不错,我要那个鸡翅和金针菇,没问题吧?”
有眼光。钟航行在外围看着他硬挺的侧脸,在心底称赞。
他出口索要,他们还敢不给不是,差点双手捧到他面前。
席明承端着盘子,眼下是满足的颜色:“都别光站着,继续吃啊,听石静说你们累惨了。”
一干人员顿时化为怨灵:“对啊,就差天台见了。”
“说明什么,承受能力还是不行,要是强一点,三天三夜不睡觉都不是问题……”
果然,就算席明承回归,热闹终究属于别人,该被晾在一边的人还是会继续当人形柱子。
钟航行食欲骤降,一口东西都不想动。和高书打过招呼,他独自顺着沙滩,晃了很大一段距离。
六分钟左右,终于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
他两腿任意摆放,海边的夜寂静无边,犹如到了另一个时空。
钟航行忍不住犯困,也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海风不但没使人清醒,反而叫人想就地躺下。
打完哈欠,似有似无的脚步声紧随而至。
钟航行眼底还挂在泪花,扭头回看,哈欠都忘记继续。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人贩子。”
席明承跟得无声无息,若不是停下,钟航行估计也不会察觉。
“啊,前辈,你怎么在……”这。
一不小心把内心的疑惑问出来了。
“怎么会在这儿,对吧?”席明承边说边靠近坐下,语调正经,“这地也不是你买的,我怎么不能在。”
这天还能聊下去就有鬼了。
钟航行抿唇,干脆不理。
“手好了没有,上次伤得还挺严重,可别落下病根。”
荣获关怀,钟航行垂眸,不咸不淡回答:“二十多天也该好了。”
席明承腿往前伸,笑:“有些感觉不是你觉得是就是,这时候一点没察觉,但是以后就说不一定了。”
钟航行:“前辈,我觉得也不能这么诅咒人。”
“还真没当回事?”
不再被黑发遮挡的眼中情感丰富。
然后就听他一脸严肃地要求:“要不前辈帮你检查检查,看是不是完全好了?”
恶寒差点上来,钟航行觉着席明承特像家楼下免费送糖糖果的怪叔叔。
钟航行吞口水:“谢谢前辈,真的没有一点问题了,而且,只是淤青而已,没两天就没事了……嘶!”
话都不给他说完,席明承冷不防上手捏他手臂。
完事,神情凝重:“还疼,所以我说什么来着,不注意怎么行。”
钟航行护着手臂,忍不住埋怨:“掐这么用力,没伤也会疼啊!”
“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又不聋,现在确定过了,是完全好了。”
二人距离很近,基本上靠在一起,对视片刻,钟航行匆匆移开视线。
几句话下来扰得情绪激昂,钟航行此刻很难注意,他的精神状态悄然无息顺势向上。
忽然安静,席明承清嗓启唇:“我们新歌你听过没有?”
钟航行眼眸一动不动,Direct什么时候发的新歌,没听任何一个人谈论过,而他也很久没登微博。
席明承一眼看出真相,稍微严厉:“前辈发新歌你居然不关注,废寝忘食到这种程度,我都自愧不如。”
尴尬,还有真正的自惭形秽。
“所以这次前辈们在忙发布会的事吗?”钟航行只好亡羊补牢。
“对,本来想早点回来,但你也知道,我们发不了几次专辑了。”
这话说时轻飘飘,实在最为伤人。
钟航行默默坐端正,这时才幡然想起,他和席明承平起平坐?
幸亏现在二人能聊上天,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别出神了,”席明承不由分说揽着钟航行的肩膀,轻松地说,“既然你还没听过,那这会儿看MV也不晚。”
钟航行半个身子倾斜,有点不舒服,而且席明承暖得像热水袋,一靠近就上头。
席明承单手滑动手机,快速找出视频。
还在不安的钟航行在MV里的人影晃动那刻立即安稳下来,接踵而至的是蔓延到心尖上的惊喜。
“好帅。”
钟航行没管住嘴,直接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