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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上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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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着血泪日复一日训练的目的是什么,统一答案无非是走上舞台,面向大众。
当这天一步步接近,钟航行心里堵得慌,他有点迷茫,仿佛一只失去灯塔的船,难以找到正确的方向。
这种时有时无的恐惧感来源于对以往三年的未知记忆。
组别分好半天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一寝室都在队,另还加两个老旁观者。
钟航行见过不少六人团体,可能是球队,也可能是乐队,还可能是一起出门遛个弯的几个人。
在这么多种团体里面,他必须承认,没有一队像他们一样见到对方就膈应得慌。
三组各有一间训练室,使用时间不限,课程也相应给他们减少,就是想余出适量的时间准备义演曲目。
好家伙,半天过去了,眼看天黑,六个人蹲在房间里,分别占墙角为王。
钟航行坐在地上,两腿往前伸,双手抱臂,轻合双眼。
此情此景,他不仅想起席明承不断强调的“团魂”,现在的情况不是一般可怜,他们的组,三魂七魄都不在体内。
高书蹲在他隔壁,安静地平板电脑上找练习过的曲目。
“要不……”
空旷的教室里回音尤其大,高书听见自己说话声那么响亮,特别是其他四人还看了过来,他立马闭上嘴巴,讪讪笑笑。
钟航行缓缓打开双眸:“我提议《盲》。”
终于来到了商量的环节,五个人愣住,脑海里搜索一圈,才反应过来《盲》是他们凑齐十九个人后的第一支舞。
那是去年五月的事了,当时还因为“谁跳起来跟瞎了一样”整出点摩擦,导致钟航行被罚站一下午。
钟航行上个月复习了舞蹈动作,不记得“谁瞎”,只知道自己有了全新的理解。
唱反调只会迟到,不会缺席,钟航行好不容易表达想法,对角的两位就有了意见。
只见王胜良没有考虑的过程,直接回:“提议不错,不过我喜欢《The Red Wolf》。”
他同样抛出一个选项,还回绝了钟航行的建议。
《The Red Wolf》什么都好,编曲到编舞都是顶级打造,最重要的一点,它是公认的Direct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勇气可嘉,没点功底谁敢翻跳。
不发言的几位又把目光聚焦到钟航行身上,想知道他怎么反驳。
钟航行承受这样多的期待,他不假思索:“那不错,就它了。”
那几人:“?”
目前形式难道不是准备battle一下,再做决定吗?
钟航行轻率地放弃《盲》,王胜良产生了胜之不武的错觉:“都没别的意见,对吧?”
高书不敢直视他,把头藏在钟航行身后,悄声说:“不是,你怎么变卦这么快,《盲》多好,我们都会。”
钟航行目视前方,同样放低声音:“我想看他怎么排。”
话中的“他”自然是王胜良,谁提议谁暂代队长,还省了选队长这一步,可以说是省时省力,还能弥补下午的浪费。
这边叽叽喳喳,王胜良最见不得有人说话躲着讲,他冷脸朗声说:“高书,有什么意见大声讲,你中午没吃饱?”
高书肩都抖了一下,满不情愿伸头出来,口速飞快:“没意见,没意见,其他人要是也没意见的话,那我们上报好了。”
周维只要定下来的和钟航行原本意愿相反,他就觉得非常可以,当然也是没异议。
另俩人观察硝烟颇有经验,见风使舵的本领异常娴熟。
六人终于达成共识,然后需要代表去和席明承上报节目。
别看王胜良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可一到席明承这儿,他第一个打退堂鼓。
要是席明承有事明说还行,关键是他是那种上一秒微笑迷人,下一刻变卦毫无提醒的笑面虎。
难伺候又不是一个人在说,也许在有的事情上大家意见分歧格外大,唯独评价席明承,众人默契值直接爆表。
那人真的不是普通的难伺候,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鉴于六人对席明承的恐惧,鉴于这次是翻跳Direct的作品,最后他们黑白配,选出了光荣代表“出战”的朋友。
高书!
第一局,只有高书一人翻手心,刹那整个世界都变了,房间内遽然间黑黢黢不见五指。
高书在公众场合看见席明承就怕,让他单独去汇报,相当于强迫他玩跳楼机。
眼看高书嘴皮发白,似乎当场要厥过去,钟航行心一横,自愿帮他分担重任。
高书激动万分,重新回到人世:“航行,辛苦了!”
钟航行捏手心,摸了满指腹的热汗,表情未动:“没事。”
五人欢送他出门,钟航行独自走到了走廊上。
他望着看不到头的走廊,心想,其实席明承也没那么难相处……
思绪才回到原位,大腿就因为迈步的动作发疼,钟航行瞬间想到原因,收回上面那个想法。
把手心的冷汗处理好,钟航行稳稳摸上楼。
他又擦了擦粘稠的手,顿几秒,黑色漂亮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视死如归那般敲了门。
一片安静,人在不在都是个疑问。
钟航行清嗓子:“前辈,你在房间吗?”
半晌,里面传来了回应,门慢慢悠悠地打开。
“什么事?”
席明承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从上而下的注视带着压迫,每一眼都如温柔刀。
钟航行仿佛身处一片浓云之下,强行镇定:“我们组决定好了义演的节目,派我来上报。”
他直接原封不动搬他们商量时用的词汇。
垂眼看他严肃的神情,席明承兴趣高昂,挑动眉头:“进来慢慢上报。”
说着让开半步,没有再多了。
钟航行没动,因为仅仅半步的空间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
“那你是想站在门口说,腿不酸?”
席明承好意关心,说话稍微弯腰,额头几乎抵到钟航行的黑发。
而钟航行又在他轻浮且自然的举止间生出愠怒的感觉,怎么说也是前辈,随地乱撩,是某种癖好?
不管他说的内容,钟航行好像被钉在地上。
席明承扬唇而笑:“不逗你了,进来吧。”
这次是留够了足够的空间和距离。
钟航行暗自松口气,揣着任务进门,他匆匆瞥过房间内的装潢,心底感叹,这也是差距的另一面体现。
席明承的房间,单人间,配有冰箱咖啡机,视野也开阔,光线充足的条件下看任何事物都明亮。
上回二人同处一个房间是夜晚,地点在钟航行挤挤巴巴的宿舍。当时席明承由内而发的上位者气质,几度让钟航行紧张到极点。
今天主宾倒换,钟航行身负重任,其实敲门那刻起心里的鼓手一直在忙活。
席明承喜欢坐着和人说话,没等别人先有点话头,他自顾自坐下。
钟航行走到茶几对角,被上面横竖摆放的四个咖啡杯捉住视线,一时忘记来的目的。
咖啡机他刚才看见了,顺便感叹生活的高级程度,但任他怎么想,也不会猜测到席明承的杯子只用不洗。
来四天,用四个杯子,那么待一个月岂不是得去批发市场批箱杯子过来?
倒也不对,四个杯子上的污渍干涸程度一致,难道是……一次泡了四杯,并且都喝完了!
钟航行不免心惊,这么大的量,晚上准备去蹦迪?
席明承看他好久,观尽他眼底情绪的变化,时间过去一分钟,席明承出声提示:“你们选好的节目呢?”
闻声,钟航行猛然惊醒,幸好赶上“节目”二字的尾音,勉强知道席明承此时说的话题。
“《The Red Wolf》。”
他字正腔圆地回道。
席明承眼下闪过讶异的光,自然搭起二郎腿,晃动那双笔直长腿。
“选这个,之前学过没有?”
钟航行如实反馈:“大家都学过,很难。”
席明承却露出喜悦的神色,附身去端杯子,不过被子里空空如也,他全当无事发生,又靠回沙发。
仰头看钟航行:“你们还有三天时间吧,就算每个人都会跳,怎么去整合队内走位还是个问题,所以为什么会选这首?”
四个人的舞蹈要翻跳成六人版,拿来主义必然是行不通。
他提的疑问也是钟航行想知道的,建议一时爽,排舞火葬场,王胜良总不会没有对策。
略做思考,钟航行跟闭着眼睛说话一样。
“我们还需要时间磨合。”
“想法很不错,我欣赏你们,”席明承浅笑,“要加油啊,钟航行。”
钟航行最敏感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意味又更加不同。
几种思绪压在心底,钟航行淡然颔首,下颚呈现出好看的弧线。
这就算汇报完了。
席明承谈好正事,语气稍微转变,再不能随意上档次地要求:“帮我把杯子洗了再回去。”
钟航行满脸不可置信,就差疑惑出声。
“哦。”
刚才走神又被抓到正着,钟航行自知理亏,劝退怨言,弯腰收杯子去洗手台。
光会使唤人的席明承也起身跟上去,随手提张高脚凳坐在一边看。
钟航行手放在水龙头下面,让温热的水流过双手,水流几乎贴着他的衣袖下落。
钟航行无语,居然忘记挽衣袖了。
这个时候,一直悠闲坐着看的席明承还是坐在凳面上,慢悠悠出手帮忙。
软和的衣料被一寸寸挽起,肌肤能明确感受到席明承食指上的温度,移动间缓慢摩擦,心都跟着发痒。
钟航行煎熬无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谢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