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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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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华年间,京都坊间有一写书才子。
此人怪异,不喜才子佳人、王侯戏子等世人熟知情爱妙事,偏爱编撰些嫡姊重生复仇,报复前世反派等快事。
这样剑走偏锋的文法,虽被京中正派学者嗤之以鼻,却在上至王侯夫人,下至走卒人妇的女性圈子里极受欢迎。
此人文章之火,凡京中有妇人聚集闲聊,必然谈及那奇人话本的情节人物。长此以往,就连一些不识字的村妇,也对那奇人的话本津津乐道。
郁晚晚就是在这些村妇的怂恿下,掏出半月粮钱,花重金买了那奇人卖得最火的话本子《重生之嫡女修仙之路》。
书中女主沈清欢有一表姐,姿容艳丽却心肠毒辣,妒忌沈清欢为男主贺子轩喜爱,联合一众反派对沈清欢痛下杀手。
天道好轮回,沈清欢死后男主贺子轩悲痛欲绝,献祭通天修为、以灵魂为引,逆天改命,使得时光回转,女主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与贺子轩再续前缘。
伴随沈清欢滔天怒火一块儿复活的,还有她剿灭一干反派的决心。
最悲惨的是,第一位阵亡的反派,就是这位与郁晚晚同名同姓的恶毒表姐!
更悲惨的是,看完这本书之后,郁晚晚昏昏欲睡,醒来便穿越到了这本书里的世界——女主重生后的世界。
做女人难,做强大的女人更难,做强大的女人眼中钉真的是难上加难。
就她来的这一年多里面,沈清欢已经明着暗着要杀她灭口十几次。要不是看过原话本,郁晚晚是真的没有福气活到现在的。
大清早的,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早早地来传她去花厅吃早餐。
往常郁晚晚可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沈姨母虽然是待她礼遇有加,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郁晚晚又不像原身那样整日凑到沈夫人面前混脸熟,现在最多是沈夫人偶尔想起她来了,把郁晚晚叫到跟前来问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姨母,”郁晚晚还穿着昨夜那身衣服,对坐着的沈夫人娉娉行礼。
沈夫人一脸歉意,尬笑道:“好孩子,莫要多礼了,快来坐坐。”
今早有家丁来报,在小花园里面发现一男一女裸着抱一起睡那儿了。有人认出那女子是郁晚晚身边的大丫鬟红岚。
丫鬟与人通奸,她这个当家主母却亲自带人去看外甥女的笑话。
于情于理,都教她丢了沈府大夫人的面子。
“昨夜之事,是姨母不对,姨母不该……”
沈夫人执起她的手,一脸愧疚语重心长地道歉,郁晚晚适时地打断她,一脸不介意道:
“姨母在说什么呀,昨夜发生了什么,晚晚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她笑得一脸自然,沈夫人知道她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虽然已经不是这个外甥女第一次装傻充愣卖自己面子了,沈夫人还是被感动得红了眼圈,她擦擦眼泪欣慰道:“好孩子,好孩子,姨母一直都知道的,你是个好孩子。”
郁晚晚知道假若自己不知好歹追究下去,沈夫人是一定会护着沈清欢的,这些事情追不追究罪责都不会落到沈清欢头上。
毕竟是女主角,沈清欢每一次出手,都提前找好了替罪羊。
“既然姨母没什么事,晚晚就去邹夫子家里上学了。”
“这,叫你来还没吃早饭呢!”沈夫人刚要阻拦,却见郁晚晚黑白分明的眸中神色坚定。
终究是小孩子,即便面子上做得再大方开朗,眼神却还是流露出了委屈不甘。
沈夫人知道留不住,劝不开,也就不拦着她了,轻声道:“去吧好孩子。”
看着郁晚晚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在沈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婆子站上前来,夸赞道:“这表小姐长得美若天仙,心底也是通透得跟明镜似的,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二小姐,遭这么多罪。”
“我一早就问过了,欢儿不肯说,也劝过欢儿,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后却还是使了好些手段要将晚晚赶出去。”
“明明是表姊妹,弄得倒像一对前世仇人。不过表小姐也快及笄了,到时候夫人给她找个好婆家,说不定将来这两姊妹再见面,这些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呢!”
沈夫人被她一番话哄得笑不拢嘴,谈及此处,她忽而想到郁晚晚下月及笄,正色道:
“你说得对,这小丫头下月就该十五了,你叫京城里的媒婆给我好生留意着那几个世家,若是有合适的儿郎,便是做妾也无妨。”
京都有邹、林、王、贺四大世家,这几个家族几百年来出了好些厉害的修道人物。
人各有异,修习五法金木水火土五法的天赋各不相同。
天赋虽与血缘无关,但修道之人还有他们的后代,大都相貌端正、机智聪慧、天赋异禀。
朝中官员、社会名流,大都是一些习得仙术道法之人,亦或者是修道之人的后代。
是以当今时代,世人皆崇尚修道飞仙。
话虽如此,在平民百姓之中,天赋足够修道的人不及万中挑一。
而且修习法术特别考验心性定力,早些年有人心急将幼子送往昆仑山、德云山、武钢山学习法术。
稚子定力不足坠入魔道,为害一方的事情屡出不穷,所以各大门派约定,只有年满十四岁以上的男女,才可上山修习,每三年在民间筛选一次。
这个月中开始,便有些小门小派拿着青玻璃在大街上拦着验人。青玻璃是从圣罗山下挖出来的修道宝石,将常人之血滴在上面,不久便可显现出金木水火土五大天赋对应的金、绿、蓝、红、黄五色,天赋越高,颜色愈烈。
当然,郁晚晚不是很在乎这些。
她既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她的老家那边没有修道修仙一说,自然也是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的。
话又说回来,教书的邹夫子出身世家却与修道无缘,投机取巧网络了几个世家办了个学堂,收些世家的少年少女来此处求学。
传授知识是假,想借这些将来可能习道的年轻人飞黄腾达是真。
人品又不怎么样,又爱讲些什么“贞洁是女子最好的嫁妆”这种烂道理。
所以他的课,郁晚晚都是不怎么听的。
学堂里的夫子课讲得很烂,又有沈清欢拉帮结派给她小鞋穿,即便如此,这样的生活都要比闷在闺房里绣花要来得有意思许多。
“那便由你来谈一下对这句‘志不强者智不达’的见解。”
冷不丁一句话点到郁晚晚,瞬间把她的思绪从缥缈拉回现实,顶着邹夫子要杀人的目光,她慌忙瞟了两眼书本准备胡乱编凑,意外瞥见旁桌林婉夕竟也在神游天际。
林家唯一的嫡女林婉夕,看似娇小可爱,实则刁蛮任性、毫不讲理。沈清欢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位大小姐成了她的小跟班,轻易挑唆之后,这恶女便整日不思进取,就爱给郁晚晚使绊子。
思及此处,郁晚晚心生一计,用手推了推林婉夕小声道:
“大小姐,夫子叫你!”
林大小姐没什么脑子,一股脑站了起来,吸引了整个女子学堂的目光。
沈侍郎刚刚问了什么问题她都不知道,谈何答得上来。只见她支支吾吾一阵,便使出了老伎俩——撅起了嘴含泪看着沈夫子。
沈夫子脸色难看地盯着郁晚晚良久,又嫌弃地瞥了眼林婉夕,沉声骂道:“混账东西。”
他们两家有些交情,邹夫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骂她了。
林婉夕玻璃心,嘴巴一撇,不分场合地嚎啕大哭起来。
郁晚晚憋住笑意,慢悠悠地把书合上。虽然知道此举说不定会招来更严重的打击报复,但是现下出了口恶气,整个人都舒服了。
下课之后便有好事之人,把夫子原本叫的人是郁晚晚这事儿说给她听,林大小姐气得火冒三丈,指着郁晚晚的鼻子咬牙切齿道:
“郁晚晚,你放学给我等着。”
啊这
等是不可能等的,林家长辈给林婉夕这个唯一的嫡女配了好些丫鬟小厮,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放学不走,等着挨打吗?
郁晚晚最后一堂课都去学堂里面听,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开溜,忽而又发现学堂外沈家来接她跟沈清欢的马车不见了?!
其实马车停在另一条街上,隔得老远,沈清欢撩开帘子,能见到郁晚晚在书院门口抓耳挠腮的样子。
上辈子的那个白莲花表姐,如今真像个跳梁小丑,沈清欢抿嘴一笑,刚要叫车夫直接回家,今日沈家大公子沈清秀恰好也坐这辆马车,他皱着眉头忧心道:“欢儿,就真把她扔那儿不管了?”
沈清秀知道,自从两年前妹子生了场大病,醒来后便改了性子,不似从前温柔善良,眼神中老是透露阴冷狠厉。
而且郁晚晚被接到京都来以后,沈清欢的举动越发古怪,想着法子折腾这个跟她无冤无仇的郁晚晚。
郁晚晚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表妹,虽说他平日里都把两个妹妹之间的小矛盾当做小打小闹,但近日沈清欢的做法愈发出格,倒教他对那个容貌艳丽的表妹生了些恻隐之心。
沈清欢盯着外面看,良久没有答他,沈清秀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林婉夕使唤一群小厮把郁晚晚给绑走了。
这光天之下绑人,怕只有林婉夕有这个胆子了。
沈清秀心道不好,要冲去马车前去阻拦,却被沈清欢悄悄拉住了他的袖子。
“哥,”沈清欢眼神哀怨幽长,“这一次不要去,就当妹妹求求你。”
“为什么?”
“我有难处,现在说不得。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哥哥。”
这是沈清秀第一次在一向骄傲的妹妹眼里见到哀求的神色,两人僵持良久,沈清秀最终还是放下了要掀开车帘的手。
“沈清欢,你这个贱人,今日又落在了本小姐手里面!”
林婉夕恶狠狠地盯着这个教她多次出丑的坏女人,郁晚晚真的跟她爹养在外面的女人一个样子,仗着自己有张脸蛋,有两分聪明,就想要爬到她林婉夕头上作威作福。
郁晚晚也懒得挣扎,死鱼似地被林婉夕的家仆架着双手跪在地上,周围很快围了些路人凑上来看热闹。
“郁晚晚,你以为你做出这种低三下四的姿态我就会放过你?我告诉你,今日,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人啊,给我把她扔到河里去。”
沉默许久的郁晚晚忽然抬起头来,眸子亮得可怕,轻蔑道:“就这?”
大街旁有条小河,水面不高,却有些深,这些年连续淹死了好几个夏天来河里冲凉的小孩子了。
但郁晚晚既出生江南水乡,这点小河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她存了心来挑衅,林婉夕也只能跳着脚起来骂人,忽而想到沈清欢临走前跟自己说的话,狠狠道:“也是,你这脸皮比城墙厚的人也不怕这些。”
林婉夕蹲下来,伸手摸着郁晚晚脸上细腻的皮肤,啧啧道:“我倒是想知道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不如让我划开来看看?”
林婉从脑袋上拔下头上一支金钗,转手递给旁边的侍女,吩咐道:
“你去,把她脸给我划烂!”
林婉夕身边的侍女战战兢兢接过金钗,良久不敢动手,见林婉夕又要发怒,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姐,你别逼奴婢了,您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而且这周围还那么多人盯着,假若沈家的人来讨要个说法,林府一定会拿她去为小姐顶包。
“废物,”林婉夕夺过侍女手中的金钗,径直朝郁晚晚走去。一直跪在地上的郁晚晚知道林婉夕是要自己动手的意思了,她疲惫地抬起头来环顾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贩夫走卒、商贩老板、还有她眼熟的一些世家公子,躲在人群里面,却没一个人肯站出来替她说句话。
思及此,郁晚晚放声大笑,林婉夕被她的笑声吓到,“你这疯子”刚刚说出口,便见到郁晚晚不管不顾挣脱束缚朝她冲来。
郁晚晚一股劲往林婉夕身上撞,一头栽进河里,把林婉夕撞得头昏眼花,好在刚才那位侍女拉了林婉夕一把,不然林婉夕也该给她带到河里。
站直之后,看着浮出水面的郁晚晚,林婉夕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脱口大骂:
“郁晚晚你这个贱人,下去了你今天就别想给我上来!你,还有你们,给我把周围这里围好了,她要是敢上来就给我推下去!”
郁晚晚吐出嘴里的水,冲着岸上大声喊道:“林婉夕,你看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