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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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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我们快一些。”
沈清欢拥着沈夫人走在前头,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举着灯笼火把的丫鬟婆子,一行人急匆匆地往沈府南墙小院子走去。
沈夫人半夜朦朦胧胧被沈清欢叫起,还来不及梳妆整理就被沈清欢架着上路了。行至中途她才反应过来,忧心忡忡问道:“清欢,你真的看清楚了?真有男人进了你表姐的院子?”
沈清欢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安慰沈夫人:
“娘亲,倒不是我亲眼所见,瑟瑟与柳衣她们傍晚那会儿都见到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高个男人进了晚晚表姐的院子,千真万确。此事事关我沈家清誉,娘亲万万不可因为她是血肉连襟,就刻意轻视啊。”
自家小女儿言辞恳切,打消了沈夫人一半顾虑,她叹了口气,遗憾道:“算了,她毕竟不是我沈府的人,只是有些愧对我那早去的姐姐与姐夫罢了。”
沈夫人这样失落的口气听得沈清欢心中一喜。
她早就收买了红岚,在郁晚晚的晚饭里下了足量的蒙汗药,又叫瑟瑟亲自领着轿夫去到郁晚晚闺房里,又让柳衣一直守在院子周围不准旁人进出。
为这个事儿她已经谋划小半年,现下只要领娘亲进到郁晚晚屋子里,让这么多人一道见郁晚晚与男人偷情,今夜郁晚晚必定名誉扫地永不翻身。
明天,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把郁晚晚从沈府里面赶出去!
就要进到小院里面,沈清欢沉着脸对着丫鬟婆子发号施令,道:“后面的人,去把这个院子围起来,一只鸟都不准飞出去!”
看自家温柔善良女儿这般急切要去戳破自家表姐的奸情,沈夫人有些厌烦,忧心忡忡吩咐道:“等会儿不管你们看到什么,今夜的事儿,一个字不准说出去,假若明日有谁在府里妄议表小姐,休怪我将你们发卖到外面去!”
打开院门,隐隐约约有女子娇喘之声从郁晚晚房中传来,沈夫人与沈清欢皆是一惊。
离郁晚晚闺房越近,娇喘竟逐渐变成了清晰的浪’叫:
“啊,再重点!”
“对!就是这里。”
“啊,啊,使劲!”
沈夫人眉头紧锁,听声音,房里的大叫的荡’妇必定是沈晚晚无疑。
她难堪地瞅着了沈清欢,自家女儿才十四岁,怎能听得这般孟浪之词,更别说待会儿更要见到一番污’秽光景。
沈清欢一眼就看出自家娘亲的担忧,她红着脸微笑着小声安慰道:“不碍事的娘亲,清欢不在乎这些的,还是我们沈家的清誉更重要!”
一面说,沈清欢一面毫不犹豫一把推开了郁晚晚的房门。
丫鬟婆子顺势一拥而入,床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清欢语气凌厉,呵斥床帘后的郁晚晚,道:
“表姐,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枉母亲正在为你物色京中世家子弟,盼着为你寻份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你却与下人勾搭成奸,自甘堕落,恬不知耻,自毁清誉,倘若若姨夫姨母泉下有知,那该是有多寒心!”
郁晚晚懒懒散散的声音,从白色床幔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内传来:“表妹,你大晚上不睡觉,带着这么多人来我闺房里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表姐,瑟瑟她们本无意撞破你与那下人丑事,但既是有人见到了,难免不会传出去有损我沈府百年清誉,今晚清欢带人闯进来,是为了一正我沈府家风,保我沈府清誉。”
床上的郁晚晚抓了抓脸,声音清冷清晰:
“表妹,你东一句自毁声誉西一句迷途知返的,倒是把我绕糊涂了,你大半夜不睡觉带那么多人闯进我房中,就是为了说闲话?”
郁晚晚一向喜爱充楞装傻,沈清欢懒得跟她废话,使了个眼神,招呼婆子直接去掀她床帘。
郁晚晚在床帘里把用手把床帘拉的紧紧实实,不用蛮力根本打不开。
郁晚晚内心波澜不惊,却故作惶恐道:
“表妹,我刚睡下,实在不便见人。你有什么事也不说清楚,叫这么多人闯我闺房掀我床帘实在是不妥吧。便是那衙门日日缉拿的采花大盗,万万也没有你这般鲁莽做法。若是你今夜开了我的床帘什么都没找到,那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沈家大小姐小肚鸡肠,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方法要羞辱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呢。”
郁晚晚嘴巴倒是挺厉害的,一番话成功打消了一群婆子掀她床帘的举动。
沈清欢被她说得心焦气躁,虽然见到沈夫人脸色已经铁青,她还是默默走到郁晚晚床前,柔声道:“表姐莫要跟我耍嘴皮子,在这里装无辜装可怜。你床上有没有男人,打开帘子,一看便知。”
用不着那些丫鬟婆子了,沈清欢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上窗帘顶端,下一刻,毫不留情地把雪白色的床帘一把撕开,露出帘后整整齐齐的床榻,以及床上穿戴规整的郁晚晚与一脸懵懂的侍女馨儿。
馨儿的手还在郁晚晚小腿上按着,被床帘的撕裂声吓到,手下力道不自觉地重了起来,郁晚晚嘤咛一声,娇骂道:“好你个小丫头片子,让你帮我按按不是叫你拆我我这条腿,轻点轻点!对,就是这里酸痛,用力。”
馨儿才十二岁,完全不懂两个小姐你来我往究竟在争论些什么,见到沈清欢的野蛮举动,有些害怕地往郁晚晚身边躲,唯唯诺诺道:“表小姐,小姐她们…这是在干嘛啊。”
郁晚晚摸了一把馨儿的头,笑看着石化了的沈清欢。
郁晚晚本就生得好看,肤白若雪唇若朱丹,一弯柳叶眉活灵活现,一双眸子好似掺了银河里的星子,闪闪发亮熠熠生辉。那双绝美的桃花眼,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天真又多情,清纯又妩媚。
此刻她这样的眼神落在沈清欢身上,莫名叫沈清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娇笑一声,缓缓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表妹觉着我这灰白床帘太过朴素,要亲自撕了给我换一副吧?”
怎会如此!瑟瑟她们领进去的男人呢?
好在沈清欢反应够快,下意识看了侍女瑟瑟一眼,见瑟瑟镇静地对她点点头,她又换上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不慌不乱问道:
“瑟瑟,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见到有人闯进表姐房里了吗?”
瑟瑟赶紧跪下,慌慌张张回复道:“小姐,瑟瑟确实见到了,瑟瑟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问柳衣她们!”
沈清欢的侍女如此言之凿凿,外甥女床上又没有外人,沈夫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欢抢在母亲之前,大声嚷嚷道:
“那下午瑟瑟她们见到的男人恐怕是贼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进我沈府偷东西,”她使唤房内的丫鬟婆子,“你们,还不赶紧把表姐的院子好好检查一遍,莫要让那贼人惊扰了表姐休息!”
这次郁晚晚倒是没阻拦,半靠在床架上悠哉悠哉地盯着沈清欢,一字不说,眼神却咄咄逼人,半是警告半是威胁。
沈清欢自然是不会在意郁晚晚的感受的,她招呼了的那些丫鬟婆子,直接往院子里四散开去找人了。部分人留在郁晚晚房里翻找,连梳妆台下的柜子也打开来搜寻。
一炷香的时间,前去找人的丫鬟一个接一个地回来,在沈清欢凝重的目光里,接二连三地摇头。
房中陷入一时寂静,郁晚晚开口打破沉默,她美眸里闪烁着泪光,黯然道:
“姨母,晚晚不知何处得罪了清欢妹妹,处处与我为难。这一年多来晚晚一忍再忍,既然妹妹这般容不下我,晚晚明日就收拾好衣物行李,回柳州独自生活算了。只是晚晚在您膝下多有叨扰,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姨母今后一定要……”
沈夫人立马打断她,哽咽安慰道:“好孩子,晚晚莫要自责,你父亲临终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本就是要尽心照顾的,休要再说那些小孩子的气话。今夜之事是我们不好,是我不好。你且好生休息,今晚的事,明日里我必定给你个交代!”
沈夫人一甩衣袖,自顾自地回去了,临走时深深剜了沈清欢一眼。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识趣地散了,沈清欢与她的贴身丫鬟瑟瑟却没有动身。
馨儿战战兢兢站在床边,郁晚晚拉高被子准备熄灯睡觉,见到这主仆俩还站在房中间,好笑道:
“怎么了表妹,还不回去?难道是知道今夜气得睡不着,要找表姐整夜谈心?”说着,郁晚晚还真掀开被子一角,爽快地拍了拍身侧,“承蒙不弃,表姐倒是可以好好给你讲讲做人的道理。”
郁晚晚与她作对大半年,每每心思再细腻的计谋都被郁晚晚巧妙破解,沈清欢恨她恨得牙痒痒。
大费周章却竹篮打水一场,偏偏郁晚晚又不知死活地火上浇油,沈清欢怒极反笑,拍起手来称赞道:“表姐倒是玲珑心窍,不过有些事,有些人,表姐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这是撂下下次再来的狠话了,郁晚晚没必要再跟她客气,颇不耐烦道:
“知道了,滚吧,慢走不送。”
她说完,又觉着气不到沈清欢,蹭起来补充一句:“那表姐我也奉劝表妹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戾气那么重,小心落到十八层地狱。”
沈清欢带着瑟瑟一脸沉重地离开,郁晚晚在床上躺了半晌,确认外面的人都走干净了,叫来馨儿,小声谨慎问道:“那两个人呢?”
馨儿贼兮兮地笑道:“还在表小姐你挖的坑里睡觉呢,表小姐你真聪明,那些人把箱子翻了个遍都没有把箱子挪开看看底下。”
郁晚晚眼皮子打转,等了沈清欢她们大半宿,斗智斗勇大半天,这下才是感觉真的累了,她打着哈欠道:“我先睡一个时辰,晚一点再把他们扔到花园里,那药还有吗?等会儿兑点水给他们灌下去。今晚累着你了馨儿,去睡吧,明天我放学给你买肉包子。”
郁晚晚刚躺下去,又被馨儿一把捞起来。
馨儿眨巴眨巴一双单纯水灵的大眼睛,疑惑道:“表小姐,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小姐从你入府开始,就一直把你当做眼中钉,这次要不是表小姐眼尖发现红岚姐姐不对劲,说不定现在……”
“谁知道沈清欢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郁晚晚笑着地打断她的话,感叹道:“或许是嫉妒我的美貌吧。”
等到馨儿带上房门走远了,郁晚晚才熟练地从床脚掏出个小瓷罐,掀开盖子,里面装了大半罐五颜六色、或大或小的首饰珠子。
郁晚晚麻利地从梳妆台上静置发钗上揪下一颗,随意扔进罐子里,珠子在瓷罐里发出清脆“登”的一声,随着郁晚晚满眼的疲惫,落进那一堆五光十色的珠子里。
刚刚还是发钗上的点缀,却一下子变成了四百多颗的珠子里毫不起眼的一颗。天差地别之后微不足道的变换,像极了郁晚晚的生活。
这是她扔进去的第四百二十一颗珠子,也就是她来到这本书里的一年一个月零二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