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女子图鉴[娱乐圈]》Jellly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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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姐看着苏总派人送来的剧本陷入了沉思。
　　眼前有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位周姓大导邀请郁惊晴出演他将拍的电影。那人是柏林电影节的常客，第一次得奖是在二十年前，典型的既有本事又能调教演员，与他合作甚至是很多演员的毕生梦想。
　　电影剧本一如既往的高水准。郁惊晴要演一个生活在底层满身风尘气的女子，配角，和男主有一两场激/情/戏。难处在于她得收起满身清纯以妩媚示人，似乎和她现在的定位不符。可年轻女演员总要实现少女到熟女的转型，和周导合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敢因为自身意向错过的人就是棒槌！哪怕她在业内人士眼中暂时失去了少女形象，只要公司将“邻家姐姐”的角色给她，她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不是照样能演？还实现了在两种形象中的反复跨越，对拓宽戏路非常有利。
　　可苏爽非要在这么个节骨眼上送上公司投资的撞档期的剧，还越过影视经纪的分析直接送来，不就是对周导给的角色不满意吗？
　　雅姐懂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只是让郁惊晴连续出演两部投资剧的女主，类型都是大女主，加上《星烬余晖》凑成了古装三部曲，多少缺乏新鲜感。
　　雅姐思前想后没懂苏爽如此干涉的理由，猛然想起之前和轩子聊起的事，他们都点到为止地说起苏爽对郁惊晴的过分照顾，心中忽然有了答案——苏爽是不是对郁惊晴要演激/情/戏这事感到不满呢？
　　看来自家老板对郁惊晴的演员身份还没有足够的认识呢，是打算让她演一辈子都市丽人、人间仙女吗？雅姐决定把电影剧本给郁惊晴看看，反正最后都由她自己决定，她只负责和苏爽聊，让她不要把郁惊晴的前程掐在她的私心里。
　　雅姐对这次的谈话给出了十足的诚意，找了苏爽在公司的时候和她见面，没在电话里辩论一番。
　　苏爽知道她为何而来，让轩子递上茶水关好门，两人单独聊。
　　雅姐对于苏爽这个看着长大的老熟人从不拐弯抹角，“苏总是不希望郁惊晴接那部电影吗？”
　　苏爽也没藏着掖着，点头。“激/情/戏会影响女演员的形象，对男演员相对宽容，我想雅姐也清楚。”
　　雅姐说：“这个苏总放心，我和导演确认过，激/情/戏只限于亲吻，还有一段由郁惊晴触碰男主，都会写在合同里。对于这次合作，我和导演都很期待，相关事情我一定会办妥，不会给郁惊晴造成任何负面影响，演好了还能为她拓宽戏路，请苏总相信我的业务能力。”
　　苏爽的语气弱下来，“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只是觉得她转型还为时尚早。”
　　雅姐早想好了应对的言辞，“她才二十来岁，演妩媚的或是演清纯的角色都不会违和，只要公司给到的剧不限定她的类型，她就不会被限定。苏总对于投资的剧都有话语权，不用怕她被限制在熟女路线里吧？我们要相信小晴的学习能力，这次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苏爽从小就很敬重雅姐，如今不能与她闹，又不能被她发现私心，就没急着争论，将劝说的重心转移到郁惊晴那边。雅姐虽然有足够的游说能力，还是会尊重郁惊晴的意思，如果她死活不肯演电影，雅姐肯定也没办法。
　　苏爽点点头，问：“电影剧本给她看了吗？我是打算尊重她的意思。”
　　雅姐说：“已经给她了，可能正看着呢，我会及时寻求反馈。这次公司投资的剧没赶上，比较可惜。不过既然是公司的项目，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小晴现在演的古装剧比较多，苏总什么时候调转风向砸个现代剧啊？”
　　苏爽知道雅姐在提醒她多让郁惊晴出演不同类型的剧。她在面对雅姐时几乎没有说服对方的可能，而且雅姐说得对，现代剧也有很多优势，不能全把目光聚焦在古装剧上。
　　苏爽说：“等我看到好一点的吧。古装剧发展空间相对大一些，什么刺客、神仙、帝王，现代职场剧倒是受欢迎，可观众的反馈大体不好。”
　　雅姐说：“还要多麻烦苏总把关了。”
　　苏爽像接受命令似的挺直身体，“好的雅姐！不过‘内卷’的事是不是不要告诉她了？”
　　雅姐点头，“免得她们先尴尬了。”
　　苏爽决定的“内卷”是让公司的另一个女演员正面竞争那个角色，雅姐无从干涉。她也懂苏爽不想把角色让给外人的心态，无论最后被选上的是谁，公司都有资金进账，演员本人也能提升知名度，全是好处。可对于被迫内卷的两人，多少有点恶意。雅姐知道苏爽费尽心思想这么个损招就是想在最后一关拦截郁惊晴，如果她被人PK掉就正好接下她给的角色，继续放在自家院里“照顾”着，有点细思恐极。
　　雅姐觉得苏爽给郁惊晴自由的极限或许到了，为了更多见到郁惊晴，为了让她保持在观众和她心中的小仙女形象，即将给她竖起一道高墙，让她成为城堡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公主。

　　郁惊晴的确在看电影剧本，最初的兴奋散去，暴露出底层的不自信，像土层下面常年累月形成的岩石般稳固。
　　她从没想过周导这种级别的导演会邀请她演戏，虽然是配角也有极高的挑战性，对于角色的留白与刻画比肩各国的顶尖电影。
　　她的脑中已有一位风/尘/女郎形象，正立于命运的漩涡中对她凄苦地微笑。郁惊晴站起身回应她做着动作，以熟悉的舞蹈动作入手进行着撩人的Wave，又想起民国女人独有的妩媚，将旗袍都找出来换上，再穿起高跟鞋抛弃舞蹈动作，进行更生活化的演绎。她的双脚一前一后地站立，头撇过去用眼角余丝望向镜子，嘴角略带笑意，觉得这样的自己扭捏作态、十分奇怪。
　　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她所理解的妩媚是骨子里带的，无需多余的动作或明显的挑/逗意味，整个人松弛且自然，就像头脑中那个模糊的形象，以眼波撩人，无声胜有声。
　　而她天生就不是妩媚的人，无法在生活化的戏份中自然地妩媚，怎样都像在凹舞蹈动作，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原因来。
　　而后，是苏爽和雅姐的轮番打探。苏爽比雅姐沉不住气，中午刚过就来了电话，问她对新剧和电影都有什么感想。
　　郁惊晴刚把电视剧的简介和人设看完，觉得从难度上来讲比电影好诠释一些，就实话实说，“我更倾向于演电视剧吧。总觉得这个电影层次太深、太复杂，我有点无力完成。”
　　苏爽想起她几次接戏前的状态，发觉她的确如雅姐所说没有什么自信。苏爽又希望她接公司的戏，想不好是该鼓励还是不该鼓励，就空了半天没出声。
　　郁惊晴用发愁的语调说着有点俏皮的话，“苏总，有什么指示给个话啊？”
　　苏爽想了想，还是按照雅姐的分析实话实说，“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看你想不想和周导合作了。”
　　郁惊晴卸力似的坐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想啊，当然想，这么厉害的导演，能合作一次是半生的荣幸啊！可这个角色太难了，剧本是读完了，每场戏我都不知道怎么演啊！雅姐更倾向于让我接这个吧？周导是不是被雅姐洗脑了，才觉得我能演这个角色？”
　　苏爽道：“你是想对周导说‘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吗’？”她投降似的开始鼓励，“周导这种级别的导演，看人的眼光都很准，他能选你总归是看见你身上的亮点了吧？比如气质，比如认真，比如承认你的学习能力？或者干脆看到你的灵性？如果你们能合作，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郁惊晴为难道：“可我觉得不跳舞的时候，让我妩媚还是性/感感觉很奇怪。”她忽然懂了，“我可能觉得那样不自在。”
　　苏爽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演员接受不了演绎的角色，Ta的演绎一定是失败的，她必须要放弃角色才是尊重角色，也是挽救自己。
　　苏爽就带着私心说出心中所想，“如果你不希望自己那样就不要接了。而且我听雅姐说，有一场是你触碰男主的激/情/戏，估计你也接受不了。”
　　郁惊晴还有点好奇，“怎么个触碰法？”
　　“我能想到的是用手在他脊椎上描线。”
　　郁惊晴困扰地扶额，“啊这……其实我入行以来还没想过激/情/戏的事，审核都那么严格了，拍了也得剪掉吧。我还没有觉悟为角色牺牲多少，作为演员来说还是不及格的吧。”
　　苏爽用话给她宽慰，“都剪掉是真的啊，都说是艺术，可有几个是必需的呢？起码在我看来大部分作品的艺术性还没达到那个程度，加了也是多余。而且环境对女性很苛刻，可能会招来很多猥琐男。我心里也是不想你演的，只是觉得要尊重你的意思。”
　　郁惊晴开始逗她，“之前的剧也有不少吻戏呢，今后也得拍不少吧，你是不都挺不想让我演的？”
　　苏爽空了一拍，“……你知道就好。所以在我这工业糖精少很多，没必要的吻戏都删了。角色对角色的爱意也不止是吻才能表达。”
　　郁惊晴：“苏总说得对！就是感觉一颗柠檬在给我打电话。”
　　苏爽被噎到，“……嘲笑我啊？我改天也跨行演戏去，挑戏码比你猛的！”
　　郁惊晴：“那你晚上直播给我跪搓衣板吧。”
　　“噗，你舍得吗？你自己拍那么多场吻戏了，是不是先得跪？”
　　郁惊晴笑道：“好吧好吧，不挑你的理。你今天的工作怎么样了？”
　　“这不把你的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别的都没处理完呢。”
　　“哎哟喂，多谢苏总抬爱了！那你忙吧，我去看你给我的剧本了，刚看个开头。”
　　苏爽觉得被吃下一颗定心丸，“这事就这么定了？”
　　“对啊，我觉得我不会反悔，我诠释不了，我不喜欢自己那个样子。”
　　苏爽和她说了拜拜，暗自庆幸她有独特的包袱。
　　而郁惊晴，在雅姐来电话后又给雅姐阐述了一遍，表达得更为清楚。她说：“别人妩媚也好、性/感也好，都来自于由内而外的坦然和自在，我就很不自在，所以我成不了那个角色，就演不了。可能作为演员的觉悟还不够吧。”
　　雅姐先肯定了她的部分认知，“你还挺清楚自己觉悟不够。这不是给你个机会让你变得自在吗？演戏的时候你不是你，是角色，角色没有你别扭的心思，那你就要放弃自己别扭的心思成为她。小晴，你是演员啊，要为角色服务的，这种程度的适应角色都不是算付出，还要觉得在牺牲自己吗？又不是要你拍（衤果）戏，需要大量心理建设抵抗外界的恶意，你有什么放不下身段的？”
　　郁惊晴吞吞吐吐道：“……其实……让我动手撩男人这事，我就难以接受，和陌生人那样好奇怪啊。”
　　雅姐可能是气笑了，“小晴啊，你不是在演你自己，这我刚才就说过。如果你带着这样的心态和包袱面对每一个角色，就只能演和你相似的，那会有多局限你知道吗？我举个例子啊，你长得漂亮，家境也不错，是不是就要放弃姚雨双之前那种灰头土脸的角色？是不是也接受不了风吹日晒十分粗糙的？但是说实话，之前有些扶贫的、还是一些乡土剧，都有很漂亮的女演员。你并没有经历过贫苦的人生，人生经历对于角色塑造本来就有局限性，如果再放弃一些到手的机会，很难在角色类型上达到突破，你懂吗？”
　　郁惊晴提出异议，“雅姐，晒黑、灰头土脸这种我可以接受，但是这个角色，我……很犹豫。除了前面说到的，她还是那种……”她一时没想到一个优雅点的词。“……地下产业，出身也与我没有丁点相似，我不知道怎么体会她的处境。”
　　雅姐忽然笑了，“你是真乖啊，我说你什么生活的苦都没吃过，你居然不反驳？”
　　“反驳什么？我也不是没见过家境不好的，吃苦在跳舞上，我乐在其中啊。”
　　雅姐的语气不再那么严肃，“好吧。那你会遇到的困难还真挺多的。以后像这样一点点和我说困难，不要上来就打退堂鼓说不演。接下来呢，我、小冰和飞飞都会帮你找资料让你体会角色。你既然见过家境不好的，可以想想对方身上有什么特点，熟悉程度够了自然就入戏了。”
　　郁惊晴由衷地对雅姐说了句“谢谢”，她能有今天的确要感谢雅姐的栽培，要么走一步退三步，或者任性地想要放弃很多东西。然而那些困难都在雅姐的坚持下克服了，雅姐是她的同事，也是她坚强的后盾，她为此真诚地感恩。
　　不过事情很快又有了转折，雅姐因为胃穿孔住院，还要做手术，只好将事情交给小冰和飞飞，让她们多多帮忙。
　　郁惊晴努力地入戏，看了很多有关穷人的经历，逐渐对角色的处境有了些轮廓。
　　一晃，就到了见导演的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