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永蔚》余未休

3、锦衣之下

　　“这……”韩秀才闻言愣了，一时琢磨不清项元仲的意思。

　　试探性地想说些什么，却见项元仲朗声笑笑，侧过身子对着韩秀才抱了拳继而说道：“也不急，暂且看看，只是这些天免不了要打扰韩老些许日子，还请多多包容。”

　　韩秀才见项元仲谦谦一笑，忙俯身作揖回礼：“这可使不得，大人愿在寒舍养伤，老夫深感荣幸，”

　　项元仲负手而立，衣袂散在风中。他心中自是有一番自己的思量，虽然这大历江山表面海晏河清，可这朝中政局却愈是动荡不安了。先前受圣上嘱托私下巡查从四品布政司参议魏耿史遇害一案，他在京都郊外遭贼人暗算，本就是乔装暗行，随从不多，却也死伤惨重，他拼了一口气于刀光剑影中斩下数人头颅堪堪逃生，最后晕倒在韩秀才郊外的菜田里，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项元仲素来是最重兄弟义气的人。更别提于他有救命之恩的韩秀才了，不然也不可能在一众锦衣卫里威望颇高，更是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建康帝的青睐，得祖业荫庇，扶摇直上。

　　他父亲曾官居二品，一时荣光无限，后因行差踏错被人借机从高台掀下，家境败落至如此，若不是他苦作为多年，为父翻案，如今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朝中各势力虎视眈眈，指挥使这位子不好坐，他深有体会。

　　未有心计和手段，如何能叫圣上满意。厌恶锦衣卫之辈，常说锦衣卫是皇帝的走狗，手段狠辣无比，最是颠倒黑白，搞得人家破人亡，其实他们又何尝知道锦衣卫所受的刀枪冷箭呢。

　　锦衣卫本就是圣上为了监侦官吏所特设机构。由大历太｜祖设立，辖下编制不定，先后任用亲信文武官员充当“检校”，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无不奏闻。其成员人数不多，却都经严格挑选，若不是亲信官员子弟，如何能进？

　　他也是凑巧入了圣上的眼，蒙了些恩泽。他胸膛起伏一阵，扯动了伤口，引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皱了眉。

　　此次他入宫向圣上秉明情况后，便借此养伤之机暗中调查魏参议一事，以及是何人潜藏于暗中，寻机害他。

　　朝中风云诡谲，圣上主意不大，对他予以重托，他如何能负，此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温造全不理会其他孩子的惊羡和鬼哭狼嚎，从兜里摸出二两银子，在街上买了酥油饼和一斤多的猪肉，用荷叶包着。本就是中秋，他家定然也是要过个好节的。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市的摊贩都挂起了红灯笼，连着一长串，绵延不绝，像是暗夜里的红海，在潋滟浮动着，漂浮于人间之上，误落凡尘的绝美。

　　花楼的灯早早挂了出来，打折优惠也寻了纸张贴在红榜之上。什么今夜过节，单只二两银子便能同三个漂亮姑娘度过佳节，又或是十两银子可观花魁惊鸿一面云云，总之，颇为热闹。

　　温造来到云春楼前时，恩客们早已来来往往，把楼厅都坐满了，叫好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台上正歌舞升平，妓子披着红纱，玉足着地，翩跹而舞，奏着古琴，一派靡靡之音。

　　他从后厨提了几块桂花糕出来，正巧被几个姑娘堵住。那些姑娘生的是秀丽，皓质呈露，面若粉黛，正盈盈对着他笑。温造这些年偶有在外接活的时候，凭着一身力气，虽年岁不大，他也能当个青壮年使使，这云春楼便是他上一户东家。

　　他半个月前帮着云春楼的老鸨更换新的桌椅板凳。他手脚麻利，嘴甜人乖，老板娘心中欢喜，特让他在中秋之夜来拿点桂花糕尝个鲜。

　　他和柯芸以便是这般认识的。柯芸以瞧他面皮白嫩，素来喜欢逗他，挑着他的下巴，嘴角轻勾着，一副泫然而泣的样子：“小郎君，许久没来了，都不来瞧瞧芸以，不想奴家么？”

　　其他姑娘也捂着帕子哄笑着，可温造是何许人，本就不是孩童心智，知道柯芸以有心戏弄他，先是不慌不忙地躬身道歉。

　　然后弯了双丹凤眼，眼里盈满了万千星辰，仿若无垠星河中的璀璨萤火一般，一眼便叫人记了一生。

　　他那般笑着，然后垂眸有些苦恼：“各位姐姐也晓得小子的家境，然这学堂开课时间总不凑巧，没了各位姐姐的美意，深以为歉。”

　　紧接着嘴角复而一牵，迎上前道：“那这般可好，日后姐姐们凡有所需，必随传随到，绝不另收姐姐们铜板，叫姐姐们使唤个痛快！”

　　姑娘们见他眸色清亮，不似作假，虽身在烟花地带，蜜言甜语听到耳朵生茧，可被个漂亮小孩这么哄上一阵，倒也心中舒坦。

　　“小郎君如此爱财，此番被我们姊妹占了这么大个便宜，岂不是一番结怨？”

　　“若是日后妈妈派活，郎君借此抬价，叫妈妈不快，事毕回来责备可如何是好？”

　　……

　　都晓得他精，姑娘们也不单逗他。跟他一阵呵笑打诨后，见他始终恭敬尊礼、回应得体，心下都满意得很，便又是送了些点心吃食去，好叫他多甜甜嘴。

　　都说人如浮草，活着便已是艰难。而寄生于这世间最污秽之地的她们，更觉如此。

　　家境的不幸、所遇的不淑……钩织成苦难的大网，将多番命数系于其中，如万恶的炼狱般，叫人翻身不得。没人不想当一个好姑娘，可自落入这云春楼，就只空剩了一张皮囊，靠数着日子过活。朱颜易逝，在这楼里，旧人入墓，新人更替，都是常事，一堆苦命人罢了。旁的人拿她们当玩物，冠以万般蔑称，施以粗鄙与下流之言辞，唯有这楼中各位姊妹与前来帮活的温造，不与常人所谈。

　　他是真真切切地给足了她们每一个人尊重与体面。

　　这份珍视，尤为难得。

　　所谓投桃报李，正是如此，才让他多得了楼中姑娘些欢心与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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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写真实历史的话，就感觉很多地方有漏洞，时间紧，又搜不到太多资料，索性架空。
还是一句话，不要考究，我就是个渣渣，大家看个开心就行。
听其他人说，一章字数少点，方便苟收申榜单，各位也看到了，我是真的凉，如果我有幸能够顺v（想什么呢，我在想屁吃），哎，同时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
万水千山总是情，给点收藏行不行？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