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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宴请 ...

  •   夏日将尽,秋蝉长鸣。

      白茯苓垂着脑袋靠在窗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宣容方才已经试着安慰他几句,还哄到,下次再有花糕,定给他留七分,自己只要三分。

      怀憬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宣容较劲脑汁地“讨好”白茯苓,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宣容觉得他那一向如春风和煦般的笑容,可真真成了伤人“利器”。

      无奈之下一屁股坐回怀憬身旁的椅子上,决定还是向这个主人求助,让他来哄这个约莫只有七八岁心性的小仙灵。

      怀憬似是对此十分满意,终于大发慈悲的准备开口说两句,说得却是:“下次若有花糕,你九份,他一份。”

      说罢笑意更深了,白茯苓的头也垂得更低了,宣容担心那个东西会不会突然“掉”下去。

      不过玩笑归玩笑,怀憬将手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从小指到食指有规律的敲了两回,说道:“到此为止。”

      果然,白茯苓抬起头来了,虽是仍有埋怨,但也只得违心的说:“哦,主人。”

      “说说吧,刚发现了什么?”怀憬问。

      宣容有些不解,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白茯苓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方才去凌烟姑娘的房中,恰巧...恰巧碰到她沐浴....”

      “噗,咳...”宣容将那口茶憋在口中,呛了一下,白茯苓的脸也有些红,但只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凌烟姑娘像是受过酷刑,我猜是入过大狱的那种,她的背上全是一道一道的鞭痕,脖颈,手腕上还有很深的勒痕,应当是有一定的时间才会成形成的,而且在...左肩背后的位置,有一块烙印,但是又被人刻意损毁了,看不出来烙上去的是什么字,总而言之就是...怪惨的。”

      宣容听罢吸了一口凉气,在商国若是进了大狱,能熬过牢狱之灾完好出来的,一年也没有几人,他们要么是怨念执念极深之人,要么是身强体壮之人,凌烟断然不会是后者。那么如果她身上怨念极深,引来魔气便也解释的通,但为什么魔气没有伤害凌烟,反而杀了两位听上去和凌烟有过节的人呢?这听上去倒更像是……帮助?

      白茯苓继续说道:“还有个奇怪的事,我感应到她衣物中像是有什么邪物,于是准备从窗子进去,找个机会去看个究竟,结果衣服不小心挂住了窗子,我以为这会吓到她,谁知她对着我的方向问了一句。”

      “问的什么?”宣容说。

      白茯苓瘪了下嘴,说:“她问‘是你吗?’”

      “......”

      若不是知道先前的事,这话听起来倒更像是等待心上人的女子所问。

      宣容猛地想到祝辞提到的一个名字:陈盛斐。但既然凌烟正在寻他,便不可能是他。

      不过凌烟初到六里县,无亲无故,除了来客居的伙计,不太可能有其他认识的人,况且,依照白茯苓所说,他当时隐了身形,四下无风,窗子被打开,凌烟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难道她真的和魔气有关系?”宣容自语道,又转向怀憬:“怀憬,倘若一魔气寻得怨念极深的人,又不吸食其魂魄,你可知为何?”

      怀憬垂眸思索,而白茯苓忽然大声说道:“哦!我知道了。”

      宣容望向他,白茯苓却话到嘴边停住了,看向怀憬,宣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怀憬面色如常,对他笑了笑。

      “有一种可能性。他是想让那人自愿献魂。”

      宣容一惊,“献魂?”

      “对,一种能极快提升法力的邪术。”

      不知何时扶桑石出现在怀憬手中,他指尖不停地抚摸光滑的表面。

      “低等魔气无法从人的魂魄中分离怨念,因此只能吸食全部的魂魄,然而魂魄一旦消失,人便无法如轮回,因此在面对魂魄消失时,往往求生的欲望要强于一切,此时魔气吸取的怨念将大不如原来。”

      “因此有些魔会寻找那些怨念极深而对这世间无所留恋的人,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魂魄,以此来更大程度的提升自己的法力,这是从魂魄中分离怨气所达不到的。”

      “原来如此,那么凌烟姑娘想必就是和那魔气达成了某种协议,魔气帮助她杀了郭荣和李福泽,而她则要献出魂魄给那魔气。”宣容说。

      怀憬赞成,宣容又说:“那如果能够找出凌烟姑娘怨念的来源,解开她的心结,那么魔气是不是就不会再找上她了?”

      怀憬看着他一笑:“正是如此。”

      宣容垂着眼眸思索,口中默念道:“陈盛斐……陈盛斐……会不会和这个人有关系?”

      此时一直靠窗站着的白茯苓突然说道:“凌烟不见了!”

      ——

      宣容走在街上,忽然间瞥到一个人影,像是沐凡尘,再细看时却又没了踪迹。

      方才白茯苓赶去后院的小门,发现有搬开的痕迹,想是凌烟从这里离开的,夏小勺又正巧前来请宣容,宣容正想着要不要推托,怀憬便说他们去寻人,让宣容安心赴宴。

      跟着夏小勺穿梭在街巷间,宣容突然问道:“小勺,你知道六里县哪里有卖花糕的吗?”

      夏小勺当宣容想吃了,便说道:“当然有啊,看您是喜欢软的还是糯的,甜的还是淡的,刺玫花还是秋菊花,不知宣公子想吃哪种?”

      “桂花糕呢?”宣容问。

      走在前面的夏小勺回头看了一眼宣容说道:“宣公子,这还没到桂花开的时候呢,况且桂花难存,香气易散,您若是想吃,待到金桂时节我给您送一些去。”

      宣容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多谢你的好意了,我只问问而已。”

      夏小勺应下,又突然说道:“不过今年的桂花开得或许会早一些,来客居后院并无桂树,我今早去打水,竟闻到了些桂花香,想必是谁家院中的早桂快开了。”

      宣容一听,心下了然,他大概能猜到怀憬给他带花糕是哪里来的了,那是天地间买不到的地方。

      凤还楼与来客居一样皆在祝辞名下,因而便留了最好的一隔间来宴请宣容,宣容随夏小勺进去,一路都有人等在路旁,笑脸相迎,倒让宣容觉得有些难以受用。

      那是一间不大却装潢精致的雅间,一扇窗开向街道,能听到远处的叫卖声,一位歌女抱着琵琶坐在珠帘之后,菜品已经备齐,祝辞自宣容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

      “宣容兄若是觉得吵闹,那我便把窗子关上吧。”祝辞见他一直望着窗外。

      宣容一笑,“不必了,开着吧。”他又向窗外看了一眼,凤还楼斜对着的,也是一家酒楼,他方才好似又看见了那个极像沐凡尘的背影,但只一眼,对面的竹帘便放了下来。

      此时对面的百味楼的肥老板,手中拿着一块圆润通透的玉石,满面春光的对伙计说道:“这里面的客人可给我照顾好了!你看他们那从头到脚的气质,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这种宝贝玩意呢!”

      伙计在百味楼做了好几年了,这六里县的贵客都爱往对面的凤还楼跑,这还是他们头一回遇到这般大方的客人,一位一身竹青长衫,腰间系着红色宫绦,另一位身着玄色外衫,衣边的银绣甚至惊艳。于是他眼珠一转便请来了老板。老板本想将两位贵客请去顶层最贵的雅间,谁知两位左右一看,便指了这一临街的隔间,吓得老板忙不迭地亲自端茶倒水,指挥酒楼中的三下五除二的将它改造了一番,看起来略微配得上来人的身份。

      两人坐定后,竹青衣的公子赏了他们老板一颗玉珠,老板登时眼睛都直了,公子一笑只吩咐他们等在门外便好。伙计头一回觉得,原来这有钱人也能这么好伺候。

      沐凡尘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上面绘着云纹,但中间断了一截,看起来很是滑稽。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天宫?斩魂殿的法器库已经搜查完毕了,南星吸了三十四件法器的灵力,其中一半都灵核枯竭了,怕是再等个三四千年也成不了仙灵。已经被押入在天牢,等你回去定罪。”

      说着,他拟了个诀在竹帘上,从里面透过去可以看到凤还楼的隔间,他们这个位置正好对着祝辞设宴的那间。

      怀憬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说道:“既然证据确凿,让廊栖定罪不就行吗?”

      沐凡尘喝了口酒,皱着眉头砸砸嘴,说:“南星说要见你一面,天帝允了。”

      “我有什么可见的?他觉得是我从中作梗才让他入天牢的?”怀憬嗤笑着说。

      沐凡尘想了想,说:“或许不是怪你,是想通了,在下凡前得到你的原谅呢?”

      怀憬冷笑一声,“原谅?我凭什么原谅他?一千年前他干什么去了?”

      随后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和天宫中的琼露相比却是逊色太多。

      沐凡尘看着他的动作,问“你心情不好?因为他?”透过竹帘看了一眼对面屋中,祝辞一句不停的说着什么,眉宇间满是愉悦,宣容也在一旁时不时搭一句话。

      怀憬也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阅美而心乐之,何苦之有?”

      沐凡尘看着他,眼中满是不相信,“我还是觉得要告诉你些能让你感觉好点的消息。”

      怀憬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前些日子我从去了一趟冥界,听闻那里有一种虫,是吸食六界生物的残魂和鲜血长大的,或许对念臻的心疾有用。”

      怀憬问道:“冥界?”

      沐凡尘点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无公事入下三界是要判罪的。”

      怀憬点头。

      沐凡尘又说:“我过几天准备再去一趟,看能不能遇上取几只回来,给念臻制成药香。”

      怀憬看着他眼中的兴奋突然问道:“所以你为什么那天离开了?”

      沐凡尘一愣,“什么离开了?哪天?”

      “二百七十年前的拜月节那天,阿姐在望月阁等你,但你提前走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遇到太子殿下。”怀憬说道。

      沐凡尘不愿直视他,眼睛看向对面,有些含糊的说:“我那日是真的有事,是那个什么哦,哦对连翙寻我,我才离开的。”

      怀憬笑着摇摇头。

      沐凡尘给他和自己都斟了杯酒,叹道:“倘若他们本就有缘,我离开与否又有什么影响呢?虽说神仙不受姻缘线束缚,但说起来不都是一样的吗?”

      “话说,你当真不是喜欢我这位新来的小君吗?”沐凡尘问。

      怀憬知道沐凡尘这是借机岔开话头,但也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为何你和小白在此事上意见竟难得的统一?”

      沐凡尘一笑,“那还不是因为,我们从没见过怀主君你对一个人这样的好,当然念臻除外。”他表情做的夸张,那张俊朗的脸被憋屈成了一副欠揍的样子。

      怀憬扭头看向对面,祝辞不知道说了什么,宣容竟笑得捂住了肚子。

      “元琼被罚下届过十次轮回,这已经是第四世了。”

      沐凡尘有些没听懂,问道:“所以你是觉得,如果元琼回来了,见到了宣容,可能会想起他们前世的经历,然后再续前缘?”

      怀憬没回答,沐凡尘便自顾自的说道:“所以,你是觉得宣容会选择和他在一起?所以,你觉得宣容心中其实是喜欢魏盈策的?所以...”

      怀憬给了他一记眼刀,沐凡尘顿时闭了嘴,“没人告诉你不要一连说几个‘所以’吗?”

      沐凡尘抿了口酒,继续道:“所...呃...那其实你还是喜欢他的?”

      怀憬看着沐凡尘放着八卦精光的眼睛,突然很想将变出一枝条抽他一下,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过枝条抽在了椅子上,沐凡尘一下跳到一丈开外。

      “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门外等待的伙计反应迅速的敲了敲门。

      沐凡尘连忙招呼道:“没事,没事,不用进来。”

      怀憬收了枝条,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问:“你到人间来找我,还约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谈论此事?”

      沐凡尘思索该怎么答才好,却一眼瞟到对面屋内,顿时整个人呆住,怀憬见此顺着他目光向对面看去,沐凡尘见状,猛地扑过来想捂住怀憬的眼睛,但怀憬还是看到了。

      宣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抹着眼角,红红的像是哭狠了,而祝辞半跪在他面前的地上,一只手放在他膝上,一只手拿着帕子在为他擦拭,真真是亲密无间,一旁还有一个伙计跪在地上也哆哆嗦嗦的掉眼泪,整个画面诡异极了。

      沐凡尘偷偷瞟了一眼怀憬,那张平素只有笑和面无表情的脸,此事竟隐隐约约有些破碎,他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只是在心中感慨,这以后让他心中动容的事,怕是又要加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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